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我想拼尽气力骂他,打他,杀死他,可根本就没有力气,浑身筋酥力软,根本动弹不得,他一定是在我的茶杯里放了药!这个人渣!

他大声狞笑着朝我扑过来,我只能寄希望于有从天而降的英雄来救我,帮我脱离苦海,否则今天怕就是我的忌日,再也不想在这丑陋的世界里继续活下去。

……

我在杜雨城怀里醒来,他双眼乌青,嘴角流着血,正拿毛巾敷我的头。

“总算是醒来了,我还以为要我献身才肯醒过来呢。”他高亢的声音说道。

我的眼泪流下来,忙忙的去看我自己。

还好,衣衫还算整齐,身上并没有疼痛感觉。

他把我放到沙发上,拿纸巾擦嘴角的血。

我放眼打量我的家,狼藉一片,柜翻凳子倒,地上全是花瓶玻璃的碎渣。

“艹,那傻B个子挺小,还是个瘸子,没想到真它妈能打,要不是怕你被欺负火大,真不一定能干得过他。”他说脏话。

“你怎么来了?”我问,嗓子发干,疼的很。

“我说,你能不能省点心?我这要是不来,你怎么办?来的路上我就心惊肉跳的,总觉得要出事,没想到还真它妈的出事了。”他继续爆脏口。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管是谁,都这样,谁也不能相信。”我解嘲的笑笑,把自己躺平。

“你是说我?”他问。

我没回他,他知道我说的不是他。

“他别不是吃过什么药吧,够猛的,顾小北,要不咱俩试试?”他举着手机照着流血的嘴角,犯神经。

“你真没事,不用去医院?”我呜咽一声,让自己尽量不露出伤心的表情来。

“他们都是哪儿弄的这些玩意儿,好奇,实在是好奇。”他好像听不到我的话,拿起桌子上的茶壶放到鼻子上闻。

“杜雨城,你能正经点么?我刚受到了伤害。”我有些委屈。

“没有呀!我进门的时候,他裤子都没脱完呢,我这点伤算什么,他才厉害呢,老子揍的他,绝对是妈都不认识了,别再让我看见他,否则要他的狗命!”杜雨城咬牙切齿。

这人,就跟他说不清楚,他没有来得及行凶,我就没受到伤害吗?

“杜雨城,谢谢你。”我现在说谢谢他真的说很溜,不知道是因为他,我才开始遭遇厄运,还是上天在我要遭遇厄运的时候,把他送到了我身边。

“那几个小鬼呢?真不够意思,但凡有一个在家,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等他们回来,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杜雨城继续研究着茶壶里的水,完全敷衍我的语气。

“你怎么不问问我那个混蛋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我忍不住,开口问他。

“我不管他是谁,他伤害了你,就是我的敌人,对于这种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下次再让我遇上,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他回我,自然的语气,好像事情本来就该是这样子。

我无语凝噎,想哭的要命。我不想跟他继续装疯卖傻了,我要告诉他,我好像真的是喜欢他,我觉得我就要放弃我那可怜的梦想,就这么跟他谈一场不管结局的恋爱了。

可他,却又开口了:“顾小北,做人呢,要坚强,这辈子会遇到很多事,靠别人是不行的,最得靠的还是自己。不是我怪你哈,比如今天这种事,你就太大意了。像这种混蛋男人,既然不愿意跟他交往,就不要往家里领,这点判断力你还是要有的,这次是偶然,被我遇上了,要是我没来呢?就算你告他强奸,让他坐牢,你受到的伤害也不会因此而减少半分是不是?”

我的心因为他的话变的冰凉。

他没有要做我的依靠的意愿,他是在教我一个人坚强,是的,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从来都是。

“窦启明她,真的没怀孕?不会吧?我看她肚子还蛮大的。”我岔开话题,不想再继续听他说教。

他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壶,转头看着我:“顾小北,别打岔,好好听我说,世间险恶,没有人能成为谁的救世主,我能帮你一次两次,可最终人生这条路还要靠自己走下去是不是?”

