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在入狱以前是赶牛车的车夫,他往来于京都和罗河村、大禹村以及吴家村。
这么多年他载了来来往往许多人,刻意挑选红了眼圈的妇人来杀。
妇人的家人们以为妇人挨了打逃走私奔,又或者是带着孩子寻死,谁也不知道竟是死在张三的手中。
张三被人割了舌头,家里人过来报官的时候,抱着卷宗商成春瞥了一眼张三,就说他身上有案子。
商成春连破了几件大案,他的话有一定的权威性,于是他的新上峰王府尹高度重视,连夜让人封了张三家,扣下了张三的马车。
在细致入微摸排下,证明了张三杀人,死在张三手中的至少在五十人以上,尸首在哪里至今无法找到。
这也是暂缓了张三死刑的原因,撬开他的口,才能够拿到亡者的骸骨,告慰死者的在天之灵。
张三被抓之前舌头就已经割了,他又不会写字,但是可以领着人去埋尸之地。
于是在再三叮嘱了让张三指认埋尸地,结果放出来三次,第一次张三像是无头苍蝇满城乱转,后面两次像是认准了商成春一样,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商家大门,像是在记住来往商家的人一样,让衙役们心中都发毛。
张三的一双眼不像是正常人的眼,或许他被人挖去了舌头,再进入到了监狱里,整个人都疯了。
看守监狱的衙役看到了张三都心中发憱,来去匆匆给他送食,平时能避开张三就避开。
这人的眼睛像是有邪性一样,他明明被关得严严实实,时常还笑着,但是就是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味道,让人身上的寒毛耸立,感觉下一秒就会被此人咬住喉咙。
万鹤在衙役离开了之后,也明白了为什么没人教张三认字,张三的笑容实在是让人不舒服。
他身上起了细细的鸡皮疙瘩,伸手抚了抚后,才说道:“我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万鹤,我是负责大齐律解析的编纂……”
万鹤解释得很细,在提到了大齐律解析后,整个人又有了勇气,对着张三细细解释,说完了之后,询问张三,“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吗?”
张三脸上笑容扩大,点了点头。
万鹤身上又起了鸡皮疙瘩,紧接着说道:“你是恨商成春吗?就是当时一眼看出你有罪的商大人。”
这话一出,张三的神情就变了,不再是风轻云淡的浅笑,而是带着癫狂,像是被触到痛处,他戴着镣铐的手直接抓在栏杆,他张开口,割了舌头后对着万鹤张开,口中发出了啊啊啊的声音,同时镣铐相互碰撞,发出了金属声。
他这倒像是说自己的舌头是商成春割掉似的。
这个念头把万鹤吓了一跳,随即自己干笑一声,要知道张三根本没有住在京都城里,商成春还是朝廷官员,怎么会把人舌头给割了?
万鹤说道:“你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你这样晃着大牢的门,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万鹤的话音刚落,里面的张三就听下了晃动,他啊啊啊地张开嘴,用指头指着自己的口,口型比划出“商”这个字发音的口型。
在幽暗的牢房里,万鹤的背上出了细密的冷汗,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有一种要被黑暗巨兽吞噬的错觉。
万鹤的冷汗从鬓角滑落,滴在地面上。
他眼皮子重重一跳,脑中思绪半天,终于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我不是京都衙门的官员,而是翰林院的……”
那张□□而拼命点头,又开始抓着栏杆,他的双手是那样用力,手背都崩现了青筋。
他像是等着不是京都衙门的人似的。
万鹤什么都说不出,心中升起来的恐惧让他说道:“我下次再来看你。”
张三被这样一句话定住了,他的那双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万鹤,到了后来竟是笑了起来,他一边点头,一边慢慢坐了回去。
万鹤走出去了后,衙役说道:“您不是说要教他写字吗?”
“还是算了。”万鹤哪儿敢让人学字,或许就是因为他不是京都衙门的,所以张三才反应那么大,倘若真的是商成春割了舌头,为什么要割舌头?是不是藏了什么秘密?知道张三学字了,会不会就会直接被杀了?
