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困兽之斗

一整夜的忙碌, 天边泛起白蒙蒙的亮光。比起正殿这边彻夜不息的灯火,大多数妃嫔和宫人都舒舒服服安睡了一晚。

清晨,刘秀淳带着小太监,跑遍了行宫各处宅院。

传递了一个让众妃嫔嫉妒, 却也习以为常的消息。

贵妃之前中毒病倒,经过这几日的休养, 已然痊愈。皇帝龙颜大悦, 决定在临江楼上举行宴席, 庆贺此事, 传令后宫所有妃嫔出席。

避暑行宫的日子, 本就是无所事事的饮宴中度过。众人毫无疑心, 到了宴席的时辰,大多数妃嫔打扮地花枝招展, 来到了临江楼。

临江楼建筑在行宫东侧的平波江中, 四面江水缭绕,只有一面通过木制浮桥,与岸边相连。这个季节正是风景绝佳的时候, 凉风习习, 极为舒服,避暑行宫的这几个月里, 妃嫔们多次在这里欢笑饮宴。

此时宽敞的大殿中,诸多佳丽云集,个凑在一堆说着闲话。

不外乎一些衣服首饰,消息灵通点儿的, 悄悄地议论着贵妃和皇后这两位贵人。

刚一入宫的时候,贵妃和皇后是互相看不顺眼,针锋相对的好几次。但自从去年年底,贵妃突然态度放软和了,不仅对待众妃嫔都颇为和睦,对待皇后更加亲热。

但这份亲密的关系只持续了半年多,突然之间又恢复了之前针锋相对的冰冷。

让不少妃嫔暗地里议论着。

“就是因为那一日宗庙之中,皇后娘娘伴驾,与皇上略亲热了些。贵妃就杀上门来,喊打喊杀。”杜昭仪低声说着,“我听宫中女官说,皇后娘娘头脸都有淤青,夭寿啊,竟然真的动手了。”

丁贵嫔唬地面如土色,用团扇掩着红唇,“难怪这段时日皇后娘娘都不太见人,而且一听人提起贵妃就要大动肝火。”

之前贵妃态度温和了些,些小妃嫔就意动,想要邀宠。只是碍于贵妃的威仪太重,而且连皇后都没有动作,她们算那盘葱,不好擅自下手。如今看来,幸好没有自找死路。在贵妃的眼中,皇帝只怕就是她一人的禁脔。

两人正说着,殿内声音渐渐消失。

抬头望去,果然是贵妃和皇后到了。让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的是,两人竟然携手而来,呃,准确地说,是贵妃拉着皇后的手亲亲热热过来了。

韦皇后脸上的表情非常僵硬。

自从上次被狠揍了一顿之后,她就被软禁在宫中,虽然衣食住行没有任何亏待,但日日都被人盯着的滋味很不舒服。

好不容易快熬到头了,这个女人竟然要作死地开什么宴席。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吗?

袁萝听说了韦皇后拒绝出席宴席的消息,立刻亲自去了一趟,强硬地邀请。

开玩笑,这一次她的主要目标可是就她。其他妃嫔中也有名门贵女出身,但加起来都不及韦皇后一个人重要。

“听闻娘娘前些日子还在感慨,门庭冷落,枯坐深宫,度日如年呢。今日难得有了热闹,却不愿参与,是什么原因?”

“若娘娘懒散,不愿走动,不如将宴席的地点设在这里好了。”袁萝笑意盈盈,却态度强硬。

韦皇后心里头恨得慌,想要称病,又怕袁萝将御医叫来。若再推辞,只怕要被这女人看出破绽来,只好咬牙答应了。

从韦皇后这态度,袁萝万分肯定,她一定是知道的,东海王要造反这件事。

不仅从这生硬的态度上,还有手下传来的好感度提示上。

上次将人打了一顿,好感度重新跌回了负数。却在几个月的冷战之后,变成了正数,还是32这个不错的数值。是觉得她快要死了,所以不跟一个死人计较的大度吗?

