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姑是自缢的。
婆子说:清早,院中的谢婆子起床生火,路过白小姑的门前,看见门虚掩着,就推门看了一下,看见白小姑着一身红装,自缢在房梁上。
唬得她赶紧叫人,把白小姑从房梁上解救下来。白小姑解救下来,己经没有了呼吸。但身体还是温热的,显然刚去没多久。
婉婉嫣然听到这儿,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小冬哥大少爷唏嘘不已。
婆子说:“我家主子早就不想活了,嫣然小姐开的药,我们抓了几服回来,她也不好好喝。她可能觉得这样的日子,她受够了。我们也看着揪心得难受。”
婆子说着,一边挥起衣袖,抹了两把老泪。婆子说:“也好,她走了,穿了一身嫁衣,可以去白家完婚了。也算解脱了。”那婆子也是一直跟着白小姑的人。
婉婉跟素儿和婆子说:“你们先回去。我和嫣然亶告老祖宗,换件衣服就来。”
素儿和婆子哭哭啼啼坐车走了,婉婉和嫣然先去报告老夫人,再换身白棉裙,披件素色貂皮披风。
大少爷和小冬哥也换了白棉衫白毛大氅,备好了马车,接了婉婉和嫣然,往白小姑处而去。
族中红白喜事,大少爷是一定会去的。去了帮忙招呼,也壮壮声势,许家儿女皆是如此。
大少爷婉婉他们去时,灵堂已布置出来了,白纱白幌也都挂上了,到了后,一人在胳膊上缠上白布条,鞋上绑上白绢花,大少爷小冬哥在内院帮忙,婉婉和嫣然入了白小姑的里屋。
里屋正中间,放着只黑漆棺材,白小姑就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穿着鲜红的嫁衣,嫁衣显是以前做好的,穿在她身上有些空荡荡的。那张脸,在红嫁衣的映衬下,更显得白。
她的眼闭着,好像睡着了一样。这世界与她,己两相分割,再没人能听见她的悲伤和绝望了!
白小姑,你为什么要这么决绝?为什么不肯再多等一等,哪怕几个月。婉婉抚棺痛哭。
这哭,是心痛白小姑。白小姑这一生太可怜了!!她的青春和欢笑,都止于白公子的早逝那一刻。从那一刻后,她便成了苍白的。
如果没有小冬哥,白小姑的今天,便是自己的明天。婉婉这么一想,越发哭得伤心。
十几个陪着守灵的许家女眷们,纷纷上来劝慰,嫣然莲花也百般劝,婉婉这才止住了哭声。
嫣然焚了纸,上了香,这才上前来细看。素儿头披着孝帕,跪在棺材旁边。婉婉问素儿:“素儿,白小姑要接去白家完婚合葬,怎么没化妆?”
素儿说:“我们主子好多年没化妆了,连化妆品都没有。”素儿抬头看了下外边,声音小了下去:“他们不让化妆。说就该素面朝天。”
嫣然叹口气,叫迎花:“迎花,你回去,把你家小姐的胭脂香粉取些来,要一整套的。”
迎花答应一声,出去找有粮驾车回去。
不一会儿,东西取来了。嫣然便取了胭胭香粉,细细替白小姑化妆。
化完妆,又叫婆子们将白小姑的首饰取来,替她盘了发,又戴上些珠珠钗钗。
白小姑这化了妆,看见比初时好了许多。脸颊上有些红润了,嘴唇也光艳了起来。这一看,曾经的美人,又依稀回来了。
婉婉叫素儿将红盖头也取来,细细得搁在头顶,就等白家来人了,见了后,再替她把盖头盖上。
婉婉问:“白家人几时到?”
管事婆子说:“信捎去了,白家说他们准备准备,天黑必到。”
接白小姑去完婚,是冥婚,冥婚都是太阳落山时才来人迎。
婉婉这才细看守灵的人。
白小姑母亲不在了,几个亲兄弟在外面忙乎。有个妹妹,远嫁在外省,看样子也赶不回来了。
只有几个本家姐妹,都只着了轻孝。素儿和两个常年伺候白小姑的婆子,着了重孝。尤其是素儿,披着孝帕,套着素白的麻衣,有人进来祭奠,她便跪着磕头还礼。
婉婉嫣然她们也不回,等白家人来。外面送来了送亲面,婉婉嫣然也无心吃,众人又劝说一回,好歹吃下两口。
待到太阳落了,白家来人了。锁吶声一响,灵堂里外哭声一片。
白家倒不敷衍,白家兄弟叔伯带着吹鼓手和抬棺的,个个穿着红袍,一共来了三十多人,还带来了两个孩子,一个四五岁,一个七八岁,在棺前磕了头。
白家人看了白小姑,这才给白小姑蒙了盖头。封了棺。
因为路途有点远,天亮前得抬到白家入土合葬,也不敢耽搁。白家和许家交接完,便抬了棺材吹吹打打出了门。
许家人哭着送白小姑出门。
看着一群红衣里面夹杂着一两个全白的身影簇拥着黑漆棺材越行越远,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婉婉心里很是惋惜:白小姑,这是你真心想要的结局吗??
送完白小姑,婉婉嫣然大少爷小冬哥回了许府。
婉婉因为心里悲伤,许府备好的夜宵也没吃,就躺下睡了。
后半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白小姑穿着一袭嫁衣,来与她告别。
婉婉问她:“小姑,你为什么不再坚强一点?再多等一等?”
白小姑说:“婉婉,小姑懦弱,小姑无能。这条路,小姑看不到头。小姑老了,小姑抗争不过自己的命。”
白小姑又说:“你可以的。你一定要坚强,你要好好地活着。”
白小姑说:“替我谢谢嫣然,谢谢她帮我化了很美的妆。”
白小姑最后说:“婉婉,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婉婉说:“小姑,你说。”
白小姑说:“素儿一直跟着我,和我相依为命。我走后,担心她孤苦无依。她去白家给我守孝三年,三年后,你能把她要回来,让她跟着你伺侯你吗!也别再叫她素儿了,给她换个喜庆点的名字。”
婉婉说:“我答应你。”
白小姑笑了一下说:“那我放心了。”话音刚落,人便消失不见了。
婉婉醒了,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