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刚到家,练月就后悔了,不应该这么回来,她应该直接杀了叶湛。就算不杀了叶湛,也应该劫了他妹妹做人质。
练月几次走出了院子,可最后又拐了回来,万一他们是无辜的,她岂不是搅了他们的平静?
练月有些恨自己,恨自己做了那么多年杀手,还这样犹豫不诀。杀手犹豫不觉,只有死路一条,她不是不知道。可是,她已经不想做杀手,不想见血,她只想过安生的日子。为什么离开了萧珩,萧珩还会时不时的跳出来折磨她一下?
可是说不通,如果叶湛真是萧珩的人,为什么不直接动手?而是要借相亲之事来接近她,试探她?他在试探什么?他不怕打草惊蛇,不怕自己跑了?
那天晚上过后,练月开始不分昼夜的盯叶湛和他妹妹的梢。
叶湛和他妹妹起得非常早。他们寅时起床,洗漱之后,把昨晚发好的面,连盆放到马车上,然后赶着马车去包子铺。包包子,蒸包子,卖包子,都在包子铺进行。差不多快午时时,他们从包子铺回到家。回到家之后,洗洗刷刷,开始做午饭。吃过午饭后,叶湛给妹妹熬药。妹妹吃过药之后,回房补觉,叶湛再忙一些琐事,也回去补觉。一个时辰之后,差不多就黄昏了,两人醒来,做晚饭吃完饭,然后熬药吃药,临睡之前,再把次日的面发好。
练月盯了他们整整三天,均没有什么异常。
第四日黄昏,练月估摸着这个点,叶湛应该醒了,就到城门口帮蔡婆收摊,顺便告诉蔡婆,她觉得叶湛跟她不合适,就不耽误他了,请他另择佳偶吧。
蔡婆原以为他们彼此有意,以为练月说考虑考虑只是出于矜持,没想到她会拒绝,直接急了,来来回回的说了好一堆话来劝她,但练月坚持说她跟叶湛不合适,蔡婆无法,最后也只能连连叹息,道了句无缘。
练月替蔡婆收了摊之后,又帮她把车子推回家,临走之前说:“大娘,麻烦您替我转告叶湛,我就先走了。”
出了蔡婆家的门之后,练月并未回家,而是跃上屋顶,猫着腰,沿着墙垣,小心翼翼的来到了叶湛家的屋顶上躲着。
没过一会儿,蔡婆果然来敲门了。
叶湛的妹妹开的门,蔡婆将练月的话转告了叶湛,叶湛听了完全没什么反应,好像在预料之中。
蔡婆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了一顿,又把练月骂了一顿,说她一根筋,没眼光之类的云云。
蔡婆既然都这么说了,叶湛只好又说了几句自谦的话,说是自己配不上之类的云云,最后又将蔡婆送出去。
送完蔡婆,兄妹俩关上门,叶湛的妹妹就道:“大哥,怎么办?”
叶湛“嘘”了一声,道:“她已经来了。”
“啊?”叶湛的妹妹道,“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叶湛对着堂屋的屋脊道:“姑娘来都来了,不下来喝杯茶?”
练月甚是无奈的从屋脊后来站了起来,跃了下来,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叶湛道:“姑娘隐藏的这么好,在下如何发现得了,在下猜的。”
练月:“......”
叶湛道:“我虽然诓了姑娘,但姑娘也诓了我,我们扯平了。”
练月装傻:“我何时诓你了?”
叶湛笑:“妓|女怕不会有姑娘这样的身手......”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练月已经出手了,她得先探一探,他手上有多少功夫。
两人未用兵器,而是徒手肉搏,你来我往的,也不致命,就是想各自试一下对方。
叶湛的妹妹见练月向自己的哥哥发难,竟然丝毫无惧,反而是退到了一边,给他们让出空地,让他们打的舒坦些,痛快些......
很快,练月就发现叶湛并不是她的对手,他们交手五十招左右,叶湛就已经不敌了。练月有些纳闷,这叶湛是藏拙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如此不堪打。她决定下点狠手,逼他一逼,就抽出了袖中短剑,连着向他刺了几剑,叶湛被她逼得连连后退。
叶湛的妹妹见状,忙回屋拿了长|枪,扔给了叶湛。
长|枪到手,叶湛就自如了许多,不在处处被练月压制,但仍旧只防守不进攻,只有到逼不得已之时,才会还手。
两人过了百十招之后,练月明显感觉叶湛力有不怠,她借机用短剑挑了他的长|枪,短剑直刺他的咽喉,直到这时,在一旁观战的女孩才扑了过来,要替哥哥挡剑。叶湛没来得及把他妹妹推出去,练月的剑尖已抵住了叶湛妹妹的喉咙。
有红线一样的细血丝顺着剑尖流下来。
叶湛和他妹妹动也没动。
练月决定先跟他周旋一下,她没有直接问,而是看着叶湛,道:“她中毒了?”
