一晚的担心忧虑在这一声温润柔和的呼唤中烟消云散,心中的酸涩陡然泛上,她的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一圈。
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没事,真是太好了。她再气他恼他,恨他咬牙切齿,却也不想他真的出事。可她又恨自己的软弱,在他面前,软弱是最容易被鄙视的情绪。
她垂下头,藏入帐幔的阴影中,不想被他发现她发红的眼眶。
他握住她的香肩,将她翻了个身,面向自己,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捧起她柔嫩的小脸,看不出多少情绪的目光落在她面上。
她别过脸,想避开他的审视,却不防他的唇忽然落下,覆上了她垂下的眼睑,触碰上她轻颤的眼睫。
如羽毛拂过,彩蝶轻栖。
她心头一悸,只觉他碰触之处如有电流流过,身子不受控制地轻轻颤动起来。下一刻,她心中怒意升起,猛地用力将他推开,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宋炽望着她,怒气冲冲的她脸儿绯红,眼波氤氲,长睫湿漉漉的,那模样真是可爱之极。他眼神柔和下来,说话却是平静淡然如故:“有件事要你帮忙。”
所以,他是有事才来找她,没事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玩失踪了?
这个混蛋!
初妍羊脂雪玉般的面上一片绯红,桃花眼儿睁得圆圆的,眼中的气恼藏都藏不住,却又强行克制住。
宋炽眸中现出几分笑意,温言道:“妍妍,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初妍听着他毫无起伏的语气,闭了闭眼,神色冷了下去,冷冷答道:“好。”找了个离他远远的凳子坐了下来,她情绪平稳下来,克制有礼地道,“宋大人请说。”
宋炽:“……”有些话自己说不出口,她似乎很不开心?
他唤道:“妍妍……”
初妍打断他:“宋大人,时间紧迫。”
宋炽无可奈何:他怎么忘了,小妞儿气性大得很呢。他望了望天色,夜虽长,时间却确实紧迫,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要做。
他开门见山地道:“妍妍,我希望你答应入宫。”他长话短说,很快把他的计划中需要她的地方说了一遍。
初妍的神色变了:前后两世,他竟同样要将她送入宫,送到君王的身边吗?
宋炽见她神情,知她误会了,补充道:“你不必亲自出面,我会找人假扮你。但此计终有几分风险。你若不愿意,我会放弃,另想他法。”
初妍问:“你能告诉我,你想利用我让人混进宫,之后想做什么?”
宋炽道:“你应该明白的。”
是啊,她应该明白的:卫昀想要复位,最简单,伤亡最小的法子便是控制住新帝。然而新帝得位不正,十分谨慎,他又尚未娶妻,也未填充后宫,登基这半个月来,每日都会换地方睡,除了他在城王府的旧人,等闲无人能近身。
这种时候,新帝要纳她,就成了一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所以她要选择的只有要不要帮他。初妍垂着眉眼,陷入沉思。
宋炽也不催她,静静地等她回音。
片刻后,初妍抬头看向他,神色淡淡:“好,我答应你,照你的主意行事。这是最好的,也是损伤最小的办法。”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不用找人假扮,我去就是。”
宋炽不赞同地皱起了眉:“不行,太危险了。”
初妍道:“你们是以我的名义混入宫中的。此计若失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就算我躲在外面,难道就能逃过一劫吗?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去,尽可能地增加成功的可能性。”
她说得冷静,宋炽也明白她说的都对。她若没有亲自去,入宫重重验证,败露的风险会很大。
他从来不是感情用事之人,可这一次,他私心作祟,岂能舍得她去做这样的事,冒这样的险?
他还想说什么,初妍讥讽地道:“宋大人什么时候得了优柔寡断的脾气了?你若不同意,此计便作罢。我老老实实地嫁入宫中便是。”
五天后新帝便要接她入宫,给她留下的时间并不多。卫昀也许能等,她却等不得了。
宋炽皱眉:“妍妍。”
她望着他,目光毫不退让。
宋炽权衡片刻,无奈退让:“好。”
“宋大人若没有其它事,先请回吧。天色不早,我要歇了。”下了逐客令。
宋炽看向她,她看着窗外,神色淡漠,连个正眼都吝于给他。
宋炽见她一副拒人于千里外的模样,头痛起来。他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起身,没有离开,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初妍气恼:“你做什么?”
他温言道:“我守着你睡了再走。”
初妍拒绝:“不用,你放开我……唔……”
许久,他才放开她被亲得水润嫣红的香唇。
初妍回过神,这才发现他将自己放到了屋中的花梨木圆桌上,一手揽住她纤腰,一手扶住她后脑,方便他亲她,不由更怒:“混……”
唇再次被堵住。她气急败坏地伸脚踹去,却被他轻易以身体压制住,动弹不得。
等他再次放开她,她脸儿憋得通红,一对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水波潋滟,又似燃着火焰,伸手捂住唇,敢怒不敢言。
宋炽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妍妍,对不起。”
坏事都做了,再说对不起,有用吗?
宋炽温柔地轻抚着她的秀发:“我刚刚骗了你。”
他骗她什么了?
