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近距离贴身照顾先生,偶尔会有一些正常的反应,都被萧慎强行忽视过去了。
亲眼目睹先生经受病痛的折磨,变得日渐苍白消瘦,如同一朵饱满的花朵在掌心里无声枯萎,他恨不得日夜紧紧抓住先生的手,哪还有闲情生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但此刻先生毫无防备地倒在他怀里,湿软的手指与他相扣,轻笑时呼吸喷洒在跳动的心上,又痒又真实,他一时情难自抑,连眼眶都红了,哽咽地唤着:“先生,先生……”
沈青琢眼眸微阖,从喉咙里挤出轻柔的应声:“嗯……”
他昏沉不醒的那些时日里,耳畔时时会响起小徒弟的嗓音,一声声地唤着他,一次又一次将他从混沌中唤醒,从鬼门关前唤了回来。
“先生,我好爱你。”萧慎反复确认,这次先生真的醒了过来,动情地扣紧了青葱嫩指,带着他缓缓探入冒着丝丝热气的药水中。
片晌后,沈青琢开口道:“心慌,有点晕……”
只消一句话,萧慎霎时自绵密的情网中醒过神来,乖乖抱起先生,浸入一旁的清水中洗净,再抱回床榻上去。
宽大的沐巾包裹着清瘦的身躯,吸去剩余的水滴后,沈青琢动作缓慢地穿上丝绸里衣。
萧慎也穿好了衣衫,下意识伸手过去,却发现先生正美目半阖地望着他。
那双桃花眼似醉非醉,眼下的泪痣染了红,既慵懒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勾魂,瞧得他心跳如雷,迅即磕磕巴巴地解释道:“我只是、只是想给先生擦药。”
“知道了,又没说你什么。”沈青琢蓄够了力,单手搭在结实的小臂上,翻过了身,“上药吧。”
他知道自己背后生了红疹子,虽然看不见,但除了最初始有过钻心的痒,此后在小徒弟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再也没有那样难受过。
萧慎暗自深呼吸一口气,抬手褪下了黑色里衣。
纤瘦的蝴蝶骨鲜明凸起,久不见日光,雪白的背部更是白得晃眼,光滑凝脂上星点散落的红疹子便愈发显眼。
“是不是很难看?”沈青琢趴在榻上,尖尖的下颌深深陷入床褥里,说话时嗓音软软酥酥,“病了这么久,一定变丑了……”
“没有!”萧慎斩钉截铁地回道,“先生还是很美,无论怎样都美!”
沈青琢笑了一声,“上药吧,小七。”
萧慎取出妙手研制的药膏,据说可以加速红疹子的消失,且不会留下任何伤疤。
中指沾了膏药,用指腹的温度将冰凉的膏体化开,这才试探着往红疹上涂。
“唔……”即使他的动作很轻了,但沈青琢还是敏感地颤了一下。
“我轻轻的,先生。”萧慎一边观察着先生的反应,一边用指腹按揉红疹,促进药物吸收。
异样的麻痒自背部传来,沈青琢张口咬住了身下的丝衾,尽量不发出奇怪的声音来。
与此同时,上药之人也并不好过。
先生骨架本就纤细,一场大病更是瘦得腰身盈盈不堪一握。那截莹白的细腰半露不露,隐没在堆叠的黑色丝绸中,随着他上药的动作微微发颤,再往后是——
额前渗出的热汗往下滚落,萧慎一张俊脸憋得通红,慌乱地收回了视线,心中暗自唾骂自己。
这段时日分明照顾得很趁手,为何先生一醒来,他就像失了魂一样?
好不容易上好药膏,沈青琢将里衣拉上肩膀,侧眸看向坐在床榻边的小徒弟,目光落至单薄的无所遁形处,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萧慎正自我检讨,发现先生好像在嘲笑他,顿时恼羞成怒,虚虚压了下去,沉声威胁道:“先生?
沈青琢自知不是小徒弟对手,只好笑着告饶:“病人,先生是病人……”
笼罩在上方的人磨了磨后槽牙,最终还是妥协般倒在他身侧,抬手将他揽进了怀里。
“你就折磨我吧,先生。”萧慎抵着发顶叹息,“等先生好了,我们再慢慢地……”
沈青琢听着他发狠的语气,不由心尖打颤,但还是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里。
他早已习惯了,在这熟悉的气息中陷入沉睡。
***
第三日,沈青琢勉强可以下地了。
圣上离宫月余,积攒如山的奏章早已铺天盖地,这会儿先生醒了过来,萧慎不得不去处理朝政。但只要寻了一点空隙,便会跑回承乾宫亲自伺候先生。
在他看来,那些宫人们都笨手笨脚的,哪有他让先生用来称心如意?
沈青琢好说歹说才把圣上撵走,靠着枕头自己喝药。
不多时,孔尚大步走进来,语气难掩激动:“大人,您终于醒了!”