“这事我比你明白,虽然我走的不怎么的,你也不过如此,大家彼此彼此。”我冷淡的回他。

他耸耸肩膀,叹口气,手指捏住下巴,嗯嗯两声,开口:“明天我搬过来住,在没跟那个男人谈明白之前,我不放心你和孩子们单独住在这里。”

“你刚刚还说,凡事要靠自己,我打算靠自己解决,你千万别搬,你算什么呀?让人误会,以后我还做不做人了?”我翻他大白眼。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是通知你一声,明天我要搬进来住!”他说的斩钉截铁,弄的我目瞪口呆。

“顾小北,别再领陌生男人回家,听见没有?”他起身,开始收拾乱七八糟的客厅。

我觉得有些悲伤,他倒是忘了,我们熟悉之前,他也算是个陌生男人。

算我运气好,他没有像黄国祥那样对我施暴。

“你呀,未卜先知,说要换换家具,马上就有理由换新家具了。”他扶起倒在地上的鞋柜,叹口气。

我想回答他,被口水呛了下,咳嗽一声。

他走过来,伸手摸我的额头,皱皱眉:“还烫啊,你这感冒还不好,到处嘚瑟什么,走亲戚?我来你家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哪个亲戚过来照顾照顾你们,你倒还记他们的情!真是蠢!”

“姓杜的,你能不能说句我爱听的?我现在心情难过的很,你能不能对你温存些,让我觉得这世界还是很温暖的行不行?”我愤愤的说道。

“行,当然行。”他露出笑脸,从抽屉里翻出体温计递给我,夸我一句:“你的小内内草莓图案的,很漂亮,我喜欢。”

我举起刚到手的体温计去戳他的双目,我要戳瞎这个臭流氓!

他往后闪身,笑的跟花儿一样:“顾小北,咱能成熟点么?那些性感内衣什么的就不说了,至少也要穿点有品味的,能凸显女人味的是不是?”

我伸直手臂,继续去戳他的眼!他这是没完了!

他跳起身来,跑到一边,继续笑。

“我就这品味,管你什么事!”我泄了气,把体温计夹进胳膊里,骂他,想想不太对,心里一紧,接着问:“你还看见什么了?”

我记得我醒过来的时候,衣服明明穿的挺整齐的。

他要回答,手机响了,朝我摆摆手,接起来,窦一顾连哭带叫的声音,我离的这老远都听的见。

“杜雨城你快来啊,我妈不行了!快点啊,妈,妈……”

他推门出去,我也慌了神,套上外套跟着他一齐出了门。

下楼的时候,他不由自主的拉着我的手,越握越紧,疼的要命。

我心里还存着一些侥幸,这个窦启明快四十岁的人了,不会还这么冲动会为爱情自杀吧?我觉得我都过了为爱上吊的年纪了,何况她一个马上步入中年的人。

打车过去的时候,正遇着窦启明被几个医护人员从楼上抬下来,窦一顾披头散发,赤着脚跟在后面,哭哭啼蹄,可怜的紧。

“顾小北,帮我照顾一顾,我跟车去医院。”

杜雨城吩咐我,这时候的他,倒是镇定了,面无表情,吐字清晰不颤抖。

我望着担架上一身血的窦启明,脚颤的不能走,倚着墙滑倒瘫坐在地上。

救护车关了门,窦一顾追了几步,倒地,趴在地上哭。

我爬过去,抱住她,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

“姐,我害怕。”窦一顾紧紧揪着我的胳膊,大声哭着。

我用力将她拖起来:“乖,你妈不会有事的,你还小,她怎么舍得丢下你不管呢。”

“姐!我怕,我要去医院,我要守着我妈……”她边哭边推着我。

“好,你先回家穿好衣服,我们马上过去。”我把外套脱下来裹住她,抱着她回家,等她穿了衣服,和她一起下楼来打车去医院。

来到医院,窦启明还在手术室抢救,杜雨城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垂着头,看不出表情。

窦一顾见了他,宛如见了仇人,跑过去,抬脚踢他的腿,骂他:“臭男人,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妈这样!”

杜雨城抬眼看看她,拍拍身边的椅子,语气挺平静:“坐。”

“还我妈妈,你这个混蛋。”窦一顾不坐,继续踢他的腿。

他不动,望着她,叹气:“昨天谈完后,我以为你妈真的放下了呢,原来她说的最后那一大段话不是放开了,而是威胁我若是我离开,她要自杀的,我真的蠢,竟然没听明白。”

“你倒底做没做哈?如果没做,我妈怎么会这么决绝!”窦一顾尖叫,继续使劲踢他,她穿着厚底马丁靴,看的我都觉着疼,杜雨城却似乎没有反应。

“一顾,坐下,安静点,你这么叫,一会儿医生肯定过来骂人。”我上前去抱住她,硬是把她摁到椅子上坐好。

“姐,我妈她,不会有事吧?”窦一顾趴在我肩膀上,又哭起来。

我扭头望着杜雨城。

他脸上的淤青闪我的眼,本来想质问他的话,化作一声叹息而作罢。

电梯门打开,拥出来一堆人,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

这就奇怪了,不是说去马尔代夫旅游了么?怎么突然就都出现了?