其实细节的提醒已经很多了,偏偏她仗着看过原书,忽略了这些。

幸好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拉着韦皇后的手进入临江楼,刹那间,仿佛踏进了自己的安全领域,袁萝感到一种安心。

坐到了位置上,韦皇后揉了揉手腕。洁白的肌肤上一圈明晰的红肿,回想刚才扣在自己手腕上铁钳子一般的力道。她暗暗大骂,这个野蛮的女人!

幸而她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等到朝廷翻个天去,韦氏掌权,东海王上位。呵呵,自己绝不会放过她的。

到时候不要让这个女人死,才没有那么容易的事儿呢。她要将她贬为奴婢,就在自己宫中当差。

让她白天洗衣裳端茶倒水,晚上烧水炉铺床叠被。

嗯,再有空闲让她动笔写话本子,之前几个讲得很好的话本子都没有后续,一天写不完一本就不准吃饭。

当然,首先得打一顿,不,打两顿,就像上次她打自己一样,绝对要把这个面子捞回来。

……

韦皇后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一时间对袁萝的怨憎之心竟然消减了不少。

之前父亲提点得对,人要往前看,不可以计较一时的得失。

反正笑到最后的一定是自己。

大约是想象地太美好。韦皇后正欢脱着,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娘娘在想什么?”

韦皇后吓了一跳,转头看去,袁萝笑容微妙,还带着一丝阴险。

袁萝确实心情很微妙。刚才被自己拉着过来,能听见韦皇后身上时不时想起2,1之类的提示音,一路上足足跌了十几点。

而就在刚才,她坐在那边蠢愣着出神,好感值莫名其妙地开始往上升,+2,+3,竟然又升高了二十多点。

这死丫头在想什么蠢念头?

美好的臆想被打断,韦皇后不满地瞪了袁萝一眼,旋即发现态度不对,生怕被她看出端倪,又补了一个笑容。

袁萝嘴角微抽。

这死丫头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有多么僵硬吧,明明是只猫,还想要露出这种狐狸笑,看起来蠢毙了。

“娘娘刚才不会是想着该怎么处置臣妾吧。”袁萝端起茶盏,幽幽说着。

韦皇后吓了一跳,挪开目光“贵妃在说什么,本宫听不太懂。”

“哦,说起来,最近本宫好像听见风声,说什么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迟早要让本宫好看。”

这句话一说出,周围瞬间寂静下来。

韦皇后身边一个侍立的女官抬起头,看了一眼贵妃。

袁萝察觉到了,只当做不知,盯着韦皇后。

韦皇后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贵妃说笑了,这宫中谁敢如此无礼。”

冷静,这女人不可能有读心术,肯定是之前自己在宫里头抱怨的话语被泄露出去了,那些见风使舵的狗奴才。

“没有就好。”袁萝微微一笑,灿若晨曦,“真要是有这种不识好歹的,本宫一定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韦皇后搁茶盏的手微微一颤,白瓷鎏银纹的茶杯与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她岔开话题“本宫只是诧异,酒宴要开始了,皇上怎么还没有过来呢。”

袁萝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道“娘娘真是关心皇上。”

韦皇后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刘秀淳匆匆入殿,冲着韦皇后和袁萝躬身禀报道“两位娘娘,皇上困乏,说要先歇息一会儿。请诸位娘娘先开宴。”

司空霖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不着调,韦皇后也习惯了。上次开着宫宴,半道上看到莲叶田田,甚是可爱,就命人准备游船下去游玩了,将满殿人都扔在一边。

