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美丽正和一对母女打架,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似在拉架,看上去却是应付的很,任何一方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愿。
姚美丽一个人不是两个人的对手,被人家薅着头发直扇耳光。
赵姐抱着哇哇哭的孩子在一边跺脚挥手,却是使不上劲,见我进门,把孩子往我怀里一送,撸撸袖子,加入战团。
赵姐的战斗力爆表,一手揪着一个,将母女俩甩到一边,把姚美丽护到了身后,大吼:“有话好好说,跑家里打人干什么!”
“小表砸,老娘今儿非打死你不可!”母女俩显然不肯罢手,怒吼着又冲上前,一边一个试图将老赵拖到一边去。
老赵一挥胳膊,两人又同时倒地,摔个后仰,客厅铺着长绒地毯,应该不会摔的太疼。
我没想到在我眼里一直斯斯文文友爱善良的管处长竟然会接二连三的做出这种举动,这让我对婚姻真的是很失望,很失望……
老赵过去把她们两人扶起来,摁到沙发上坐了,大声吼:“话都不讲清楚就打人,钱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们了,自从上次你们来到现在,小姚也再没跟你男人联系过,杀人不过头点地,都已经断了,还过来找事有点说不过去吧?”
“断了?放屁,你问问那小表砸,倒底断了没有?天天晚上电话短讯的聊骚,以为我眼瞎吗?”管处长红着脸骂。
姚美丽披头散发,喘着粗气倚墙站着,冷笑,不说话。
“小北,我嘴笨,不会讲话,你帮小姚说几句话,我回屋哄孩子,她们这一闹,可把孩子吓着了,我就是心疼孩子。”老赵从我怀里把孩子接了去,走去卧室。
我问了管处长好。
她瞅我一眼,不回我。
我过去帮姚美丽收拾乱七八糟的头发,低声问她:“还没断呐?你跟阮朗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也不信我?我说断了就是断了,阮朗天天发短讯教育我,我就是块木头,也被他雕圆了,干嘛还要自轻自贱,跟那老贼在一起。”她委屈巴巴的声音。
“这就奇了,管处长曾经是我的领导,这个人挺好的,若不是真有事,不会随便来找你的。”我嘀咕一句。
姚美丽冷笑一声:“他不止我一个情人,我知道的就有两个,一个他出钱送到了国外,听说最后拿着他的钱跟一个外国人跑了,还有一个,比我听话又会哄人,在K城给买的房子,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最多,听说孩子都七八岁了,上的K城最好的小学。”
“妈,妈,你怎么了!”
姚美丽这边话未讲完,只听杨小靖在那头尖声叫起来。
管处听了这话,晕过去了。
“打电话送医院啊!”我过去扒开乱摇乱晃的杨小靖,吼她,伸手去掐管处的人中。
管处一个激灵醒过来,揪着女儿的胳膊,长嘘一口气:“不用打电话,我没事,不去医院,我还有事要问你姚阿姨。”
她这一个姚阿姨把我搞蒙了。
不光我蒙了,姚美丽也蒙了,吮着鼻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搓着双手,怯生生的。
“小姚,是大姐对不起你,大姐给你陪不是。”管处站起来,朝姚美丽举了一躬,姚美丽一下子跳起来,躲到我身后,变了声儿:“你,你,你别这样,有话就说,是我对不起你,不该跟你家男人混,我知道自己不是人,我真的改了,跟他断了,我是拿了他的钱,可我都记着帐呢,你等着,我去拿帐本给你看,我都还了的,就还剩下去年酒吧的分红钱没给他。”
她说着跑回房间拿个笔记本出来,翻开递给管处。
管处看了一眼,把头扭到一边,表情凄凉。
“呐什么,我,我吧,当时大学刚毕业,我妈闹死闹活的让我给家里打钱,我跟他,就是为了钱,不图别的,真的,后来我管他要钱开了家酒吧,赚钱后,我就把钱都还给他了,上次那一百万真不是我跟他要的,我是找不着别人借钱,管他借的,还给他打了借条,不信你回家问老杨,真的有借条。”
姚美丽翻着笔记本,解释着。
管处开始流眼泪。
“我叫你声大姐,你不膈应吧?”姚美丽解释完,心虚气短的说一声。
管处吮下鼻子,拍拍她的肩膀:“小姚,你说他在这儿还有一个小的,住哪儿你知道不?是真的有孩子了?”
