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映欢从餐吧驻唱结束回到家,就见客厅里的灯亮着, 梁莫深坐在沙发上, 正一脸认真地摆弄着什么东西。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对方身后,悄悄探出一个脑袋。
就看到梁莫深一手捏着梁小深的耳朵, 一手拿着针线,正在缝耳朵上的那条裂缝。
他的姿势一点都不标准, 动作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笨拙。
一个高高瘦瘦的大男人, 窝在狭窄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针线,给破了洞的宠物玩具缝缝补补, 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掩饰不住的违和跟别扭。
男人修长的手指以一种怪异的姿势捏着绣花针, 几乎五根手指头全都用上了。
他把针头对准梁小深的耳朵,用力扎进去。
许映欢看着男人的动作,仿佛这一针扎在自己身上一样, 忍不住闭了一下眼睛。
幸好梁小深没有知觉, 否则,照他这个扎法, 估计就算是打了麻药,也得挣扎着从他怀里跳起来。
梁莫深这一针扎下去,针尖并没有从预期的位置露出来。
他顿了一下, 左手缓缓抬起来。
食指的指尖处, 一滴殷红的鲜血慢慢地渗出来,凝结成珠。
看样子,似乎扎得并不轻。
梁莫深静静地看着指尖的血珠, 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你流血了!”
许映欢突然从他身后惊呼出声。
梁莫深的指尖轻颤了一下,手指迅速蜷缩起来。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硬朗的俊脸上划过一抹不安与无措,不复以往的岑冷跟死寂。
他的耳尖隐隐有些发烫,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微弱的火苗,在靠近他耳尖的地方烘烤一般,渐渐地染上一丝潮红。
许映欢连忙从医药柜里拿出酒精跟创可贴,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客厅里,在梁莫深身边坐下。
她从对方的手中把梁小深跟针线抽出来,放到茶几上,然后拉过他的左手,用棉棒将指尖上的血珠轻轻擦拭掉。
女孩儿的动作温柔而又带着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对方一般。
梁莫深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眸光深邃而又悠长。
橘黄色的灯光落入那双深邃的瞳眸里,将眼底的那片漆黑驱散,淡化成浅浅的琥珀色,带着一丝醉人的温度。
女孩儿柔软的长发自然地垂落下来,缓缓拂过他的掌心,如同一根轻捷的羽毛,轻轻地撩动着男人的心弦,让他的心跳彻底乱了节奏。
离得近了许映欢才发现,男人的手指上并不止这一处伤痕。
她粗略数了一下,光指尖上就有差不多五、六处针孔,这下,果真成了一个蜂窝煤。
许映欢用棉棒蘸了酒精给伤口消毒,然后贴上创可贴,整个动作熟练而又轻柔。
“还有其他伤口吗?”
她抬头看向梁莫深,见对方一眨不眨地紧紧凝视着自己,眼神里掺杂着她读不懂的情绪,茫然地眨巴了几下眼睛。
“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对其他男人也做过这样的事情吗?”
梁莫深身体微微前倾,阒黑的眸光凝视着面前的女孩儿,一如诗人笔尖上沾染着的墨汁,一片晕黑,浓得化不开。
他的手掌无意识地收紧,眼底深处氤氲着一丝难以觉察的认真与深沉。
“哪样的事情?”
许映欢的大脑有点儿不在状态,怔怔地开口。
“你是说处理伤口吗?”
她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定定地凝视着梁莫深,眼神里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浓浓惊讶。
“哇!你竟然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哎!”
许映欢掰着手指头,一个字一个字地数着。
“你…对…其…他…男…人…也…做…过…这……”
她数到这里,自己的手指头不够用,又拉过梁莫深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地继续往下数。
“样…的…事…情…吗?”
许映欢看着自己的两只手以及男人的一只手掌,眼睛里满是惊讶。
“哇哦!十五个字哎!你竟然一口气说了十五个字,厉害了,我的大丑哥!”
梁莫深听到后面那几个字,锋锐的俊脸微微绷着,柔光与暗影在男人深邃的五官上纵横交错,透着一丝诡谲的气息。
“回答我的问题。”
他执着于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
“做过啊!”
许映欢没有注意到男人的异样,自顾自地点头回答。
听到女孩儿的答案,梁莫深的眸光倏然变得深邃起来。
他把手从许映欢的手心里缓缓抽出来,那双深邃的瞳眸凝视着地面上不知名的某处,有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着,嘴唇紧抿,硬实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般的隐忍,身体上的每一处线条也都传递着压抑与窒息。
许映欢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梁莫深的反常,歪着脑袋凝视着他,放轻了声音问道。
“你怎么了?”
