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野的记忆力, 守岁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幼时,爹娘还健在, 兄长身子也康健那会,还颇有点意思,一家人窝在一张大床上,他躺母亲怀里, 父亲会喂他零嘴。
兄长秦昭也会陪他玩一些有意思的木头小玩意儿,一晚上他总是第一个就捱不住,最后缩在母亲怀里率先睡过去。
再后来, 爹娘去了,兄长开始身子不好了,每年就他一个人守着。
他不在屋里守,太暖和了容易睡过去,所以往常都爬到房顶上,冰天雪地里守着。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睡过去,能守到最后一刻钟。
而今年, 就都不一样了。
暖和的长榻上,从锦衾里,从身边软软的小姑娘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度,一波接着一波, 像是要把他给烫坏融化一般。
秦野耳根和脖子都红着,手心和后背渗出薄薄的热汗,他稍微往外挪动一点, 身边的小姑娘就嘀咕着靠拢过来。
“小叔,别动。”姜媃已经很困了,她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眼尾析出一点水汽,半闭着眼睛,呼吸灼热。
秦野一动,身边掖好的被角就敞开,然后冷风就灌进来。
姜媃困乏地动了动锦衾里的小脚,那一双热乎乎的小脚搁在少年的脚上,如果掀开被子就能清晰看到——
小姑娘的脚是被少年的大脚圈着的!
小心翼翼的,带着珍视的意味。
姜媃十根脚趾头动了动,在少年的脚背上磨过去蹭过来,她歪歪扭扭地躺着,百般无聊:“还要守多久?”
秦野绷直了脚背,感受着脚上不同于他的柔软,细棉的罗袜都阻挡不了,那种份外粉嫩的触感,就像是豆腐雕的,他生怕稍微用力就给压坏了。
“还有一个时辰。”少年声音冷酷无波。
姜媃看他一眼,又打了个呵欠。
“你困了就回房去睡。”秦野说。
姜媃摇了摇头,叽叽咕咕的小声说:“不要,我和你一起守。”
她说着这话,人往大软枕里头栽倒,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斜躺着不动了。
又片刻,秦野觉得臂膀一重,他扭头就看到小姑娘脑袋栽了过来,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轻缓,却是睡着了。
秦野没动,他就那么愣愣看着。
兴许是姿势别扭不舒服,姜媃踹了下锦衾,像蜗牛一样缓缓蠕动,还往软枕缝隙里拱。
拱着拱着,她就拱到了秦野怀里,毛茸茸的脑袋以少年身体为枕,舒展手脚,这下舒服了。
她舒服了,秦野不舒服。
长榻本就不如床宽大,榻上还有数个软枕,以及两床厚厚的锦衾。
秦野将碍事的软枕扔地上,本想将姜媃抱回房间去。
谁晓得,锦衾才一揭开,小姑娘在睡梦中一个哆嗦,翻滚着贴到少年身边,紧紧挨着汲取暖意。
秦野浑身一僵,赶紧又将锦衾掖好。
身边软乎乎的小姑娘挨着,像是软毛小动物一样带着暖意,小小的,绵绵的,让人想捧起来抱怀里。
秦野维持着半躺的姿势,尽量放低腰身,让姜媃躺的舒坦。
可到底这姿势久了,手脚腰都发酸。
眼瞅着时辰到了,过了子时,秦野轻轻推了推姜媃:“姜媃,醒醒?”
姜媃不醒,还拧起小眉头,闭着眼睛挥手去拍他作乱的手,嘀咕着:“不要吵,我要睡觉!”
少年一身都酸了,简直想将人一脚掀下去,但那种小动物一样的毛茸茸触感,又让他下不去手。
他又等了一会,慢吞吞伸直了双腿,试着躺下来。
有点憋,秦野只得屈起双腿,还得注意着要给姜媃掖好被角,省的漏风。
小姑娘此时就趴在他怀里,枕在他臂弯里,睡着小脸微红,香甜极了。
秦野没多少睡意,琥珀色的凤眸晶亮如火,就着微弱的烛火芒光,眼不眨地看着姜媃。
大冬天的,便是睡着了,姜媃都是本能往温暖的地方挤。
恰好,素来男人体温都要比女人的高一些。
姜媃贪的很,她不仅往秦野怀里拱,枕着大佬臂弯就睡,一双腿蜷缩着,小脚还踩他温暖又结实的大腿上。
睡到后半夜,迷迷糊糊的嫌脚太热,竟是左脚踩右脚,自个将罗袜给踩下来,光着脚往秦野双腿间挤。
好在,时辰太晚,秦野多少困意上来,怀里又是软软甜甜的小姑娘,没撑多久,脑袋低下来,挨着姜媃的,也睡过去了。
以至于,姜媃一双小脚往他双腿间挤,少年再自然不过地翻了个身,面对着小姑娘,顺势手往下一捞,握住那双粉嫩小脚捏了捏,又睡过去了。
新年第一天。
天光乍亮,金黄的冬阳冉冉升起,映着皑皑白雪,倒显出新的气象来。
花厅外头,流火已经张望了两三回了,然没听到里头的动静,遂拦着其他清扫的婢女,将人赶了下去。
燃了一夜的烛火啪嗒一声,豆大的火苗灭了,仙鹤青铜的烛台上流下一大团的烧化的蜡烛。
有一种清浅的冷意在花厅里头缓缓流动,又有两道轻缓的呼吸交织在一块。
依着往常的时辰,秦野睫毛微动,然后缓缓睁开一双狭长凤眸。
点滴鎏金异彩,慵懒里头带着一丝茫然。
怀里暖暖的软软的,少年意识还未彻底清醒,遂顺从心意抱着揉了两把。
“嘤……”一声软糯的嘀咕响起。
秦野瞬间睁大了凤眸,整个人蹭地坐将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温暖的被窝里头,霎时涌进来一股冷风。
“阿嚏!”睡眼惺忪的小姑娘打了个喷嚏,惊叫了声:“好冷啊!”