叶湛道:“银鸩。”
练月道:“她中这毒,得有一年多了吧?”
叶湛道:“五百三十二天。”
练月笑:“据我所知,这银鸩毒乃是巨毒,她中毒这么久,还能活着,想必费了挺多功夫的。”
叶湛顿了一下,道:“有个人,他以雪灵芝作为交换,要我帮他找个人,他说那个人背叛了他,他一定要找到她。那个人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在我出发前,给了我半棵灵芝,半棵灵芝只能续命,不能解毒。他说,事成之日,他会把剩余的那半棵给我。”
练月的剑往上一挑,贴在了叶湛妹妹的下巴上,他妹妹不得不被迫扬起头来。
练月冷笑一声:“你果然是萧珩派来的人。”
叶湛平静道:“那个人跟我说,不需我动手,只要找到了,飞鸽传信给他就成。”
练月的短剑几乎已经要刺入叶湛妹妹下巴中去,她眯起眼睛问:“你已经传信回去了?”
叶湛道:“没有。”
“哦?”练月挑了一下尾音,是明显不信的意思。
叶湛道:“我来之前,还有一个人,他跟我说,他主子要我找的那个人,是个解毒高手,手上也有一颗雪灵芝。”
明雍,因为只有明雍知道她手上有雪灵芝,萧珩都不知道。
明雍到底是看着她长大的,无论任何时候,都在替她博保命的机会。如果没有明雍这句话,她不会有机会站在叶湛面前,她直接面对的会是萧珩。
叶湛的意思很明显,只要能给他妹妹解了毒,他愿意放她一马。
练月道:“你不叫叶湛,你叫裴湛。”
明雍为什么要跟叶湛说那句话,因为他知道叶湛极有可能找到她。明雍为什么觉得叶湛能找到她,因为叶湛不是叶湛,而是裴湛。裴湛是谁呢,裴湛是穆国最有名的捕盗使,善追踪,十六岁那年,帮穆国国君追回了丢失的国印,一案成名,从此开启了自己从未失手的捕盗生涯,人称穆国第一神捕。
叶湛道:“我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的是什么,我只要我妹妹的命。”
练月眼中冷光一闪:“你妹妹的命现在在我手里。”
叶湛笑了:“姑娘应当知道,我想要拿剩下的那半棵雪灵芝,只要写封信让人送到穆国即可,不必费尽心机在这跟姑娘周旋,更没有必要把自己和妹妹的命送到姑娘手中。”
练月道:“这正是我要问的问题,为什么呢?”
叶湛道:“我学追踪术,是为了抓贼,不是为了害人,答应别人拿姑娘换灵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既然姑娘能帮我保住妹妹的命,那我没必要白白害了姑娘。”
练月将抵着他妹妹的长剑松了下来,因为她知道,叶湛的确没必要绕这个圈子。
练月道:“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你跟你妹妹?”
叶湛将自己妹妹护到身后,道:“我跟盗匪山贼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一个人有没有杀心,还是能分辨出来的。姑娘若是想杀我们兄妹,早该在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后,姑娘第一次来我们家的那个晚上就动手了。姑娘没有动手,是因为害怕滥杀无辜,一个人只要还知道不能滥杀无辜,我想她就是个不错的人,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
练月轻笑道:“裴大神捕要是这么说,那我就好奇了,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给你开口的机会,而是直接动手了,会怎么样?”
叶湛道:“姑娘不会。”
练月道:“就是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
叶湛道:“我们早在姑娘没外出之前就到了太平城,我们盯了姑娘很久,一个想过太平日子的人,她不会想徒生事端,也不会想玉石俱焚,这也是我为什么跟姑娘做交易,而不是回头跟姑娘的旧主做交易。”
练月笑了一声,是自嘲:“你们盯了我很久,我竟然一点没发现,这可真是让人挫败。”
叶湛的妹妹从叶湛身后探出头来,骄傲道:“哥哥虽然打不过姐姐,但哥哥追人和盯梢的本领,天下无人能及,姐姐没发现很正常。”
叶湛将她摁回去,道:“别听她胡说,姑娘身手不凡,只是当时心有所系而已。”
练月一愣,接着苦笑了一声,是了,那段时间,她正被卫庄迷得神魂颠倒,后来卫庄走了,她着实失魂落魄过一段时间,幸好叶湛没什么杀心,否则她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练月道:“雪灵芝给你们可以,但我要怎么相信你们不会拿了灵芝之后,就翻脸不认人,把我给卖了呢?”
叶湛道:“依姑娘看呢?”
练月道:“成亲吧,跟我成亲,我就雪灵芝送给你。”
叶湛一愣,叶湛的妹妹也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