薛士杭紧跟其后,“大人,您醒了。”
“嗯。”沈青琢微一颔首,又问道,“薛大人,肃州那边情况如何?”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薛士杭回道,“属下离开肃州时,各级官员已陆续到位,疫病也得到了有效控制。”
沈青琢将药碗递给小德子,拿过巾帕擦拭唇角,抬眸望向一侧的妙手,“神医,熏香中的成分可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妙手回道,“毒素来自一种西域罕见的毒花,花瓣晒干研磨成粉末,取微量加入制成了安神香,一时极难察觉,但香点久了,这种毒就会在身体里日积月累。”
沈青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太皇太后为了置我于死地,煞费苦心了。”
原主身体积弱果然并非偶然,不管太皇太后心里打着什么主意,眼下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孔尚眸光微凛:“户部侍郎和刑部尚书勾结,多年来一直为地方贪污腐败打掩护,如今戚氏就好比那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日了。”
沈青琢笑道:“那戚鸿军家里,查出了多少脏银?”
薛士杭回道:“除去粮食丝绸,光明面上贪污的白银就有四千万两,同去年国库一年的总收入持平。”
“贪得真不少啊。”沈青琢“啧”了一声,“将戚氏一脉清算完,大雍的国库就该充实了。”
当然,他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孔尚拱手道:“这些事都交给我们来做,大人您就安心养病吧。”
沈青琢又问妙手:“神医,既然这种毒能让我产生抗体,能不能提取出来,制成避瘟香,让肃州百姓防治瘟疫?”
“道理上是行得通。”妙手略一思索,谨慎地回道,“但毕竟这种毒在你身体里已沉积许久,种种因缘巧合之下解了疫病。若是单独拿它来制药,我恐怕一时掌握不好。”
“神医若是愿意尝试,就拿那些重症病人试一试吧。”沈青琢悄然叹了一口气,“左右也是等死,既然尚存一线生机,搏一搏也未尝不可。”
妙手盯着他看了许久,而后应道:“大人说得是,在下愿意为百姓一试。”
沈青琢垂首示意:“如此,沈某人便替肃州百姓谢过神医。”
“沈大人客气了。”妙手拱手回礼,“常言道医者父母心,大人宅心仁厚,实乃百姓之福。”
薛士杭暗中瞥了妙手一眼,外界传言这位神医脾气古怪,极难相处,当时他还真心实意担心过一阵。
现下看来,神医也不能免俗,拜倒在沈大人的人格魅力之下。
***
晚膳时,沈青琢喝了几口药粥,还是觉得难以下咽,便召来小桂子,命他将膳食都撤下去。
“别告诉圣上。”他不忘叮嘱道,“圣上要是问起,就说我吃过了。”
小桂子一阵为难,但瞧着沈大人的面色,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依言撤下了晚膳。
沈青琢靠坐在床头,双眸闭阖,尝试在脑海中唤出系统,这次倒是成功了。
系统:【来了来了。】
沈青琢:“终于现身了,你知道差点就见不到我了么?”
系统大惊:【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沈青琢:“算了,不说那些了。我想问问你,我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吗?”
系统沉默了片刻,机械音听起来很是勉强:【算……是吧。】
沈青琢:“?”
他耐着性子问道:“任务完成,我是不是可以回自己的世界了?”
系统:【……】
沈青琢并没有意识到系统的反常,又自顾自地回道:“如果我不回去,会怎么样?”
系统:【你本来就——】
沈青琢:“我能不回去吗?”
系统:【当然可以!你想在这个世界待多久就待多久!】
长期压在心中的那座大山仿佛瞬间消失了,沈青琢长舒了一口气,语气认真道:“那我就不回去了。”
这场大病令他想明白了,反正那个世界的他无牵无挂,倒不如留在这个世界,亲眼见证大雍河清海晏,百姓安居乐业,开创一个新的龙腾盛世。
最重要的是,他要陪着小七。他不能留下小七一个人,孤苦伶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
不对,他若不在了,小七不会独活。
思及此,沈青琢的心彻底软塌下去,胸腔中膨胀着一种柔软又陌生的情绪。
系统:【太好了,你能自己想通可太好了!这个世界的平稳就靠你了!】
沈青琢:“话也不能——”
“先生?”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他脑海中的对话。
沈青琢回过神来,望向走来的青年,面上笑容漂亮如春雪初融后,绽开的娇艳红梅,“小七。”
萧慎脚步凝滞了一瞬。
凭借敏锐的直觉,他觉得眼前的先生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沈青琢拍了拍身侧的位置,“过来呀。”
“先生用过晚膳了吗?”萧慎快步走过去,坐到床榻边。
“用过了。”沈青琢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你呢,吃了吗?”
“晌午后吃了些小食,还不饿。”萧慎躺倒在先生身侧,仰脸盯着他,“先生今日精神可好?”
沈青琢垂下鸦羽似的眼睫,抬手摸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瘦了,这段时间辛苦了。”
“一点也不辛苦。”萧慎就着他的手撒娇地蹭了蹭,唇角扬起一抹笑,“先生才是瘦得厉害,我得想法子将先生养胖些,抱着才舒服。”
沈青琢失笑:“大逆不道,先生是你的抱枕么?”
“怎么又大逆不道了?”萧慎蹬掉了脚上的锦靴,反手捉住雪腕,“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先生。”
沈青琢眉心微挑,尾音上扬:“那你是……想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漆黑的眸色倏然沉了下去,萧慎猛地翻身压了上去,瞬间调转两人的姿势,精壮的身躯撑在先生上方。
他握着手中的雪腕往上,牢牢摁在柔软的丝衾上,腾出另一只手摸上脸颊,随即又滑至殷红的唇瓣,细细摩.挲着柔软湿润的唇纹,嗓音低哑:“怎么办,先生?我好像突然又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