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入宫,可想而知是为了什么。
封湛与祁雁知互相看着对方,两双眼眸中都带着浓浓的担忧。
半响,封湛沉沉道:“我随你入宫,别怕。”
祁雁知摇了摇头,闷闷不乐,“我不是怕自己会怎么样,我是担心阿樱阿凌该怎么办。”
“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封湛轻轻的拍了下她的脑袋,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那日我不在才让你们三人遭了横祸,这次有我,你们定会安然无恙。”
男人十分自信,似乎笃定自己有操控全局的能力。
祁雁知抬手将人的手打掉,瞪了他一眼,“天子面前口出狂言,你倒是给我去冲撞他试试看!”
话落,她又再次剜了男人一眼,转身离去。
“阿紫,随我去换衣裳。”
入宫便入宫,反正....她也躲不掉......
封湛沉沉的看着她的背影,冷声吩咐道:“林姨,让府中暗卫集结在欢颜院,护好那里。”
林总管一顿,目露担忧,“将军,陛下定是知道王都城内的事了,此事该如何办?”
若是圣上没有三番五次的催战神府诞下孩子,那倒还好说。
关键是圣上,太后等人都接连催过,而封湛与祁雁知对此都是刻意隐瞒。
如此算下来,便是欺君!
林总管越想越慌,“将军,可要老奴联系封老夫人以前的一些门.....”
“不必!”封湛抬手打断她接下来的话,沉声道:“你只需照着本将军说的做,其它无关之事,你不必过问。”
“下去吧!”
见封湛已然不悦,她不好再说,作揖退了下去。
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抱怨中带着惋惜,“这夫人当真就是个惹事精....将军为何就是不能看看柔顺的二夫人.....”
林总管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表面对祁雁知恭恭敬敬,背后却愈发见不得她的行为举止。
特别是经常看到她对封湛无礼的口出狂言,
丝毫不把封湛放在眼里的模样,让她心里极为不适。
屋内的封湛站在原地静默了几秒,接着慢悠悠的走到桌案上坐了下去。
下一秒,手掌拨动桌案中心的花纹,轻轻一按,紧接着听到“啪嗒”的一声,突兀的响起。
封湛看着暗格内的两样东西,陷入沉思。
半响过后,他默默的拿起“号斥”虎符,藏在袖中。
目光触及那晶莹剔透的灵福珠,顿了顿。
水蓝色的珠身,冰感十足。
封湛忍不住弯唇碰了碰,脑中不自觉便想到了一个人.....
那夜乌漆麻黑的,他蹲在地上,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齐一整串的珠子,重新串了起来。
思及此,男人脸上的笑容在慢慢的消失。
祁雁知似乎不喜欢这个东西....
在她手中不到几个时辰,灵福珠就直接断裂了。
封湛竟因为意识到这个,眼神渐渐黯淡了下来,无声的叹了口气。
再三思量,他还是拿上了灵福珠。
费尽心思拿到再送出去的东西,可不能轻易放弃。
此时,欢颜院内。
“这次恐怕当真来者不善。”
林末忧心忡忡的为祁雁知披上浅缥色狐裘披风,沉沉的叹息,“不如,我陪你入宫?”
“那可不行。”祁雁知想也不想的答道:“末姨好不容易摆脱了牢笼,怎能因为我再入那深宫?”
“你就别担心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刻,真没什么好怕的。”
林末不知该感叹她心大还是该如何想,“欺君可是死罪。”
祁雁知闻言,整理发髻的手顿了顿,眼神一暗,淡声道:“若我拒死不认,那是不是就不算欺君?”
林末被她这话惊了惊,“糊涂。”
“现如今王都城闹得沸沸扬扬,知道阿凌与阿樱存在的人更是不少,你若拒死不认,岂不是更糟糕?”
祁雁知吐出一口浊气,摆烂似的瘫了下去,犯愁道:“当真是祸事一桩桩的来。”
林末替
她戴上步摇,也紧接着道:“实在不行,皇后应该也会力保你。”
“总之你想其它办法都可以,千万不能糊涂到拒死不认。”
祁雁知认命的点了点头,复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懒散的起身:“末姨,我入宫了。”
“若我今夜能平安回来,定要大开仓库好好庆祝一番!”
林末苦笑,示意门口的方向:“去吧!”
待祁雁知转身之时,她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可怖,指尖轻磨了一下手心,不到一瞬,便掰断了一截指甲。
若当真必死无疑,那她宁愿鱼死网破也要把祁雁知还有祁樱祁凌送出去!
希望他们拥护的那个好陛下不要逼她......
欢颜院,封湛等候多时。
着一身墨黑色的大氅披风挡在风口,定定的对来人道:“我陪你入宫。”
祁雁知的脚步一顿,迷茫的抬头望他,“陛下下旨让我带上阿樱阿凌,我不想带,已然是抗旨,你就不怕....”
“不怕!”封湛轻声截断她的话语,黑眸似乎极为坚定:“你大可放心,我不会让你们三个出事的!”