宋炽白玉般的面上难得染上一抹晕红,声音低沉而撩人:“找你帮忙之事其实过几日也能说,我之所以今夜就急着过来,是因为……”
居然还有别的原因,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初妍警惕地看着他。
宋炽低下头,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反反复复拂过她敏感的耳垂,带来令人颤栗的痒意。微凉的唇亲上她的耳垂……他的声音哑得越发厉害:“我想你了。”
“轰”一下,全身血液涌上面颊,初妍捂住樱唇的手不知不觉落了下来,满面呆愣。
她是幻听了吧?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清冷自持,从来恍若天人,不染凡俗的宋炽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所以,”他搂住她,继续道,“生我的气可以,别这么冷淡好不好?”
“不好!”她望着他难得低声下气的模样,绷住脸,并不想轻易原谅他,“我很生气,现在不想理你。”
他轻叹:“那我只能好好赔罪,直到你原谅我为止。”
初妍有些好奇:他打算怎么赔罪?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手落到她衣襟上,炽热的吻落下,印上了她如羊脂白玉的无瑕玉颈,轻轻一啜。
他的动作极致温柔,细微的电流从他唇印下之处蹿流,很快流遍四肢百骸。她想要推开他,他作乱的手在某处一掐,她急促地喘息一声,浑身都没了气力。
天快亮的时候,初妍从沉睡中醒转。她兀自迷迷糊糊的没有完全清醒,恍惚间只觉浑身如同置身火炉,热得难受。
等等,她终于感觉到了不对,蓦地睁开了眼睛。
光线昏暗,朦胧中她看到了——男子的胸膛?这会儿,她正以手脚并用的姿势牢牢缠在对方身上。她竟然这么不矜持的吗?难怪会觉得那么热。
初妍这一惊非同小可,一下子完全清醒过来,忙不迭地收回手脚,向后让去。她慌乱地抬起头来,落入一对幽黑含笑的眼眸。
昨夜的记忆涌入脑海,他将她放在圆桌上……然后就是更多的混乱。初妍的声音结巴起来:“你,你怎么还在?”他疯了吗,这是她的闺房,被人发现了如何是好。
外面院子里隐约传来走动的声音,已经有人起了。
宋炽道:“赔罪啊。”
初妍脑中已成了一团乱麻,完全理不清他在说什么:“赔赔赔,赔什么罪?”
宋炽道:“妍妍不是怨我在私宅那会儿没有留下来陪你吗?”
原来他都知道。可那日在他私宅他不留;今儿在她的闺房,在外间就睡着香椽,还有一院子的仆妇,他偏偏留了,他这是要闹哪样?
初妍咬了咬牙:“你快走吧。”
他凝望着她:“不生我的气了?”
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他露出歉疚之色:“那我多陪你一会儿。”
初妍:“……”半晌,咬牙切齿地道,“不生气了,你快走吧!”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嗯”了声:“我这几日可能没法再来看你,照顾好自己。”
宋炽果然如他所言,此后没有再来找她。
时间很快到了新帝接她进宫前一晚。晚上后,姬浩然将她叫去了他的外书房。小丫鬟奉上酸梅饮,初妍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有些心不在焉。
明日就要进宫了,怎么宋炽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姬浩然领了两个丫鬟进来,说是特意为她准备的陪她入宫的丫鬟。明日入宫,香椽和立秋都不会跟她进去。
初妍漫不经心地一眼看去,见两个丫鬟一个样貌平平,却气度从容;另一个却低着头,看不清是什么模样。她正奇怪着,又看了一眼,恰好丫鬟将头抬起,她一下子没掌住,呛到了。
姬浩然带来的“丫鬟”足足比香椽高了大半个头,眉目俊朗,冲着她笑得灿烂,不是卫昀又是谁?
香椽忙伸手拍她的背,帮她顺气。
初妍好不容易止住咳,不由扶额:宋炽说卫昀也会想办法混进宫,她原本还奇怪用什么法子呢,原来竟是这样吗?让皇帝陛下假扮女儿家,他们可真是想得出!
这胆子也太大了些。
她进宫的丫鬟是要报备,并经由龙骧卫的人调查审核身份的。也幸亏龙骧卫的副指挥使李虎暗中倒向了他们,不然,光第一关,卫昀就过不了。
初妍吐了口气,站起身来,欲向卫昀行礼。
卫昀摆手:“不必不必,省得被人看到起了疑心。”
初妍只得止住,望着他英气勃勃的面容,一言难尽地道:“您就用这个模样随我进宫吗?”宫门的守卫眼得多瞎,才看不出他是男子?
卫昀满脸信任地看着她:“宋卿说,这事是你擅长的。”
初妍:“……”
宋炽还真会人尽其用啊。不过,想想把卫昀化妆成女儿模样,她居然有些期待。
卫昀又向她介绍另一人:“这是朕的影卫,你叫她珊瑚就好,到时由她负责保护你。”
珊瑚向她行了福礼。
初妍对珊瑚点了点头,终于有了点紧张感:明日,就是图穷匕见,短兵相接之际,是成是败,在此一役。
到时,所有的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