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羞辱

七八个人一拥而入, 冲到了床边上。

当先的人冲着床帷幕一扯,大床上的风光霎时映入人的眼帘。

并没有预料中的奸夫淫、妇玉体横陈什么的,床上的人衣衫都还勉强还算完整,但是, 内容却比赤身更加劲爆刺激。

首先足足有四个人,而众人目光的焦点, 都在中央的那人身上。

原因无他, 实在是太撩人了。

面若桃花, 乌发凌乱, 妩媚动情的模样简直让人一看就酥了半边身子。一个身量修长的男子正伏在他身上, 背对着这边, 身形僵硬。

等等,这个被压在底下的好像也是个男的!有人眼尖儿, 瞅见了韦曦衣衫散乱的胸口, 立时惊叫起来。

顾弈强忍住回头的冲动,他知道局面到了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将关系着他未来在京城还能不能抬头挺胸做个人。

他目光落在敞开的窗户上。脚下发力, 就要从窗户跃出去,却觉手上死沉。

韦曦用力攥住他的手腕, 随着时间的推移,戒指的毒素效果消退了些,他一只手已经能动了。此时此刻,唯有顾弈一根救命稻草, 他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顾弈却丝毫没有救人的打算,冲着韦曦手腕一别。

而韦曦也是个狠的,手腕剧痛,都要被生生拗断了,竟然还死撑着不放手。

眼看着那群人已经涌到了床边,顾弈情知不能再耽搁,也只能抓住韦曦的肩膀,往窗外纵身飞跃。

于是,众人就看到一团黑影从眼前飞过。仿佛是两只大鸟一般跃过众人头顶,从房间西边的窗户飞了出去。

一群前来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

“刚才什么情况?”

“都是男人在乱搞!”几个站在前头的人看的比较分明,涨红了脸庞,唾沫横飞地八卦着“我刚才看清楚了!那个被人压着的长得真好看,天仙一样。”

“哎,床上剩下两个好像也是啊!”

人群中,两个收了银子的酒楼管事大惑不解,怎么跟商量好的剧本不一样啊?

……

房间里一片吵杂。

而这一切跟顾弈无关了。

他跃出客栈窗户,带着韦曦一路潜行,直到一处假山旁,眼看四周无人,他将人扔在地上。

韦曦后背吃痛,急促地喘息着。很快又被人拎着衣襟抓了起来。

顾弈的脸近在咫尺,恶狠狠瞪着他“人呢?”

冷风吹拂,高热的感觉略微消退,韦曦强忍着身体的异状,低声道“不知道。”

一句话没说完,肩膀传来剧痛,同时响起骨头错位的咔嚓声。

顾弈的眼睛浮动着一层赤红的色泽,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冷汗冒出来,倒是将原本涌动的异样感觉逼退了,韦曦甚至有点儿感激顾弈了,再痛苦的刑罚,也比之前那种万蚁吞噬的滋味好。

“她已经离开了,我也不知去了哪里。”他迅速说着。

顾弈冷静了稍许,看到韦曦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想来那人应该是没有吃亏。她聪慧机警,多半是自己甩脱了恶贼,还反算计了这帮人一把。顾弈略微思忖,就推测出大概经过。

他将人往地上一扔,像是在扔什么肮脏的垃圾。

居高临下俯瞰着地上的人,顾弈压下心头的杀意,冷笑道“你这样下作的人品,杀你还嫌脏了我的手。”

他之前以为,韦曦此人就算手段狠辣,也不至于这般下作,如今看来,真是太高看他了。

说完,扔下一脸憋屈的某人,顾弈飞身出了客栈。

韦曦躺在草坪上,身下石块硌得慌,他已经顾不得这点儿痛了,顾弈临走时的那句话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

今日的遭遇,是他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惨烈。

躺在草地上,感受着药物的效果渐渐褪去,仰望着已经黑下来的夜幕,闪烁的星子。

自嘲地笑着,他无声地蒙住眼睛。

比起韦曦满头烦恼。袁萝也不轻松。

她正站在绿竹楼不远处的小巷子里,看着手里头两片晶莹白玉,满心的卧槽。

她之前跟韦曦说话的时候,就觉得嘴里头的变声勾玉不对劲儿,如今吐出来一看,果然变成两半了,这勾玉极薄,应该是刚才被那两个家伙绑架的时候,在嘴里头碎了。

这种东西,连延秋那边应该还有备用的吧。

还有刚才跟韦曦说话,应该没有露出破绽吧。自己从头到尾只有一两句话,而且语调激烈,应该不会发现。

嗯,还是赶紧回宫。可是该怎么回去?