姚美丽挠头:“大姐,我也是听人瞎说,不一定是真的,我手下的那帮姑娘陪他喝酒的时候,看他钱包里有张女人和孩子的照片,也许是你和你闺女的吧。”
“他回家从来不拿钱包,我给他买过一个钱包,他不要,说没用。”管处伤心的说道。
“妈,别听她胡说八道,爸他不是那样的人!”杨小靖搂住管处的脖子,撒娇。
“靖儿,小姚不是胡说八道,有一次我在他车后备箱里看见一个大个的变形金钢玩具,问他买那玩意干什么,他神情极不自然,吭喔半天说是送给同事孩子的,他那同事我认识,生的是女儿,送女孩子变形金钢?我当时就怀疑,他说同事喜欢所以就买了,我竟然真的信了他。”管处悲伤的声音说道。
“姚美丽,你肯定知道那个贱女人住在什么地方,说吧,要多少钱,咱俩一手交钱一手交地址。”杨小靖走到姚美丽面前,大声说道。
姚美丽没理她,盯着管处:“大姐,你是想跟他离婚还是继续过下去?”
管处身子一震,没有回她。
“你要是想继续过下去,去找她干嘛?徒若伤心,你要是想离婚,又去找她干嘛,不如赶紧找律师保全你们两个人的共同财产才是当务之急。据我所知,那个女人想的多,一直闹着让老杨离婚娶她,还有啊,她生的是儿子,你该心里有数吧?”姚美丽哑声说道。
“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是知道她住在哪里。”杨小靖一脸怒意:“麻烦你告诉我们,我不会亏待你的!”
“靖儿,不要说了,走吧。”管处起身拉住女儿,朝我们点点头,朝门口走去。
“呐什么,大姐,保重,有什么事只管找我,我能帮的一定会帮你。”姚美丽哪根筋抽了,追出去,跟管处道别。
跟她们母女俩一起来的男士走在最后面,回头看了我一眼,郁郁的面色,似有很多话要跟我讲。
有什么好讲的呢,对了,他还欠杜雨城三十万块钱,要不是因为我,杜雨城不会借给他钱的,这钱我得讨回来。
“陈岚,你要是有钱了,就把欠杜雨城的钱还了吧。”我跑出去,冲他的背影响。
他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继续走着。
“你们认识?”姚美丽关上门,好奇的问我。
“你现在还有心思管别人?”我瞅她一眼。
“怎么没有啊?要是没心思管别的事,光想我自己这点破事,我早就得抑郁症死了。”她叹口气,跑进卧室看孩子,被老赵给轰了出来。
……
没有男人的日子并非过不下去,接下来的日子,姚美丽去找做衣服的厂家我同,忙着陪小宇做康复,有时间跟老赵一起看孩子,过的也很充实。
小南的案子判了,要坐三年牢,我去监狱看她,她没有眼泪,一脸冷漠,说自己该为自己犯的错负责。
从始至终,她没问一句孩子的事,好像从来就没生过这个孩子一样。
她不提,我也不想跟她提,只要她出来后能好好做人,这孩子就当是我自己的也行。
“姐,以后不用来看我了,省得让人知道你有个坐牢的妹子。”临走的时候,她对我说。
我被她噎的缓不过气来,喘粗气。
“不管你什么样,都是我妹妹,我不会不管你。”
她起身走了,我才缓过这口气,冲她的背影喊。
她好像根本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想过我并不是个好姐姐,没尽到照顾好她的责任,可我真的尽力了,我尽力的结果就是她现在好像跟我有仇,并不想理我,仿佛是我害了她一样。
心情郁闷的回到家,老赵正带着豆豆在楼底下的花园里晒太阳,日光很暖,深秋很少有这样暖和的天气和这么好的太阳。
“小北,咱们的小豆豆越长越漂亮啦,你瞧,这不到百天的孩子,会趴着啃手指头啦!真是可爱哟。”
老赵看见我走过来,笑嘻嘻跟我打招呼。
我看着摇篮车的孩子,心情稍好一点,伸手逗逗她,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嘴里吐着泡泡。
我的手机响起来,我拿出来,来电显示号码来自新西兰,我下意识的反应一下子将手机摁灭,丢进口袋里。
刚丢进去,心里便是一阵慌张!
新西兰!
我现在听不得这三个字!
赶忙再掏出来,把它放在手心里,一直盯着它,等它再次响起,可它再也不响了。
“有点起风。”老赵仰头看看天,站起来推着婴儿车走,我跟在她身后回到家。
沙发上坐着面目黢黑的阮朗,客厅里飘着好闻的桂花味儿!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他,两三个月不见,这家伙变成了非洲黑小伙了!