祁雁知感觉心尖被揪了揪,无声的舒展紧皱的秀眉,低头默默不吭声。
院内芝窑的脚步声很乱,急急的跑过来打断俩人间诡异的气氛,扶住祁雁知的手腕,“夫人,祁四小姐醒了要见你!”
祁雁知的眼睛一亮,有些惊喜道:“祁奚醒了?!”
话落,她眼睛里的光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了下去,开始愁容满面。
这可该如何是好?
封湛抢先一步道:“先入宫吧!她的事回来再说。”
祁雁知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严肃道:“能不能回得来还得再说,我要先去见祁奚!”
话落,她径直去了祁奚屋内。
封湛蹙眉跟紧她。
他的再三保证,祁雁知是当耳旁风吗?
这个死女人!
祁奚屋内。
“长姐....”一道虚弱的低喃声响起,嗓音嘶哑得仿佛一个年迈的老者
。
祁雁知听得心惊,连忙加快脚步上前,握住她起身的动作。
紧接着她看到面前女子泪眼婆娑,细白的小脸显得毫无血色,嘴唇更是皲裂中带着大片的白。
“祁奚....”
“长姐...郑迫呢?”祁奚嘶哑着声打断她的话,十指无措又紧张的揪着她的衣裳。
杏眼含泪,无辜可怜至极。
祁雁知不忍回答,身后的封湛替她答了。
“你昏睡两天,阿迫已经下葬了。”
话落,祁雁知都能感觉怀中滚烫的身体轻颤了颤。
她下意识怒瞪了封湛一眼。
封湛面无表情的撇过头,好似方才说话的人不是他。
随之,祁奚垂首无声落泪,那眼周一片的红印,衬得脸色愈发苍白了。
祁雁知深感无力,她靠的近,自然能听到她细细小小的抽泣声。
无助悲鸣,好似失去了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东西。
可祁雁知却寻不到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话。
渐渐的,祁雁知的眼眶也开始湿润了起来。
伸出手的五指在将将要碰到祁奚的脸时,又畏缩似的收了回来。
“祁奚....”她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心疼,祁奚那一声声无力的抽泣仿佛就是在她的心上扎针。
紧接着她看到祁奚从枕头下拿出一方墨绿色的帕子,上面依稀歪歪扭扭的绣了一行字。
她看不清。
祁奚抬眸之时,嘴唇上皲裂的伤口已经被她再次咬破出血,无措的一声声落泪,“长...长姐...”
她将帕子塞入祁雁知手里,时不时的张着嘴却只能发出一些哽咽的声音,两边鬓角的发丝都被她哭湿了。
“长...长姐...呜...你帮我...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封湛闻言,下意识垂眸看向祁雁知手中的帕子。
怎料祁雁知看到手中帕子上绣的一行字时,眼泪顿时控制不住,“啪嗒啪嗒”的掉落。
她记得,当初郑迫也是不知道从自己的哪本书上看到
的这一句话,兴致勃勃的跑来问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墨绿色的方帕上用蓝色的丝线绣着一行字,歪歪扭扭:“蓝桉已遇释槐鸟。”
看得出,绣的人已经尽力了。
祁奚的手顿时握住祁雁知的手背,瞧她哽咽至极,又强迫着自己从嘴中挤出一个个字时,祁雁知顿时心痛到无以复加。
未曾有一刻,这么恨天道让有情人分别。
“长...长姐...呜他说...他说..回来...回来告诉我...下一句....”
祁雁知抿了抿红唇,复又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朦胧的泪眼望向眼前人,怎么都无法开口说出下一句。
封湛也从未读过这样的一句话,但看祁雁知的反应就知道了,后面一句应该足够诛心。
祁雁知缓缓启唇,嗓音极为低沉,期间又夹杂着一丝哑。
“蓝桉已遇释槐鸟,不爱万物唯爱你。”
郑迫这般大.大咧咧又毫不在意细节的人,都会精心的给自己的心上人准备这样的一句直白又隐晦的表白。
祁雁知没再说话,在一片静谧声中起身,屋内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怜惜与心疼。
她又何尝不是?
“走吧!”祁雁知擦身对封湛说着,余光一滴晶莹泪珠滑落,惹人心怜。
现在所有人说再多都没有用,她得一个人接受这一切。
祁奚死死的将帕子攥在手心里,继而放在心前弯腰屈背。
咬着牙,肩膀一颤一颤的。
“阿迫!”一声扯破喉咙的嘶哑声悲伤的响起,让人无端的心寒。
祁雁知站在门口驻足了一会,沉沉的呼出一口气,抹干净脸上的泪水,于雪中上了御赐的马车。
马车在积雪中行进,极为艰难,又慢又颠。
祁雁知的脸上没什么情绪,怏怏的靠着车门,双手也是无力的垂下。
封湛见状,黑眸内闪过异样的光,心思微动,忍不住轻声询问:“若有一日,你我也阴阳两隔,你也会这般伤心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