梁莫深闭上眼睛,将眸中翻滚的情绪悉数遮挡住,许久过后,低沉喑哑的声音响起。
“几个?”
“诶?”
许映欢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深意,神情微微错愕。
梁莫深侧首直视着女孩儿的眼睛,幽暗的眸底残留着一抹受伤的痕迹,涔薄的唇瓣轻启。
“你为几个男人做过这样的事情?”
许映欢没有过多思考,开口回答。
“一个。”
话音落下,她看了梁莫深一眼,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
“不过,现在是两个了。”
梁莫深听到女孩儿的回答,胸/口的窒闷感微微散去了几分,却仍然仿佛有一根鱼刺梗在嗓子眼儿里一般。
“那个男人是谁?”
他低沉着声音问道。
“我爸啊!”
许映欢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梁莫深:“……”
许映欢歪着脑袋打量着梁莫深,眼睛里噙着一抹促狭笑意。
“你以为是谁?”
梁莫深把眸光转向一边,避开对方的视线,淡粉色的唇瓣微微抿着。
“没以为是谁。”
他张了张嘴巴,发出略显低闷的声音。
许映欢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把酒精跟创可贴整理好,放在茶几上,然后拿起放在一旁的梁小深,看着它耳朵上歪歪扭扭的针脚,强忍着笑意,看向梁莫深,出声道。
“这个……还是我帮你缝吧。不管怎么说,也是我闯的祸。而且……”
她轻咳一声,努力绷着一张小脸,笑呵呵地开口。
“相比之下,我们女生对针线活儿这种事情总归比你们这些大男人要拿手一些。”
女孩儿的声音宛若一泓澄澈干净的清泉一般,沿着山峦蜿蜒而下,带着足以将冰峦融化的柔和与温煦,穿透进梁莫深的耳中,将他略带寒意的四肢百骸都温暖了。
“这个……”
许映欢伸手指着七歪八扭的针脚,看向梁莫深,轻声跟他商量。
“把它拆掉,可以么?”
梁莫深微微颔首。
许映欢得到对方的同意,把针脚拆掉,认真缝补起来。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柔和而又温暖。女孩儿脸颊白皙,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剥掉壳的鸡蛋一般,有种晶莹剔透的感觉,甚至能看到上面细小的绒毛。
两排眼睫纤长浓密,微微低垂,在眼底遮出一片扇形的阴影,让整个面部轮廓越发的立体了。
梁莫深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孩儿,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创可贴,幽深的眸光如淙淙流水一般,裹挟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缱绻柔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许映欢缝好最后一个针脚,打了一个结之后,用牙齿把线绳咬断。
她看着梁小深耳朵上的那朵菊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许映欢把针线收好,双手拿着梁小深,让它面对着梁莫深,笑吟吟地问他。
“怎么样?我缝得还可以吧?”
梁莫深将目光从女孩儿脸上移开,落到那朵菊花上,低声回答了一句。
“很好。”
许映欢得到对方的认可,眉眼间的笑意更加浓郁了。
“我也觉得很好看。”
……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床头一盏壁灯亮着,发出幽若而又昏黄的灯光。
梁莫深靠坐在床头,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睡袍,衣领微敞,胸前一小片皮肤暴露在空气当中。
男人的皮肤本就偏白,与身上的黑色睡袍相衬,一白一黑中,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刚刚沐浴完,坚硬的黑发随意地散落在眼前,头发没有吹干,湿漉漉的,发梢上还凝结着几颗水珠,摇摇欲坠。
男人一手拿着一只方形的透明玻璃杯,修长的手指握着杯壁,杯底下面浸润着几块冰块儿,随着他无意识地晃动,冰块儿与杯壁碰撞,发出“当啷……当啷”细碎的声音。
玻璃杯一尘不染,映照着男人坚毅而又俊朗的轮廓。
这样的他,少了些许平日里的岑寂与清冷,多了几分无法言说的慵懒与随性。
男人的另一只手捏着梁小深的肚子,漆黑的双眸凝视着它耳朵上面的那朵菊花,目光深沉如幽幽的池水。
深邃的眸光从那朵开得灿烂的菊花上缓缓划落,最终定格在梁小深的嘴巴上。
他想起昨天许映欢亲吻过这个地方的那一幕,眸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里面充盈着一丝让人无法读懂的情愫。
橘黄色的灯光打在那张坚毅硬朗的脸庞上,模糊了面部线条,看不出上面的任何情绪。
梁莫深拿着小泰迪,一寸一寸地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直到中间没有一丝一毫的间距,他的唇瓣跟小泰迪的嘴巴贴上,恰好落在昨天被许映欢亲吻过的那一处地方。
那双深邃的瞳眸微微轻阖,仿佛笼罩着一层茫茫雾气,满是迷离。
这样的他,没有了平日里所流露出来的淡漠与疏离,透着几分难得的温柔。
男人的唇瓣跟他整个人一样,微微泛凉,他仿佛能够感觉到嘴唇碰触着的地方还残留着女孩儿所独有的气息与温度,沉稳的心跳开始加快速度,不受控制地跃动起来。