袁萝下令开宴,宫女鱼贯而入,奉上各色美酒佳肴。殿中金丝绒地毯上,乐坊的歌舞姬翩然起舞。

酒过三巡,气氛渐渐和乐。

酒宴到了酣畅之时,袁萝又下令赏赐酒品给殿内服侍的女官和太监管事。

“久日服侍,也是劳苦,今日本宫病愈,大喜的日子,便与众人同乐。”袁萝脸颊绯红,带着三分醉意。

什么叫大喜的日子,这个没文化的女人真是……韦皇后暗暗吐槽。

四喜和一众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酒水奉出,挨个给诸位妃嫔身后服侍的宫女太监们。贵妃有赏,自然人人捧场。

到了韦皇后身边,那个容色普通木讷的女官略一犹豫,看到殿内众女官都领了酒,她也只好随大流。

一时间满殿的宫人都举高了酒盏,恭祝贵妃身体康健。

喝到完了酒水,宴席的气氛更加热烈,很多妃嫔声音放大了起来,韦皇后看得蹙眉,作为教养良好的世家贵女,怎么会如此失态。转头看旁边贵妃也是脸颊泛红,双眼放亮,她直觉地感到不对劲儿。

袁萝似乎是醉得深了,她将手中的酒杯一扔,突然又伸手拉住了韦皇后的手腕。

韦皇后被她拉得一个趔趄,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你要干什么?”她羞恼地低喝道。

“今晚月色正好,不如娘娘陪着本宫,来欣赏一下月宫美景。”

袁萝酒气熏人,一边说着,拉着韦皇后绕过大殿后面宽大的屏风,到了后面的扶栏处。

十二扇山水风景雕花屏风隔断了宴席上的喧闹,两人并肩站在高高的凉台上,清爽的风带着湖水的凉意吹拂而过,酒醉带来的晕眩不翼而飞。

站在五层的高楼之上,居高临下几乎可以俯瞰整个行宫。

延绵不绝的楼台宫室大都沉浸在黑暗之中了。却只有遥远的东北角上,绽放着异样的亮光。

在这个黑暗的夜晚,分外明晰。

韦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子,是东海王和哥哥动手了!

她忍不住心虚地看了一眼袁萝,自己得赶紧离开,不能继续跟这个女人待在一起。

还真美啊!仿佛天上一轮明月陨落,地上业火红莲绽放,袁萝随意地笑着。盯着那点璀璨的火光,以诡异的速度不断扩大。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宫室开始点亮灯光,众多人影从静谧的房内奔出,四散奔逃,很多衣冠不整,惊声尖叫着。隔着遥远的距离,听不见那些喧嚣和骚乱,但也能想象,是怎么样的混乱风景。

韦皇后后退两步,却突然手腕一紧,是被袁萝一把抓住。

凝望韦皇后,袁萝目光冷戾逼人。这副模样,哪里还有分毫醉意。

韦皇后被她看得骤然清醒,这个女人是假装的,她几乎第一时间确定了这件事情。

她拼命挣扎起来,一边惊叫“放手!”