“吓,够意思,你还能认出我来,我现在呀,照着镜子都认不出我自己了。”阮朗开玩笑。
“做到经理了,还要亲自去工地晒呀?”我问他。
他苦笑:“小虾米,得听人摆布不是,说是什么重点项目,要盯紧了,这不,这三个月几乎死在工地上,好容易结束,不过也好,有一个月的假,够休到冬天的,可以好好睡上一个月的舒服觉了。”
“桂花莲子羹来喽。”姚美丽端着一碗汤,小心翼翼的从厨房里出来,嘴里喊着,满脸甜蜜蜜的笑容。
“我不吃莲子的,你煮这玩意干嘛?”我故意打岔,她装糊涂:“没你的份!你喝的白米粥锅里还有呢,想喝自己去盛。”
说着,径把粥碗端到阮朗跟前,讨好的笑容:“尝尝,照你说的比例熬的,加了冰块,不烫嘴。“阮朗喝一口,摇头:“不好,莲子泡的时候不够,硬。““是吗?”姚美丽挑一个放嘴里嚼一嚼,点头:“你说的对哦,是有点硬,我再去泡一些,明天再熬。”
“行啦,赶紧喝了吧,你走了三个月,她就没下过一分钟的厨房,全是吃白食,听说你要回来,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忙活这点粥,就她那点手艺,能熬成这样不错了。”
我坐到沙发上,笑道。
阮朗眨下眼,端起碗,把粥喝了。
“别,别介,不能凑合啊,一定要精致,我再去泡莲子。”姚美丽拿起菜茶几上的空碗,喜滋滋的跑回厨房。
“姚姐啥意思,你看明白了吧?”我对阮朗说道。
阮朗垂头摆弄着手上的彩绳,语气有些悲伤:“别闹,我们不可能。”
我心生悲哀,也是,我们都是这样,容易得到的,并不知道去珍惜,往往会拼尽全力去追求自己得不到的,弄得自己遍体鳞伤,以为这世界是冷漠的。
“小不点儿,小宇明天回家,我多熬点,给他也喝点。”姚美丽在厨房喊。
我正要回她,手机响起来,掏出来看,原来是网店卖家找我谈生意,看好了店里的一款西装,想订一百套做工作服。
一百套!大单子!我来了精神,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去书房,在电脑上跟她聊起来。
我进步很快,电脑打字已经基本跟得上聊天的速度。
秦姐寄来的样品仿出来的衣服销路很好,供不应求,本来各订了三百件,这个月开始,连续追加了两次订单,还好姚美丽找了原来她手下的几个姑娘帮忙,否则我连陪小宇康复的时间都没有。
客户是个很好讲话的人,跟她谈了十几分钟后,她便下了单,预付了订金,我跟她商量好一个月之后交货。
生意谈成,心情变的开朗,连跑带跳的出了书房,姚美丽正坐在椅子上削苹果,头也不抬,冷笑一声:“阮朗,你是不知道,我真是高估这顾小北了,什么清纯高洁淡泊呀,什么都是扯谈你知道么?这家伙就是抠逼,贪财鬼!比我还爱钱,一看见钱双眼冒绿光!”
阮朗冲我笑:“网店生意不错?”
“还行,每天平均二三百单,在郊区租了个仓库囤衣服,就是租金忒贵,肉疼,还好,小宇这也好了,该回家了。”我笑道。
“是啊,我也想回去了,我那酒吧还有一个多月也能开业了,我得回去张罗张罗,天天这么没着没落的心里还真有点慌。”姚美丽跟着感叹道。
“没着没落?住我这里还觉着没着没落?”阮朗的话大约没经大脑,嗖一声的嘣出来。
姚美丽瞬间星星眼,双手抱在胸前,忸怩起来:“住在你这里是安心啦,可是女人嘛,总是要有点事做,不能光指着男人养吧。”
阮朗自知自己说错话,低头吃苹果,不吭声了。
……
感谢老天还了我一个健康的小宇。
小宇出院后第三天,我们买好机票,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我带小宇去监狱看小南,她比以前胖了,神情依旧冷漠,对我不冷不热,我说我要回去,她也没有反应。我说我会每个月按时来看她,她也没有反应。
我能说的都说了,她好像并不领情,一直对我冷冷的。
小宇不讲话,只坐在我身边摸眼泪,直到探视时间结束,她起身离开,才对小宇说:“好好听老姐的话,认真念书。”
小宇流着泪答应,我们俩四只泪目朝着她走进去。
“老姐。”小宇揪着我胳膊,哭。
我给他擦眼泪,安慰他:“别哭,二姐只是一时做错事,等她出来,还年轻,路还很长,我和一起做生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人生的大波大澜似乎都在这一年中经历完,不管是爱情还是事业还是友情,都在这一年里经历着洗刷和重组。