甚至,一股隐隐的热源流过他的五脏六腑,最终汇入小腹处,让他的整具身体都染上了一丝难以言明的火热温度。
额前细碎的头发垂落下来,将那双漆黑的眸子微微遮挡住,给这张英俊清隽的脸庞添了几分迷离。
发梢上的一颗水珠滴落下来,落在梁莫深的鼻尖上,逐渐晕染开,将他从失魂中惊醒。
掌心里的梁小深如同一只烫手山芋,他猛地将它丢到一边,额前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将昏黄的灯光切割得细细碎碎的,连同他的眸光也被暗光搅乱,变得支离破碎。
梁莫深凝望着虚空,眼神一片凌乱,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余光触及到被丢到一旁的梁小深,眸色倏然加深,此刻的梁小深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都会将男人心底潜藏着的困兽引爆,释放出来。
梁莫深抬脚,将它踢得更远一些。
梁小深翻了一个跟头,咕噜噜滚到床尾,肚皮朝天,看上去有些惨兮兮的。
男人似乎并不满足于这个距离,嘴唇紧紧抿着,几乎成了一条直线,然后弯腰把梁小深拎起来,塞进被子里,严丝合缝地把它盖起来。
他仿佛生怕对方从被子下面偷跑出来一般,又拿起身后的枕头,严严实实地摞到被子上,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梁莫深的鼻翼微微扩张着,不难想象,他此时正经历着剧烈的情绪起伏。
他把手中的那杯冰水放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想要借此将胸腔里弥漫着的火焰浇灭。
在微弱的灯光下,男人的面部轮廓看上去越发的深刻分明,如一座精心雕琢过的塑像一般,泛着幽幽的光晕。
到了试音这天,许映欢骑着小电驴,带着准备好的两首歌曲,早早地来到了指定的地点。
她把优盘交给相关负责人之后,拿了号码牌,到相应的位置坐下。
她坐在最外侧,左手边的位子空着,看样子参赛选手还没有赶来。
隔着空位子,一个长得肉肉的女孩儿坐在那里,她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很年轻,大约二十多岁的样子。
年轻女孩儿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
她低垂着脑袋,因为这个姿势,下巴上的肉堆积到一块儿,双下巴都挤了出来。
女孩儿觉察到许映欢的目光,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慢慢地扭头朝她这边看来。
许映欢唇畔带着和善的笑意,冲她微微颔首。
女孩儿下意识抬起右手推了一下眼镜,躲避许映欢的视线,跟一只笨重的鸵鸟一样,重新耷拉下脑袋。
细看之下,她的脑袋埋得更深了,就连双下巴也比刚才明显了许多。
粗胖的腰身刻意地绷直,整个人犹如一座雕工拙劣的泥塑一般,僵硬而又笨重地端坐在那里。
许映欢微微愣了一下,视线在对方身上微微停留了两秒钟,随后从容地收回目光,无聊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感觉到凝聚在身体上的目光移开,那个女孩儿的身体微微瘫软了些许。
过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在试音正式开始的前一刻,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急匆匆地赶来,坐到许映欢左边的位置上。
她从挎包里拿出湿巾,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冲许映欢笑着打招呼。
“我还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到的呢,没想到你们来得比我还早。”
“我也是刚到没多会儿。”
许映欢脸上挂着笑意,温声说道。
中年女人似乎心里得到了安慰,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满足而又得意的笑容。
“我就说嘛,现如今的社会啊,像我这样积极又守时的人已经不多了。尤其是你们这些自认为还年轻的年轻人,一点儿时间观念都没有。”
中年女人这般说着,见坐在她左边的女孩儿一直低垂着脑袋,连个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不由得悄悄翻了一下白眼。
“我看啊,不光是没有时间观念,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呢!”
许映欢听着女人这些话,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唇瓣轻启,笑着提醒对方。
“大姐,要不您照一下镜子?”
中年女人闻言,凶狠狠地瞪着许映欢。
“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映欢脸上依旧堆着笑意。
“我是说,您的妆花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丑哥·小骚爷:别说十五个字,只要我一吃醋,一万五千个字也能一口气说下来( ??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