出乎预料之外,袁萝很简单地放了开。

韦皇后转身跑回了殿内,刚看清楚殿内的情形,脚步一顿,险些摔倒。

自己身边几个得用的女官,都是家族安排过来的顶尖儿高手,此时却一个个歪在地上。不仅几个女官,实际上,满殿的人,无论妃嫔还是宫女,大多都已经东倒西歪了。

而站着的那些,韦皇后能认出,都是原本就在这座酒楼中服侍的宫人。正向着贵妃躬身行礼,等候下一步吩咐。

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从屏风后徐徐绕出的袁萝。

“早就听闻娘娘身边这几个都是高手,只好使出点儿手段来了。”袁萝走上前,淡然开口。

自从上一次祈天坛情药之事后,她软禁了韦皇后,韦氏明面上并未抗议,却安排了好几个武功高明的女侍卫到韦皇后身边。

害得她只好用开宴这种曲折迂回的手段,才能顺利挟持到人质。

刚才酒水中下了锦麟司秘制的软筋散,普通人喝到嘴里只是烈酒,而对会武功的人却是烈性的迷药,足以深度昏迷,醒来也无法动用武功。武功越高,效果越好。

而醒着的这些,

当然都是她抽调的锦麟司精锐。

韦皇后的目光渐渐浮起恐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一切跟计划好的不一样啊。

随着袁萝步步逼近,韦皇后惊叫一声,转身往外跑去。

两名女官要上前拦阻。袁萝抬起一只手,示意她们后退。

就这样任凭着韦皇后冲出了大殿。她提着裙裾,一口气奔下高楼,冲到了临江楼边上。

却发现,原本连接高楼和湖岸的浮桥,整个儿不见了。或者说还有那么一点儿残骸,一些碎木头漂浮在水中,沉沉浮浮。

更惊人的是,原本平和如镜面的河水,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汹涌起来,连水位都比往日高了不少。

楼上的妃嫔,也有两三个并未醉倒的,发现情况不对劲儿,跟着跑了出来,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娘娘……”杜昭仪凑到韦皇后身边,惊慌失措。

“闭嘴!”韦皇后颤声道,她沿着湖岸走了一段,确定不可能有任何船只存留,就算有船,只怕在这样湍急的水流中也难以行驶。

她心如死灰地返回了楼上。

回到顶楼,发现短短时间里,大殿已经被清理干净。妃嫔们都不见了,酒席也都被撤走,连服侍的宫人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贵妃一个人,独坐在仅存的一张桌案后头。

桌案上摆着茶炉和茶具,正在焚香烹茶。

这个女人早就准备好了,她已经知道今夜会有宫变!

看着端坐酒席中央,一个人自斟自饮的袁萝。韦皇后心中浮起一层寒意。

“娘娘放心,那些酒醉的妃嫔,还有瘫软的女官,都被挪到了下头两层的房间里。杜昭仪她们若是在门外站累了,也可以去歇息。”袁萝施施然开了口,反正临江楼够大,足够大家住的了。

整个临江楼都由锦麟司改扮的宫女太监们严格把守着。而唯一的向外通道已经废除。袁萝选择这里作为固守地点,并且挟持了一堆人质。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拖。

只要能拖到苗子方,陆秉忠收到消息,率军返回,只要能拖到司空霖平安脱险,她就赢了!东海王背后的支持势力再大,也是乱臣贼子,法理上不占优势。

当然,皇位的争夺,本质上还是得看谁的拳头硬。袁萝有信心,苗子方和陆秉忠手里的兵马,并不会比韦曦和左冰凡的逊色。

时间紧迫,东海王也不可能大规模调动他封地的兵马。

对着整个人绷得紧紧的韦皇后,袁萝招呼道“刚才酒水喝得太多,娘娘喝杯热茶吧,也暖暖胃口。”

这几天两人都要在这个地方面对面,她不想将关系搞得太僵硬。杜昭仪几个人被女官带下去了。

韦皇后从一开始的紧张,到逐渐松弛下来。她也明白,情况已经无法改变了。

她警惕地坐到袁萝的对面,“你要对我们干什么?”

“不过是自保罢了。”

“你……早就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娘娘莫不是以为东海王是铜墙铁壁吗?”袁萝慢慢说着,一边动作舒缓地倒了一杯茶水。

烹茶这门手艺,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才开始学习的,算不上精妙。至少远不能跟韦皇后这些从小到大练习的世家贵女比较。

不过这个时候韦皇后也顾不上茶水的滋味了,捧着一杯在手中,她盯着袁萝“你要对我们干什么?不会是要将我们都杀掉吧?”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

袁萝笑道“平心而论,本宫便是在这里杀掉娘娘也无可厚非……”

“你不能!”韦皇后猛地尖叫起来。

“怎么不能?”袁萝将手中的杯子重重顿在桌案上,厉声喝道,“以妻杀夫,以臣犯君,娘娘认为自己所作所为,不够死罪?!”