这一堆男男女女走到杜雨城跟前,机关枪一样的朝他扫射着子弹,他不回言,面无表情的听着。

“你就是顾小北?你还有脸来?启明就是你逼死的!”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女人看见我,枪口调向我。

她们都很有教养,虽然说着骂人话,声音并不大,除了表情让人看着难过。

“对哦,阿姨,你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嚣张,这种一直生活在底层的小市民,真的好有心计,把我们雨城吃的死死的,像是喝了迷魂药呢。”

这个说话的我认识,费婷婷嘛。

“顾小北,带着一顾走吧。”杜雨城在一片谴责声中对我说道。

费婷婷把一顾扯起来,拉到自己身后去。

“那你自己走吧,赶紧的。”他又说一遍。

我起身要走,费婷婷挡住我的去路。

我正要闪开,只见杜雨城忽的起身,三两步近前,凶恶的我从未见过的面容,严厉的声音:“让她走。”

费婷婷显然被他的脸色吓倒,往旁边闪了闪身子。

“雨城,让她留下,我有话跟她讲。”他爸爸在他身后开口。

“没什么话好讲的。”他直接替我拒绝,挥手让我走。

我其实不想走,他爸爸有话对我讲,正好我也有话对他们讲。

我不能老背着这个黑锅是不是?

他自己儿子没教育好,不肯听他包办婚姻,不能把这件事的气撒到我头上是不是?

可我看了看杜雨城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到了极点,黑的吓人,心里存的这点倔强倒开始瓦解。

“走啊!”他见我不动弹,伸手推我一把,把我推向电梯那边,正好电梯门打开,我走进去,门关闭的那刹那,我看见他爸朝他脸上扇了一记耳光。

我有些懵,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我帮不了他,就算我现在出去解释我根本与他们家的事情毫无关系,也没有人相信我的话。

这个罪,看来我是犯定了。

回到家,弟妹们都在沙发上坐着,不高兴的脸色,一齐望着我,像是在等我解释什么。

“怎么了?”我喝口水,问他们。

“好好的,舅舅和舅妈为什么变脸了?给我们的钱都要了回去,还骂我们不认抬举。”小东委屈巴巴的说。

我咽口口水。

“顾小北,跟那个男人说了难听的话吧?”二妹问我。

她倒是看的清楚。

我头有些疼,摸两下,记起来还发着烧,顿时觉得腿软脚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大喘气。

二妹端杯水给我,冷笑:“我就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你答应了,大家还是亲戚,你这一不答应,连亲戚都没得做了。”

“不做就不做吧,也不是什么好亲戚。”我有气无力的回她一句。

“顾小北,陈美凤她是不是跟那个男人在城郊开饭店?”二妹突然问我一个很有杀伤力的问题。

我一惊,跳起来:“胡说,哪个王八蛋告诉你的?没有的事,我不知道她跟那男人去哪里了。”

“瞧你紧张这样儿,八成是真的了,真是亲妈呀,宁要爱情不要孩子,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二妹说完,甩身进了卧室,重重把门关上。

我瞪着沙发上剩下的这两个。

小东噌的起身,朝洗手间走去。

小宇朝我傻笑:“老姐,是舅妈说的,说妈妈她撂下我们这几个拖油瓶,自己享受去了,又说她不知道珍惜好日子,生生把男人逼死了,如今日子过成这样,都是她自找的……”

我打断他:“别听她胡说,她是气极了没好话。”

“爸爸死的时候,我还小,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这些年也听别人提起过,好像爸爸就是自杀的呀。”小宇小声嘀咕。

“大过年的,不说以前的事了,都过去那么些年了,谁对谁错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不是想吃拌海蜇吗,快来帮我剥蒜,晚上我拌给你吃。”

我拉着他的衣袖将他拖进厨房。

他不再问我,坐在小凳子上剥着蒜,跟我说笑话,时不时抬头看看我笑了没有。

这时候就突然觉得陈美凤喜欢小宇也许并不都是重男轻女的缘故。

他比我两个妹妹脾气都好,也更会哄人。

虽然我妈一直惯着他,可他并没有因此滋生出傲娇的小性子,从不见他在吃穿上为难过两个姐姐,妈私下留给他的好东西,他总是会拿出来跟两个姐姐分享,只看见小东欺负他,从未见他对小东发过脾气。

他,是这家里唯一一个像爸爸的孩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陈岚来了,手里提着好大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好几个塑料盒子,说是阿姨给我们做的好吃的。

我那里好意思要他的东西,推辞来推辞去,他硬是撂在茶几上,冲我笑:“北北,你这可就见外了,把我当外人了呀?”

