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嬷嬷哄了会儿, 见小公主依旧啼哭不止, 猜测可能视尿了, 抱着孩子告退。刘氏为避嫌,只在纪明彻嫁到时出来行了个礼,之后一直待在别间。
纪明彻见屋中没有外人, 执了辛虞的手,“不想你生得如此之快, 打了朕一个措手不及。朕不在你身边, 你当时可害怕?”
这么重要的时刻谁还记得起他是哪个,辛虞心里撇撇嘴,昧着良心送上一句马屁:“有母亲在, 嫔妾没什么好怕的, 还要多谢陛下开恩,准许母亲进宫来陪嫔妾待产。”
纪明彻素知这女人的奉承可算是全后宫最不走心的,但听在耳里还是觉得舒坦。他摩挲了下她光滑细腻微带潮汗的手背,温声道:“那就叫你母亲待到你出月子,多照顾你些时日。”
“那可不成。”辛虞摇头,“嫔妾兄长二月里就要娶媳妇的,不能为着嫔妾私心耽误了他的终身大事。”
“都随你, 只是这回出去, 想再见,估计得等你怀下一胎。”
两人闲话几句, 见辛虞额头有汗, 纪明彻递了帕子给她, 又问:“现在可还觉乏累?弱是没休息好便再睡一会儿,朕不急着回去,就在这儿守着你。”
此话要是其他妃嫔听了,多少要感动一把,辛虞的内心却是拒绝的。
这男人存在感太强,一直杵在她床边,不必盯着她,她八成也得噩梦连连。他还是拿这套去哄别的女人吧,她爱情信号接收站故障,啥也收不到收不到。
辛虞努力做体贴状,“陛下衣裳都没换就到嫔妾这里来了吧?您也是辛苦,该回去歇歇的,晚上还有家宴呢。”
接连收到两个喜讯,纪明彻这会儿心情好,倒真不觉得累。但大年下事多,他也的确不好久留,不然传出去,对她对孩子都有害无利。
他沉吟一瞬,点了头,“朕再坐片刻,陪陪你和孩子,就回乾清宫。”
刚好奶嬷嬷给小公主换完尿布,抱进来放到辛虞枕边,因为醒着,也没包起来,就盖了条小被子躺再那儿,小拳头在脸边动啊动。
辛虞伸出一根手指点点那小拳头,小家伙立即张开指头握住了,轻轻拽了下还拽不动,特别有劲儿。
纪明彻看得眼热,也尝试着伸指过去,那小家伙明明闭着眼睛,却像是先天能分辨人似的,理也不理,被戳烦了,就咧开嘴,准备举办个人演唱会。
人生头一遭,他在一个奶娃娃身上感到了久违的挫败。
朝中颇多弊病,近年又时有天灾**,纪明循旧党小动作频频,许家又不知是否存有异心……桩桩件件,虽让人头疼,他都能沉着应对,面对自家闺女,却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或许是脆弱的心灵受到了来自闺女的连续暴击,纪明彻没在辛虞这里待太久,依言回了乾清宫。
辛虞没什么感觉,主殿那边则齐齐松了口气。
虽说诊出有孕后陛下就连晋那边两级,生的是个公主的话,没可能再升位分。但陛下今天看着实在高兴,笑声自御驾传出老远,谁知道……
即便早有了心理准备,这么快自己手里的旗子就脱出掌控甚至要高飞成为主位娘娘,容淑仪心理仍然不是滋味儿。
现在看来,陛下的好心情,应该是因着西北大捷。说起来,侍奉陛下也有七八个年头了,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陛下的笑声,她还以为像陛下这样肃冷的人,是不会笑的。
计划不成,严容华气了个半死,四公主洗三这天自然不愿去给辛虞捧场,派人说自己偶染风寒,怕过了病气,便不到场了。
辛虞乐得她不来找麻烦,笑盈盈接待了其他妃嫔。小家伙也给她挣脸,才出生三天,就睁了眼,被放到水中也不哭,小手小脚直挥,竟像是在划水。
果然是她闺女,将来也是个搞铁人三项的好苗子。辛虞那个感动,送走客人给孩子喂奶的时候,在脸上狠亲了一口。
知道初乳好,她坚持要自己喂孩子,又保证只喂到出月子之前,不会再长平帝面前失仪,送嬷嬷这才没拦。
结果没再纪明彻面前失仪,先让小伙伴儿给撞见了。辛虞只好让送嬷嬷假称自己在更衣,让九公主在外面小坐片刻,才将人请进来。
九公主先向她道恭喜,又送上礼物,然后一颗心便全扑在了小婴儿身上。
辛虞教她如何抱孩子,两人一面说笑一面逗着孩子,过得会儿,出去沏新茶的玲珑才姗姗而归,嘴角的笑压也压不住。
“这是怎么了?偷了腥的猫似的?”辛虞问。
玲珑“噗嗤”一乐,扫眼四周低声道:“小主,奴婢刚去沏茶时听说,严容华出事了。”
“严容华出事了?出什么事了?”辛虞一愕。
“说是出门的时候被殿顶掉下的琉璃瓦砸到了额头,破了好大个口子,搞不好要破相。”
虽然幸灾乐祸不道德了些,但辛虞宁愿不道德,也要笑上一笑,还装模作样双手合十向天拜了拜,“老天保佑。”
别误会,不是保佑严容华没破相,而是保佑她因伤多在殿中养些日子,少出来祸害旁人。
严容华的确没有工夫再去祸害别人,她额头的伤口足有近寸长,一直流血不止,太医看过后说是有些深,要好生修养。她最爱惜颜色,这若是在面上留下个疤,怕是要疯。
辛虞听说凡是前去探望的都被拒之门外,每次换完药严容华也要发一通脾气,翊坤宫的宫人都绕着东配殿走,生怕被迁怒,痛快过之后也没太往心里去。
坐月子的时间看似漫长,实则随着小婴儿一天一个样,说快也很快便过去了。
眼见离满月越来越近,辛虞打算旅行承诺不再亲自给孩子喂奶。对新生儿身体有益的初乳也喂了,母女感情也培养了,如果她还坚持,常平娣知道了顶多说她两句胡闹甩个脸子,那几个奶嬷嬷却可能要遭殃。
谁知孩子才交到奶嬷嬷手里,就出了事。
“公主不肯吃你的奶水??”