四周一片寂静。

韦皇后吓得嘴唇颤抖,竟然无法反驳。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若只是要杀本宫,你何必这样大费周章,将临江楼占据下来。你是想要拖延时间,以我们为人质。”

袁萝没有回答。韦皇后有时候也挺敏锐的。

“死心吧,再拖延时间,又能到什么时候,等到京城大局安定,东海王统摄朝政,难道你想要在临江楼一个地方围困一辈子吗?”韦皇后苦口婆心劝道。

“你只要愿意归降,本宫可以做主,保你性命。”

她愿意退让一步,不打她了,也不将她贬为奴婢,嗯,当个婕妤美人什么的,就在自己宫里,专门写话本子好了。

袁萝嘴角微抽,强忍住抽她的冲动,岔开话题“娘娘对东海王的信心真是充足。听闻早年娘娘还曾经与他议亲,是想着再续前缘吗。”

韦皇后脸上闪过一丝羞恼“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东海王并未见过几次,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六妹妹要嫁给他。”

果然是韦氏跟东海王勾结起来了!袁萝此时还有耐心跟韦皇后虚与委蛇,只是为了套取更多的情报。

虽然猜出了东海王谋逆的真相,但具体的布置还是没有掌握。

“韦丞相还真是个好父亲,竟然为了女儿的幸福愿意铤而走险,赌上韦氏一族的名声和兴衰。以前本宫以为,他老人家并不太看重儿女呢。”袁萝看了韦皇后一眼,故意道,“不过也难怪,听闻韦氏六小姐聪颖可人,温柔知礼,是一等一的名门贵女,京城无人与之相提并论。”

什么一等一的名门贵女,她也配,不过是个小妇养的……韦皇后满心吐槽,虽然察觉到袁萝在故意激她,却也顾不得了。

“用她联姻也只是没有别人罢了,再说,父亲也不是为了她才支持东海王的。”

袁萝端着茶盏,“此事从何说起?”

韦皇后斜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你在激我,不过也罢了,这件事不必瞒你。入宫这两年,你一直独占圣宠,真以为自己威风了?我争不过你?呵呵,是我不想跟你争罢了。因为父亲之前就吩咐过,要容让贵妃,不可相争。”

袁萝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让韦皇后一口气说了下去。

“朝中他一直烦恼顾将军威望高,功勋重,寒党有他,铁板一块。自从你入宫……”

这番话解了袁萝很久以来的一个疑惑。贵妃自从入宫以来,一直将韦皇后压得死死的,按理说韦氏这般门阀在朝中宫中都根基深厚,不可能斗不过一个贵妃,至少也得你来我往才对。但韦皇后竟然毫不反抗地退居二线了。原本她以为是韦皇后不喜欢司空霖,所以懒得争宠。如今看来,根本是故意让着她这个贵妃。

贵妃入宫之后,与性格耿直的顾良勇格格不入,双方先掐上了。眼看着寒党自己内耗,韦丞相自然乐得坐山观虎斗,所以命女儿容忍了贵妃。

最近却不一样了。首先顾良勇这个寒党头目已死,贵妃没有了利用价值。而她不断干扰朝政,聚揽人心,还将筷子伸进世家的盘子里夹肉吃。对韦丞相来说,已经是困扰大于收益。所以就干脆利落地下手了。

两人谈了片刻,外面的喧嚣越来越大。是叛军终于逼近了河边上。

袁萝眼看着情报也问得差不多了,坦然起身。

“不速之客到了,请娘娘跟我一起出门迎候吧。”

避暑行宫正殿之内。

东海王司空彦端坐在椅子上,而他的对面,韦曦身上还带着战火和血腥的气息,正蹙眉站在殿前,遥望着渐渐熄灭的火光。

宫变的前半截,比预料中的还要顺利,整个避暑行宫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被整个儿占据下来。

但是占据下来之后,最重要的目标却不见了。

司空彦正在焦躁地冲着属下咆哮“还没有找到那个傻子吗?”