随后竟是一把扯来锦衾,将自个裹住了。
她眼珠子一转,才看到秦野。
上下瞅他两眼,反应过来——
哦,昨晚跟大佬睡了。
她浑然没觉得哪里不对,还回味了一下,别说,两个人窝着睡觉,就是比平时暖和,睡得真舒服。
小姑娘眯眼,像奶猫一样蹭了蹭锦衾,半眯着眼睛,在枕头底下摸了摸,随后摸出张红封扔给没还回神的少年。
“小叔,新年快乐。”她甚是公式化地说了句,又闭上眼睛准备再眯一会。
秦野愣在那,少年脸色变换莫测,随后低头捏着红封,抖开来,里头落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如今还正是单纯的大佬,更内疚了。
小姑娘这样好,还给他准备了压岁钱,但是昨个晚上他都干了些什么?
“嫂嫂……”秦野拽着银票,指关节都泛白了。
姜媃含糊应了声,迷迷糊糊的没放心上。
跟着,她似乎就听到少年说:“姜媃,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话罢,少年跳下榻,飞快跑出了花厅。
委屈?
什么委屈?
姜媃人不清醒,脑子里跟浆糊一样,她把锦衾往脑袋上一蒙,整个人蜷缩起来,滚到秦野起先睡的位置。
唔,还有余温,真暖和!
以前在孤儿院,生存资源有限,大冬天有的暖和的地方睡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在意男女之别,反正都是一些毛头小孩子罢了。
姜媃半点都没把同宿的事放心上,但这事新年第一天就重重地搁在了少年大佬的心上,此后多少年,他都觉得自个是个禽O兽不如的,对不住姜媃。
毕竟,男女七岁就不同席了。
结果,他还跟嫂嫂同榻睡了一晚上!
姜媃这个回笼觉没睡多久,被窝里头少了个人,怎么睡就都没起先暖和了。
她眯了半个时辰,窸窸窣窣地爬起来,慢吞吞用了早膳。
大年初一,不用走亲访友,姜媃准备在房间窝一天。
新年里头,既是无聊又是混沌的。
姜媃在初三,就开始恢复了日常习作和课业,秦野只在初二的早膳露了面,根本又不见人影。
姜媃也不在意,反正大佬嘛,肯定很多事的。
这日子一晃,在姜媃颇有一些不知岁月几何的流逝里,过了元宵佳节,她就收到了仙葩阁胡寐的信笺。
胡寐过年回了京城,兴许是听进去了姜媃的话,开始试着同封卿的兄长封尧接触。
剧情拐点是在元宵,两人晚上出去逛花灯,姜媃是不晓得这其中出了什么意外,胡寐竟是松了口,同意嫁给封尧。
于是胡、封两家,原本是胡寐同封卿的婚约,换成了胡寐同封尧的。
得知换亲的事,封卿高兴了好一阵子。
他一高兴,就瞧着姜媃和秦野两人多有顺眼,加上慕清瑶过完年又重新回到他身边,当真是双喜临门,整个人精气神都焕然一新。
姜媃也就在不久之时,得了封卿传讯。
府州的美人复选会是在三月里,目下满打满算也只有月余的功夫。
封卿美名其曰,要给姜媃临时抱佛脚,接她住到繁花楼牡丹阁去。
姜媃也不推辞,总归这渣男没多少好日子了,她得在慕清瑶接手繁花楼之前,把自己和秦野的契给拿到手。
秦野作为结对画师,自然也是要跟她一块的。
是以,有大佬傍身,姜媃这回是半点不怕慕清瑶。
她简单收拾了行礼,寻了天气不错的日子,搬到繁花楼牡丹阁。
姜媃做足了和慕清瑶撕逼的准备,谁晓得,她进了牡丹阁才听说,慕清瑶同封卿住到一块去了,并不在牡丹阁里。
小姑娘一翘嘴角就笑了!
封卿骨子里就是个商人逐利的性子,再是成了蠢货,可佳人同住,他能当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才是见鬼了!
里头,女主慕清瑶可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攻略了封卿,并将繁花楼给夺了去,连一根头发丝都没付出过。
可这一回,姜媃觉得,慕清瑶不少一块肉,怕是夺不下繁花楼。
正如姜媃所想,此时封卿的房间里头,从横梁垂落的帷幔飘忽,隐约甜腻的花香从里间弥散出来。
和着这甜腻的花香,还有偶尔几声高高低低的呦呦O喘O息声,以及让人面红耳赤的滋滋水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当年有多内疚自责,多年后就能把肠子都悔青了的悲伤故事!
大佬:禽O兽不如!我竟然对嫂嫂对了这种事!
九年后——
大佬:禽O兽不如!当年都睡了居然什么都不做!我能弄死当年的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