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雁知最后还是心软了。
御史夫人情真意切,流露出的感情,很难不让人动容。
“西北蛮荒,不必如此。”
祁雁知认了,就当是御史夫人积福,为眉安荣挡了一次灾难。
她深知,若眉安荣当真出事,她就算求陛下放过眉府其他无辜之人,眉夫人也不会独活的。
以她现在这副身子骨,也受不了打击。
祁雁知抬眸,声音清冷:“我可以放过眉安荣,但御史夫人要带她离开,永不入王都,但不必将她远嫁。”
“毕竟将她嫁到蛮荒动荡之地,与要她性命,无异。”
“就离御史夫人近些吧!只要她不再惹祸,不要再做龌蹉之事,我既往不咎。”
御史夫人闻言,那盈满眼眶的泪水顿时倾巢而出。
起身又再次下跪,郑重,一字一顿道:“臣妇,多谢战神夫人宽宏大量!”
祁雁知听得心酸,将其扶起,“御史夫人,我听皇后说过您,您为南朝百姓尽了自己的绵薄之力。望此后余生,上天能够厚待您。”
御史夫人听后,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泪眼婆娑。
不到年迈之际,却因病魔缠身,爱女祸事,长了半头的白发。
祁雁知不忍看她的头发,温声道:“御史夫人若是撑得住,便出去搭救眉安荣吧。”
“我方才隐约听到,眉御史欲在雪地之上鞭打她。”
她没仔细听。
一心想着为御史夫人调药,也就没将那三人的话放在心上。
御史夫人轻点了点头,由侍女扶起,裹了层厚厚的衣裳,戴上避风的围帽,出门寻人。
祁雁知收拾完东西后,慢悠悠的紧随其后。
她承认自己有点私心,只要她不出现说点什么,眉安荣就会一直被打。
多挨两下,她心头就多解气几分。
但寒雪之下,授以鞭刑,还是个娇滴滴的官家小姐。
会死人的。
还是不要让可怜的御史夫人难过了。
祁雁知
不禁感叹自己善良大度还富有同情心。
收拾医箱,她慢悠悠的晃到了院外。
恰好就看到御史夫人与眉安荣紧紧抱在一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院外跪了一圈下人,好似每个人都在求情。
唯独有两个身影,一红一暗,侧看似紧贴在一起。
一个面色平淡,却露出些许看戏的悠闲模样。
一个面无表情,冷漠得好像眼前所有人都跟死人似的。
祁雁知看着这两个人,顿时开心不起来了。
两个衰货,走哪看哪....
封湛似有所感,侧眸望了过去,恰好就对上祁雁知那嫌恶的眼神。
他微微一愣,下一秒,低眉苦笑。
祁雁知走近,将医箱毫不客气的扔他怀中。
院外的闹剧也随之戛然而止。
她明白,眉御史这般先下手,不过是希望她不要告到皇宫。
“御史大人,天寒地冻的,您不累吗?”祁雁知毫无感情的说出一句话后,紧接着拿过他手中染血的鞭子。
“眉安荣,痛吗?”
眉安荣没有回答,只是抽搐着,却还不忘将御史夫人往回推,小声哽咽道:“母亲...外面冷...你快回去....”
御史夫人心疼她,死死的抱紧她。
祁雁知被这寒风打得脸疼,还是决定速战速决,快点回家哄孩子。
“眉安荣,抬头看我。”
院外只余她一人的声音与那对母女的哭泣声。
祁雁知掏出紫木信纸,在众目睽睽之下,用火匣子点燃,烧尽了它。
封湛一惊,抬手欲阻拦,“祁雁知!”
签字认罪的信纸,可只有这一张。
不知内情的一脸茫然,知道内情的俩人错愕不已。
祁雁知将烧成灰烬的东西扔在脚下,撵了撵,冷漠道:“你设计毁我清白之事,现如今已经没有证据了。”
“但大庭广众之下,皇子、将军、御史,皆看在眼里,听入耳中。”
“我今日看在你母亲
的面子上,给你一条生路,望你日后好自为之。”
眉安荣还没从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御史大人与御史夫人便惊讶的互看了眼。
下一秒,纷纷跪地。
他们猜测过眉安荣可能闯了大祸,没成想竟是如此混帐糊涂之事....
二皇子挑眉,细细思索了一番。
涉及祁雁知清白之事....好似是八年前的青楼案吧?
原来如此....倒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眉安荣竟如此狠毒。
御史夫人按着眉安荣的头,痛心的训道:“荣儿你怎能....快...快给战神夫人磕头认错!”
御史大人也是失望的摇头,直指她,“孽障!你给我跪到战神夫人消气为止!”