正想着,一只巨大的黑鸟从天而降,顾弈从旁边墙上跃下。看到她,露出狂喜之色。

“你有没有受伤?”

他一直冲到她面前才停下脚步,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袁萝将手中的玉片握紧,塞回袖子里。对顾弈充满迫切的询问,她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好。

顾弈立刻察觉不对劲儿“你嗓子怎么了?”

袁萝急中生智,拿起顾弈的一只手,摊开来。少年手掌温热有力,掌心带着厚厚的茧子,那是长年累月握剑留下的痕迹。

袁萝在他掌心划拉了几下。

洁白如春葱般的手指划在掌心上,微凉的指尖儿勾勒起痒意,顾弈有种触电的酥麻感。他赶紧收敛心神,将注意力放在袁萝的消息上。

“是他们给你喝了毒药?”顾弈脸色剧变。他现在只想回去将韦曦和那两个动手的杂碎切成一百块。

“你别着急,应该只是普通的麻辣水,无毒的,防止我呼救。回宫之后找太医过来看看就好。”袁萝安慰他。

只好让韦曦背黑锅了,反正他干的坏事够多,也不差这一个锅了。

顾弈急道“我先带你去看大夫。”

袁萝赶紧拉住他的手,继续写到“没什么,先送我回宫吧。宫中也有御医。”

顾弈犹豫,宫中虽有御医,但给一个失宠的婕妤看病,未必有那么尽心。而且他担心是有什么毒素或者暗劲儿,时间耽搁可就不好了。

袁萝继续写到“我不能外宿,韦曦已经看到我的脸了。”

顾弈醒悟过来,韦曦这一次算计人不成反而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是早日回宫安全。

他立刻背起袁萝,专挑冷僻的小巷子一路急奔,不久就到了宫墙外。

趁着侍卫换班的功夫,两人翻墙进了院内。

袁萝从他背上下来站好。两人一前一后往毓秀宫走去。

顾弈目光落在她后颈上,那里有一道清晰的淤痕,可以想象当时绑匪如何凑到她身后,狠狠一记手刀。

终于看到了宫门,袁萝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顾弈。

少年的脸上透着浓浓的阴云,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抿着唇。

袁萝本想着告

别一声,却被这山雨欲来的脸色吓了一跳。

“对不起。”少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郁闷。

“我之前曾经许诺过,再也不让你受这等羞辱。可我还是……我真是个废物。”

袁萝心中微疼,伸手拉住他如石头一般坚硬的拳头。少年紧紧攥起的手指在她纤长柔和的拨弄下,慢慢软化摊开。

袁萝凝望着掌心清晰可见的指甲血痕,有些酸涩“别这么责怪自己,只是意外。为这个伤了自己不值得。”

她手一热,是被顾弈反手握住了。他的掌心温热有力,紧紧握住,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还有不愿意放开的执着。

袁萝突然感觉心跳加快,两人距离极近,少年的眉目清澈,如同一泓深刻见底的冰泉,闪烁的光芒是自责,是愧疚,更是仰慕,是关切……

一切的情绪是如此清晰可见,袒露无疑。

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任何隐瞒和隐秘,恨不得将所有的一切都展露给她知晓。

袁萝直觉地感到不妥,她想要将手收回。

少年却越发用力,他缓缓在她面前跪下。

“对不起,”他将她的手放到面前,用额头碰触在她的指尖儿上,音调沙哑“以后不会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这是他生命中少有的光芒和温暖,无比珍惜和贵重。

不等袁萝回应什么,他已经站起身来,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

袁萝没有说什么,心情复杂地转过身。

看着袁萝的身影消失在毓秀宫里,顾弈才返回侍卫所。

在毓秀宫寂静深远的大殿里,袁萝一直枯坐到半夜,直到晴虹再三催促,才起身返回了紫宸宫。

一个顾弈已经让她心绪烦乱了,而眼前这家伙让她乱上加乱。

捏着手里薄如蝉翼的两片勾玉残骸,连延秋神情严肃“娘娘不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袁萝只能强打起精神“本宫知晓此物难得,但也……”

“此物虽薄,质地却硬,娘娘若非遇见险情,断不会将其咬碎。”连延秋没有配合袁萝转移话题,一针见血地指出。

他将手中的玉片重重拍在桌上,袁萝被玉质粉碎的声音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发火了,却见连延秋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娘娘开口,先让臣看看伤势如何?”