“没有,哪能把你当外人呢。”我见推辞不过,只得收下,让二妹过来拿进厨房里热一热。

“留下来一起吃吧。”我对他说。

他犹豫下,点点头。

“阿姨呢,打电话叫她一起来?”我又说。

他摇头:“不用啦,她不在家,串亲戚去了,我不想去,去了免不了问东问西的惹我烦。”

我笑起来:”那你这是假传圣旨嘛,这东西可不是阿姨做的。““真的我妈做的,本来早上让我送过来,我赖床,等我起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送过来你们不在家。”他回我。

“吃饭啦。”二妹在餐厅叫。

我和他一齐走过去,小东拉开椅子,请他坐。

陈岚坐下来,坐他对面的小东盯着他的手,龇牙一乐:“哥,我姐给你的订婚戒指呢?怎么不戴了呀?”

他嗖的把手缩到桌子底下,讪讪的笑:“过年帮我妈弄鱼怕弄坏了,摘下来了,过两天再戴。”

“闭嘴吃饭,就你废话多!”我喝小东一句,小东朝我扮个鬼脸,低头吃饭。

陈岚挑着米饭粒,半天,才嗫嚅一句:“北北,你不信吧?”

“没事,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就丢了。”我笑道,心里却不这么想,那是杜雨城的东西啊,要真是丢了,没法跟人家交待!我又不记得样式,想买个一模一样的也办不到嘛。

“东西倒是没丢,只是被原主要回去了。”陈岚放下饭碗,看着我。

我差点被米饭粒噎死,大声咳嗽起来。

他帮我捶了几下背,又开口:“除夕那天晚上离开你们家,我们干了一架,他说那戒指是他的,我就摘下来还给他了。”

“呐什么,陈岚,你听我解释,那戒指吧,不是他送给我的,是他坐我公交车没钱,拿它抵车钱的,我本来……”我急急忙忙跟他解释。

他打断我:“北北,我看杜雨城他,是真的喜欢你,你们就在一起吧,我无所谓的,就算只能单恋你一辈子也无所谓,只要你幸福就行了。”

我垂头吃饭,声音冷下来:“陈岚,现在说一辈子还太早了,大家都是朋友,何必推来让去的,我又不是件衣服,随便人挑挑捡捡。”

“对,对,大家都是朋友,我们还是好朋友是不是?”他笑着回答,看上去如释重负,拿起筷子吃饭。

我终于还是嘴贱,见弟妹吃完离了桌,便问他:“这几天有没有见过杨小靖?”

他眼神闪烁下,声音低下来:“见她干嘛,我跟她又没关系。”

“管处说,她一直不肯说那孩子究竟是谁的,不过是杜雨城陪她去的医院,我本来还以为是杜雨城的,可他不承认。”我说道,盯着他的脸。

他撇撇嘴:“谁做了这种丢人的事,会自觉承认?”

“可我觉得杜雨城他没必要撒谎。”我说。

他不以为然:“人会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撒谎,也许你觉着没必要,可他觉着有必要呢。”

我闭了嘴。

“北北,明天你下班后我们去逛公园吧。”他换了话题。

“恐怕不行,明天我开晚班。”我回他。

他一脸失望。

“我想去看看杨小靖,我和她妈妈很熟,她妈妈对你也很好,你要不要去呀?”我问他。

他摇头:“我跟她又不熟,不去了。”

我走去厨房收拾碗筷,我想我要继续跟他交往下去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一个人的无耻究竟能无耻到什么地步。

门铃响,小宇去开门,欢乐的喊了一声杜哥。

我从厨房探出头去,看见他扛着个大包包就进来了。

“你什么意思?”

我慌了,戴着一手的洗洁精沫子跑出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

他不回我,从我身边经过,把包包扛进了小宇屋里。

我跟进去,继续骂:“你疯了是不是?真要搬过来?你这个时候搬过来,不是给我找麻烦吗?”

他打开包包,往外拿衣服,毫不客气的打开屋里的衣柜,把衣服收进去。

我真的要疯了!扯着他的外套往外拽他,拽不动他,倒把他的外套拽了下来,他扭头看我一眼:“把外套帮我洗了,有医院的消毒味儿,闻着难受,这外套我还挺喜欢的,不想扔。”

我嗟!

我拿着他的外套,仰天长叹!

这个人怎么说到做到,根本不会开玩笑哈?这事能这么随便吗?他搬进来算怎以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