“我已经消气了。”祁雁知接过他的话,冷淡道:“御史大人存心护女,便故意在我面前狠狠的责打她,现如今不必如此了。”
眉御史低头,愧疚极了。
眉安荣抬眸,脸色白得跟纸似的,眼眸里透露出深深的不解。
祁雁知沉着脸,冷声道:“眉安荣,你虽是被人利用,但终究所作之事极为恶毒,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奈何你有一个好母亲,为你散尽功德,只望你日后孝敬她,照顾她,不要害她。”
“你还有一个好父亲,做足了戏,只为保你一条命,望你能懂他,别辜负了他一番苦心。”
祁雁知紧接着看地上那团黑色的东西,缓缓道:“王都城的紫木纸早已停产,现如今有都算稀罕物。”
“我既然烧了,便认了。在此也告诫你一句,贺音阴狠毒辣,所作之事非你我所能想象,好好听你母亲的话,不要再与其来往。”
封湛闻言,心尖狠狠一颤。
百感交集。
二皇子也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低头冷笑一声。
都无须他做什么,祁雁知什么都知道。
末了,祁雁知摆手,“无须再跪,伤害已经造成,再多的惩罚都
是无用功。”
“眉安荣,我不为你,只为我的患者。若想你母亲多活几年,便听话懂事些,长点脑子。”
话落,抬脚离开。
御史夫人再次按着处于怔愣状态的眉安荣,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痛苦。
眉安荣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作揖,朝着雪地狠狠的磕了个响头。
“多谢战神夫人饶我一命....”
声音悲戚中带着丝沙哑,眉安荣泪流满脸,朦胧间看见前面的身影顿了一下,又哭丧着声吼道:“祁雁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祁雁知停了下来,红唇微张,有些复杂的情绪萦绕心头。
“可...可我没想让你死....我也不知道会变成那样....”眉安荣撇着嘴,低声悲戚的解释着,十指一把把的抓挠冰雪,连鲜血冒了出来都没发现。
当年确实是贺音为她设计了周详的计划,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一时糊涂才做了那档子事。
这些年她不允许任何人提起当年青楼的事,就因为这里面有她的手笔。
早在看到祁雁知晕倒在青楼里的那刻,她就有些后悔了。
她从未干过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祁雁知没有回头,两手紧握成拳,低头闭眼,呢喃道:“晚了....”
她对不起的是原主,不是自己。
原主再也听不到了。
祁雁知的心沉了沉,没有理会,径直离开。
眉安荣狠狠的抽泣了一顿,两眼一晕,紧接着晕倒在了雪地上。
今日山庄内的所有下人,都被眉御史发配到了边远地带。
回程的马车上。
封湛拍了拍大腿,温声道:“过来,本将军这里稳。”
祁雁知疲惫的靠着车壁,没有理他。
封湛见状,只能轻笑一声,继而诚恳道:“祁雁知,谢谢你。”
祁雁知浑身一激灵,吓得连忙转身,恶狠狠的瞪着他,冷着声说道:“我放过
的是眉安荣,不是你的宝贝贺音!”
这狗男人不会觉得自己放过眉安荣,就相当于放过贺音了吧?!
封湛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极其不开心,“你就这么想我?”
自己那么毫无保留的护着她,还好声好气的哄着她,她却这么想自己....
封湛不禁气急,没好脸色道:“我就不能只是谢谢你帮我救御史夫人吗?”
祁雁知黑脸,凉薄至极,“帮你?”
“做什么千秋白日大梦?”
“回去记得把你的二十万黄金抬过来,换成银票也行!还有,二皇子的二十八万两黄金,你也立马去给我要回来!”
祁雁知白了他一眼,环胸转过身,继续靠着车壁,呢喃骂道:“真是丑人多作怪,就爱自作多情.....”
封湛作势抬手就想掐她,气得七窍生烟:“祁雁知!”
祁雁知小小的嘁了一声,满脸不屑。
封湛顿时语塞,黑着脸看她的后脑勺,有一瞬真的想恶狠狠的敲上去。
可他身上还有断肠剧毒.....
没眼看,封湛气急败坏,差点也跺着马车发泄。
下一秒,与祁雁知背对背,一路沉默。
战神府,欢颜院内。
“......那御史夫人得的是哮喘,算不得多严重,但还是得好好治。”
祁雁知一口气将这一路的事情都告知了林末,复又看向院外,温笑道:“郑迫的亲笔信也送来了,祁奚可算是下床了。”
林末随之望过去,轻笑一声:“你倒是有操不完的心。”
“算不得。”祁雁知连忙坐到她旁边,神秘兮兮道:“这一趟,赚了五十六万两黄金!”
“末姨的隐灵坊也做生意,可能一下午的时间赚那么多钱?”
有些小得意。
林末忍不住笑出声,直摇头:“你....”
“坊主!小郡主!”
训到一半的话语被打断,俩人同时望向来人。
“找到贺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