袁萝只能乖乖顺着他的意思,张开了口。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夹在兰花香中,连延秋用手指抬起她下巴,仔细看了看伤势,转头命宫人送来伤药和工具。

拿起银制的小镊子,连延秋探入袁萝口中。玉片碎裂的时候,几点儿小碎片扎到了舌头上。

连延秋动作轻柔敏捷,袁萝还是倒吸一口凉气。

“娘娘吃了这等苦头,还要出宫玩儿吗?”连延秋问道,语调中隐有笑意。

袁萝瞪了这个幸灾乐祸的家伙一眼。

连延秋慨叹道“臣真是好奇,顾弈此人究竟有何妙处,如此合了娘娘心意?”

袁萝想要说话,却被连延秋眼明手快捏住下巴。

“乖乖的别说话,舌头也不能动。”他音调温柔,却带着不容违逆的压迫感,就如同他的动作。

迅速将小玉刺清理干净,又用柔细的棉布沾了药粉,送入口中,连延秋继续唱着独角戏“这玉片怎么碎的,不妨让臣猜一猜。”

“臣刚刚看到线报,顾弈带着一帮年轻人,今日下午在街坊奔波半日,追逐一个形似风筝的巨大东西,入夜方才返回。娘娘当时是一个人留在顾家府邸吗?”

“若有人危害娘娘,这可是最好的时机。潜入之后甚至可以一刀毙命。”

“但娘娘如今平安返回,倒是变声勾玉碎了,臣猜想,莫不是有人借着娘娘去对付顾弈了?将娘娘绑做了人质?”

袁萝……

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总算熬到了上药结束,袁萝吸了几口气,感觉嘴里麻麻的。

连延秋起身将镊子等物扔回玉盘,又在女官奉上的银盆里洗净了手。

“娘娘现在可以说一说了,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出了一点儿小意外。”袁萝没好气地开了口,将今天的离奇遭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她没有隐瞒连延秋,这种事情,尤其在绿竹楼闹得挺大,锦麟司迟早能探听到真相,而她和连延秋算是狼狈为奸,合作贵在真诚。

饶是连延秋性情疏冷,听到袁萝这曲折离奇的遭遇,也惊讶万分。

之后想了想,连延秋蹙眉,疑惑道“韦曦此人,不至于卑鄙下作至此。”他对韦曦的人品还是有几分欣赏的。行事有冷酷狠辣的一面,但骨子里还是个骄傲的人。

“呵呵,之前他就想过要借着刘才人之事,栽赃顾弈奸污宫妃来着。”袁萝捂着腮帮子,咬牙切齿。

她对韦曦的好感度已经彻底变成了负数。

“娘娘刚才讲述事情经过,提到一事,韦曦发现房内之人是李婕妤之后,大为震惊失神,才让娘娘有机可乘。”连延秋继续指出疑点,“臣以为,设下此局之人,未必是韦曦,但应该知晓娘娘李婕妤的身份,否则何以败坏顾弈名声?”

袁萝一怔,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这时代,男人出轨根本不是什么丑闻,常有人包了歌妓之流泛舟湖上,或者去酒楼吃喝嫖赌的。如果只是个普通女人,跟顾弈在酒楼私会,被人抓奸,也不能算是天大的丑事。

要将顾弈弄死,只有私通宫妃这个罪名才够。所以设局之人多半是知晓自己李婕妤身份的,才会设下此局,否则杀伤力不够啊!

而房间里韦曦的表现,不像是知道此事。

难道真的不是他?等等,知晓李婕妤和顾弈之前有交情这件事,还知道李婕妤会跟着顾弈出宫……东海王!

袁萝脑海中骤然闪过这个名字。

连延秋打断了她的思绪,“此事就交给臣了,娘娘这几日好好歇息。”顿了顿,又沉下脸色,郑重道“娘娘遇到这种意外,以后还要出宫吗?”

袁萝闷闷地道“知道了,暂时不出去了。”

连延秋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袁萝固执,还要用些小手段卡着她,才能打消她这个跟着顾弈往宫外跑的不良嗜好呢。没想到这么乖顺地答应了。

袁萝斜睨了他一眼,“若本宫要坚持出门,只怕第二枚变声勾玉要迟迟无法完成了吧。”

连延秋低笑了两声,“娘娘虚心纳谏,珍重自身,才是上位者之表率。”

袁萝扭过头去,懒得看他虚伪的模样。

连延秋又叮嘱了几句,显然对袁萝的保证并不是百分之百放心。

袁萝确实下定了决心,以后不仅不要跟着顾弈出去鬼混了,而且也要减少在一起的时间。

她并不是个自恋的人,也能看得出,顾弈在自己身上投注的感情,有些超出她的承受底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