万鹤看了大理寺的那么多案宗,在真正遇到了张三这种人,还是有一种恐惧和无力感。
“我就说这人邪性的很,每次看到他就心里犯怵。”衙役说道,“咱们商府丞也说了,要是害怕张三,就每次送点饭菜,人不死就行了,关他个一年半载,同时也让人一直在外跑,看看能不能找到埋尸地。”
万鹤点点头。
衙役把人送到了门口说道,“万大人,您这鬓角都是汗水,等会您自己擦一擦,回去用柚子叶去一去晦气,您下次要过来,要想见张三就见张三,要是觉得他不行,不如换个人,咱们衙门里关了不少人,总够您写书。”
万鹤离开了监狱后,他之后没有回府,而是在门口的商户花钱让人淋了柚子叶水,直接去大理寺卿程如海的宅院门口。
程如海正要出门,听闻万鹤有事要询问,就说道:“咱们中午在春风楼吃饭,长青侯做东,不如你也一起来。我听说你和长青侯走得也算近,自家女儿时常托付给他家侯夫人。”
“这……不大合适,毕竟都是请大理寺的同僚。”
程如海笑着说道,“你不是说想要问一问这犯人的想法吗?我虽说是大理寺卿,你也知道我年轻的时候办一些案子,现在也年龄大了,都是下面的人再跑,你去了直接问他们不就好了?再说了,要是别人做东,我也不会喊上你,这做东的是长青侯,莫要这般客气。而且你在我们大理寺看卷宗足足看了三年,上上下下可都认识你。”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万鹤就去了。
等到见到了长青侯池蕴之,程如海没等着万鹤开口,直接拍了拍万鹤的肩膀。
“侯爷,我多带了一个人,不介意吧。三年前为了写他那个《大齐律解析》,他日日到我们大理寺来点卯,咱们大理寺的官员也都认识他。他一开始还不好意思过来。”
池蕴之微微一笑,对着万鹤拱手,“万大人莫要客气,多一个人多一些热闹,程大人说得在理,反而是晚辈的疏忽,不曾给您下帖子。”
万鹤连忙还礼,“莫要折煞我,只是一些特别让我在意的事情,我想着大理寺的官员都是案侦的好手,所以想要解惑一二。”
这边众人吃饭,等到饭席后说起了张三的事情,就像是万鹤说的,在场人都觉得有些古怪。
细细想来,商成春对案子的直觉性准的吓人,可以用天赋来解释,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本来就是和犯人同一类的人。
程如海让在场的人莫要泄露了讯息,然后说道:“我觉得还可以找一个人商量。”
万鹤说道:“是谁?”
“温驸马。”
作为九骊公主的驸马爷,京都府尹这个职位太过于忙碌,裴胤总不愿意女儿刚成亲就独守空闺,在两人大婚后就给温泽宴挪了位置,做了正三品的吏部侍郎。
这个位置平时说不上多忙碌,却在朝中有超然的位置,某种程度来说,比大齐的“钱袋子”户部还要炙手可热,吏部负责评估各地官员的政绩,主管官员的擢升。
裴胤开了恩科,只等三年期满,看一看开恩科的成效,在他心中极其看重掌管吏部的人员,于是吏部尚书暂且按捺不懂,吏部两位侍郎,一个是乔宜贞的生父乔珏,由原本的户部侍郎换到吏部,一个是公主的驸马温泽宴,从京都衙门到了吏部。
当温泽宴到了酒楼之后,众人纷纷见礼,落座之后,温泽宴说道:“侯爷,您这是请大理寺的上峰与同僚吃饭,怎的喊上了我?”
池蕴之笑道:“你看翰林院的万大人也在场,这可不是光大理寺的官员在场。”
“非也。”温泽宴说笑着,“我虽说在吏部做官,却也知道万大人的《大齐律解析》一书,他不是大理寺的官员,却胜似大理寺的官员,所以在场也是常理,我在想,侯爷这位新任的大理寺少卿不一定人人认得,但是万大人定然是人人认得的。”
这话说的众人笑了起来。
温泽宴和九骊公主成亲之后,身上的气质有微妙却不明显的变化。
等到九骊公主生了两人的孩子后,温泽宴的气质更为平和,说话也甚至带了一点裴宝彤特有的活泼和狡黠,眉眼之间淡淡的郁气也被美满的生活一扫而空。
这话一出,众人笑着说道:
“不错,照我说万大人就应该来咱们这大理寺。”
“休沐日的时候也能够看到万大人过来,我一直都把万大人当做咱们大理寺的人,那次在翰林院看到了,我脱口而出,万大人,您到翰林院是有何贵干啊?”
“我可得批评万大人一句,你写这《大齐律解析》写的是好,就是越写越厚,我家儿子看得时候高兴,要背里面的内容时候,可就是愁眉苦脸了。”
万鹤被打趣得脸上发红,连声求饶,等到程如海开口,才把话题转到了商成春身上。
程如海说了事情的经过,开口说道:“温大人,请您过来,就是想问问看,商成春府丞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有可能做了什么,惹得那张三呜呜嚎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