韦曦不满地转头看了一眼。只要还在那个位置上一天,皇帝就是皇帝,东海王过于失态了。

他沉声道“王爷无需急躁,行宫地域广阔,躲避到了哪个角落也是正常,刘秀淳这些人都颇为奸猾。”

司空彦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冷静了下来“子筝说的是。”

那个傻子皇帝,可以慢慢搜查,反正整个行宫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了。

更让他烦恼的还有迫在眉睫的另一件事——贵妃竟然挟持了韦皇后和一众妃嫔,跑去了临江楼上。

他们想要进楼去抓人,却发现,通往临江楼唯一的浮桥被人恶意破坏了。

这件事韦曦也非常头疼。

自家妹妹转眼变成别人手里的人质,亏他之前还安排了几个高手保护着,一点儿用都没有。现在他很担心万一那个女人被逼急了,丧心病狂,拖着自己妹妹同归于尽怎么办。

韦曦开口道“浮桥还没有搭建起来吗?”

属下跪地回禀“没有,方才工坊之人查看过,说想要重新搭建桥梁,少则五六日,多的……只怕要十几天。”

司空彦大怒“一群废物,搭建一座浮桥竟然要这么长时间?”

属下赶紧喊冤“回禀王爷,并非工坊之人不尽力,实在是因为水势从昨晚开始,突然变得汹涌起来,施工难度大增。”

韦曦详细追问了几句,神情凝重起来。

这是季节正是秋汛,水势自然会变大,但他记得平波河的上游有一处堤坝,用来调节汛期水势。

司空彦立时醒悟“子筝的意思是,有人开闸放水,阻拦我们搭建浮桥。”

韦曦点点头,“贵妃应该是提前知晓了宫变的消息,所以将所有妃嫔以宴席的名义诱骗到临江楼,又将堤坝破坏,扩大水势。试图困守临江楼,拖延时间。”

“这个狡诈的女人……”司空彦目光露出狠戾。

心里头越是恨着,越是想着,等这一趟大功告成,一定要将那个女人暗中留下来,好好玩个尽兴。

他并非重色之人,但想到那个女人总是难以抑制地勾起某种隐秘的。

想着诸般花样用上去,那张傲慢又绝艳的脸孔在自己身下婉转哀求的模样。他原本苍白的脸孔浮起一丝艳红。

勉强压制住混乱的情绪,端起茶盏。

他这边好不容易压下了念头,偏偏韦曦好死不死又提起来。

“想不到贵妃办事如此果决,真是人才。”韦曦由衷称赞道。

他能肯定,贵妃得知宫变之事,应该不会超过一天。因为时间再提前,她大可以送信给苗子方等人,然后火速回师返回京城。而不是这样占据一地,做困兽之斗。

短短一天的时间,却布下这样的局,他以前只知道那个女人冷酷狠辣,却不想还有这般聪慧果决的一面。

司空彦搁下茶盏,低笑了一声,“还是位绝色佳人,自古以来,那话本子里说的奸妃妖后如苏妲己之流,大概便是这种女人了。”

又叹息“真是苍天不仁,每到多事之秋,便要生就这种造化神物来,扰乱朝堂,迷惑人心。”

说到最后,司空彦音调暗哑。

韦曦神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是男人,能清晰地听出音调中隐含的。想不到东海王对那人还有这种心思。

想到那张倾国绝世的脸,却也理解了,还真是迷惑人心的尤物。

“说起来,京城之前流传什么男狐狸精采补的流言蜚语,简直滑稽。依本王看来,这所谓的狐狸精,应该就是贵妃这等人才。”司空彦继续感慨着。

他说得痛快,却没发现,在听见“男狐狸精”一词后,某人迅速地黑了脸色。

“我先出去看看情况。”韦曦甩下一句话,果断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