回到家,先是忙着给小宇找学校,然后就忙着网店的生意,秦姐接二连三的从加拿大发回样品,没有了姚美丽的帮忙,我一个人到处联系厂家,天天忙的脚不踮地,焦头烂额。
秦姐租的办公室和仓库还没有到期,回到这里,比在K城做的反倒要省事些,只重新招了几个客服,便开张大吉。
待冬天的第一场雪飘下来的时候,我的生活便如这雪花一样,扬扬洒洒有规有矩了。
厂家的人看见我都客气的称我顾经理,客服看见我,亲切的称我老大。
我俨然从一个劳动者变成了小小的资本家,学会端一杯咖啡站在窗边,边沉思边看飘雪。
午夜静下来的时候,那个新西兰来的电话还是会搅乱我的神经,让我一夜无眠。
我想过千万次要不要回过去。
可是,如果他依旧想着我,不会只打一次电话就罢休吧?如果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只是老朋友间的问候或是对往昔的追忆,那我还是不回过去的好,我依旧没能走出来,听不得他的声音,我想,会更听不得他说他有了新的恋情。
小豆豆茁壮成长着,已经躺在床上咿咿呀呀的哼着婴儿国的语言,伸手拽手上的绳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床边的玩具微笑。
老赵跟着我们一起回来了,她是个好人,说只要工资不变,到哪里做都是一样。
她把豆豆带的很好,我真的很感激她。最近她在教豆豆说话,教她叫妈妈,爸爸。
我对她说,老赵,教点别的。
她不肯,很科学的教育我,孩子最先说的话就应该是妈妈爸爸。
“那就教她叫奶妈。”我又对她讲,她朝我翻白眼,一付瞧不起我的样子,我说服不了她,只好随她去。
反正我已经打算养这娃儿,叫妈妈就叫妈妈吧,无所谓了。
时间过的真快,不管你的心碎还是他的不如意,仿佛是一眨眼的工夫,小南出狱了,她出狱的前两天,双胞胎刚刚收到心仪的大学的通知书。
我开着新买的车,一口气开了七八个小时开到K城,天不亮便停在了监狱门口,等她出来。
她拿着泛旧的帆布包,走出大铁门的刹那,我哭的不能自已。
双胞胎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去,一齐扑向她怀里哭喊着叫二姐。
她丢了包,搂住他们,脸上冷漠稍退,多了些许温情。
“二姐,我们回家。”两人把她拉上车,让她坐在副驾驶,兴高彩烈的说。
她看我两眼,干咳一声,嗓子眼里叫了声姐。
我应着,发动车子。
“姐,送我去前门里3号,我有朋友在那儿等我。”她一开口就是拒我千里之外的话。
“别去朋友那儿了,回家,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吗?”我拒绝。
她面色冷淡:“不想回去了,回家就会想起那个混蛋,我想留在这儿,跟朋友说好了,大家一起创业,一起干。”
“什么朋友?”我问。
她哏一哏:“狱友,刚出狱不久的,我们一起处了三年,交情很好,她是这儿本地的,本来说要来接我的,可家里临时有事来不了。还特地打电话让狱警转告我,要我一定去找她。”
“过去跟她说一声,然后跟我回家。”我不容质疑的说道。
她撇撇嘴,不吭声。
双胞胎你一句我一句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她只是沉默,就是不肯回答。
开车到了她说的那个地址,果然有位胖胖的女孩子在门口等她,见了她,兴高彩烈的上前来抱住她,又跳又叫。
“顾小南,我刚办完事,正想打电话给你过去接你呢。”女孩子搂着她的脖子大声说道。
“我们走吧,你爸不会讨厌我吧?”顾小南朝她露出笑脸,讨好的语气说道。
“他出国了,临走之前还问你怎么还不来,他不放心我一个在家呢!放心吧,他不讨厌你,我跟他都说了,以后我们俩个一起看店,我爸说了,一人给我们五千工资,只要我们学好不走歪路,每年涨一倍工资。”胖女孩儿骄傲的说道。
“好啊!”顾小南搂着她,目不斜视的往前走,把我们抛在身后。
“喂,小南,不介绍下你的新朋友吗?”我在她身后喊。
她不回头,胖女孩儿回过头,看着我,惊讶的面容:“你们是谁呀?”
小南放开搂住她脖子的手,慢慢走到我跟前,我看不懂的面容和眼神,慢慢的开口,第一个字都说的很慢:“顾小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你能够接受,我就跟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