即便辛虞已经尽力使自己看起来足够温和,但这张脸生得清冷,本就心慌的奶嬷嬷还是有些语无伦次,“一开始吃的,吃两口又吐了,吐了就怎么也不肯再吃了,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其他人呢?”
“奴婢也一样。”
“奴婢还没试过。”
“奴婢也没试过。”
辛虞将孩子交给没试过的两个奶嬷嬷,“喂下看看。”
结果小家伙先开始还咕嘟咕嘟吃得香,没几口就松了嘴,吃下去的奶水全吐了出来,甚至扯着嗓子大哭。
这下辛虞也有些急了,忙把孩子抱过来,摸额头、身上。,“公主排泄如何?正常吗?”
“公主一切如常。”
没发热排泄也正常,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辛虞蹙着眉,见孩子总寻着味道往自己胸前拱,尝试着解开衣裳喂了喂,谁知小家伙竟吞咽得贪婪,全无之前不肯吃奶的样子。
她的就吃,别人的却不行。不对,也不是不行,孩子并非一开始就不吃。
辛虞思考着,望向几个奶嬷嬷的目光渐渐沉下来。
在宫里伺候贵人,哪个没点眼力见,几个奶嬷嬷几倍一紧,全跪了下来,“奴婢们可以保证,一应吃用都由奶*子府和宋嬷嬷提供,严格遵守规矩,并未接触过可疑之物。”
跟了自己这么久,宋嬷嬷辛虞还是信得过的,何况她拿不准的,也会去询问何医女。那会不会是奶*子府那边送来的吃食有问题?
辛虞目光扫过下面跪着的几个人,突然在一处顿住,“你这手怎么了?”
那人被问得一愣,下意识缩了缩手,“可能视冬天太干燥,有些脱皮。”
事关亲子,辛虞一点疑点都不愿放过,当即吩咐玲珑:“叫人去请何太医。”想想又补充一句,“别声张,就说是我病了。”
辛虞希望是自己多心,然而何太医为几位奶嬷嬷诊过脉,又看过那个奶嬷嬷的手,告知的却是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瞧着有些像是中毒,但脉象并不明显,还要验看过近期入口的食物和一应用具才能下定论。”
“四人皆是,还是……”
“四人皆是。”
辛虞心中先是一沉,随即一怒。“琥珀,”她努力压着火气,“你去取她们所用物品,机灵些,别叫人瞧出端倪。顺便通知小顺子,让他想法子看能不能找到她们的食物残渣。”
琥珀应声而去,为求稳妥,辛虞又让何太医给自己和公主号了脉。
最后检查结果出来,辛虞和小公主都无事,几个奶嬷嬷所用物品也无不妥,甚至连小顺子想尽办法寻到的那些猪蹄骨,也都没有问题。
辛虞沉住一口气,“那就等中午奶*子府送来饭食再行验看。何太医,还请你对外宣称是我身体不适,以免打草惊蛇。”
何太医应是,收了辛虞的重赏离去。
几位奶嬷嬷则被暂时看管起来,哪也不能去。好在她们的职责就是伺候小公主,平素也极少出门,一时半会儿倒无人瞧出不对。
待中午的饭食送到,辛虞耐着性子等到未初时分,才再次请来何太医。
这一回,终于在黄豆猪脚汤里面查出了问题,“这毒分量不重,但食用之人奶水中也会带上毒素,天长日久,大人还罢,小孩子却会变得痴傻。这位嬷嬷的手之所以脱皮,大概是因为对此种药物过敏,这才起了不良反应。”
一听说天长日久,自家闺女会变得痴傻,辛虞便满心后怕。但查到这里,以她的能力已无法继续,她果断叫来小顺子,“你跑一趟乾清宫,将奶*子府送来的吃食中被下*毒一事一五一十禀报给陛下。”想一想又补充:“如果是旁人问起,就说我病了,派你去请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