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我倒在床上便睡着了,直睡了个昏天暗地,傍晚才醒过来,去厨房做了饭,等弟妹回来。
明天该去上班了,再不上班,这个月的工资扣完了,怕是连年都没法过,弟妹的新衣服都还没买。
到点了,只有小东和小宇回来,一向回来最早的二妹却不见踪影。
“在学校看见你二姐没有?”我问他们俩。
他们俩一起摇头。
“老姐,中午吃饭的时候看见了,还给我的饭卡里充了二百块钱,下午就再没看着。”小宇挠着耳朵回我。
我一惊:“她哪儿来的钱?”
“不是你给她的吗?二姐说是你给她的呢。”小东也是一脸惊讶。
“哦,是我给她的,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我拍拍脑袋,拿饭给他们吃。
吃完饭,他们写作业,我看电视,直到十点半他们睡觉,二妹还没回来。
我有些耐不住,发短信问家长群里的家长,有没有人看见顾小南放学后去哪里了。
家长们都挺热心的,帮我问孩子,结果都答复说不知道,有跟她一起出校门的同学,也只看到她坐上公交车走了,并不知道她的去向。
我头疼的要命,坐立不安,想出门去找她,又不知道到哪里去找,想死的心都有,紧紧盯着墙上的挂钟,忍不住要报警。
家长群里的家长们还在七嘴八舌的问我情况,手机响了,陌生的号码,我忙接起来,是二妹的声音。
“你个死丫头,死哪去了,这么晚不回家!”我冲着电话大骂。
她却用波澜不惊的声音回我:“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满世界的发消息吗?以为我失踪了是不是?真够丢人的,我不过是跟朋友出来吃顿饭,马上就回去了。”
说完,不待我回她,便挂了电话。
再打过去,却没有人接了。
我丢下手里的电话,翻开茶几上的抽屉,找出以前的按键手机,把我的电话卡装了进去。
我得给她整个手机,至少这种时候能打个电话找到她。
半小时后,她回来,一身酒气,眼睛却亮晶晶的,嘴里也没有酒味儿。
“跟什么朋友吃饭?你才多大,就陪人家喝酒!疯了是不是?大学不想考了,想自甘堕落是不是?”我黑着脸吼她。
她不理我,去洗手间洗漱。
我站在洗手间门口,盯着她,语气软下来:“顾小南,你仔细想想,这些年,你老姐对你说过的话,有哪一句是假话?但凡答应你的事,从来就没有食言过,我说过会照顾你们长大,就一定说到做到,在你们三个没有成家立业之前,我绝不会丢下你们不管的。”
她洗脸的动作慢下来,哼一声。
“顾小南,好好念你的书,我已经错过了,难道你也要错过么?我们念书好,是老天爷赏饭吃,你不要走歪了,一辈子很长,现在若是走歪了,有你后悔的时候!”我接着教训她。
“行啦,你知道陈美凤为什么走了么?她十万块把你买给了杜雨城,拿着钱走的!别傻了,顾小北,别管我们三个了,你没义务替这对狗夫妻抚养我们,他们不配!”二妹摸了把脸上的水,盯着我,低声吼道。
我脑子一顿,失去了思维,人变成僵尸。
“顾小北,放学路上我遇见了窦一顾,窦一顾跟我说的,杜雨城跟她妈要的钱,说是要投资,结果呢,狗屁投资没搞一个,全给陈美凤了。”二妹掬捧水泼到脸上,我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掩饰流下的眼泪。
“不要听那小姑娘瞎说,那孩子没一句实话。”
半天,我嗫嚅着说一句,有气无力,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脸上怕是已经露出根本掩饰不住的绝望神色。
“老姐,是真的,窦一顾跟我也说过,说杜哥骗了她妈很多钱,说是去投资,其实是拿着这钱在外面养女人,她虽然没明说养的是谁,可听她那意思,养的就是你呗。”
小宇从房间探出头来,低声说道。
我扭头看着他,诧异的张大嘴巴。
“老姐,别替陈美凤掩饰了,她不是去旅游,是跟男人跑了是不是?”小东抱着双臂也从房间里走出来,对我说道。
“你,你们都知道?”我退到墙边,伸手指着他们。
“老姐,妈妈在的时候,多半也是不在家,每天我们睁眼前闭眼前看到的都是你,她走不走真的无所谓的,只要你还在这个家里,就够了。”
小宇摸着脑袋笑道。
“你们俩滚回去睡觉!”二妹朝他们吼。
俩人瘪瘪嘴,走回房间关了门。
“洗洗睡吧,我正愁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事呢,这倒好,全都知道了,我也省了心了。”我拍拍手,吩咐她。
二妹紧紧盯着我的脸:“你真的不在乎?”
“废话!他乐意掏钱是他的事,我可没答应他什么,再说了,陈美凤和他私下做的交易,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么?”我慷慨激昂的回她。
她吐口气,继续洗脸,声音颓废:“顾小北,你真是疯了,十万块钱啊,不是十块钱,照你这么个挣法,还要养我们三个,猴年马月能还得完?难不成真的卖身给他伺候他?他知道你的底细,哪会把你当人待。”
“谁说我要还他了,又不是我欠他的。”这翻着白眼回答她,心中却悲凉,她跟我只差两岁,最了解我的性格,欠不得别人的钱,拼了老命也是要还的。
……
第二天去上班,刘博见了我,一脸大惊小怪,非要我当众扒开裤腿,看看腿是不是真的好了,否则坚决不同意我出车。
“别闹,全好了。”我跺了几下脚给他们看。
班长笑起来:“我说小北,你这几天不在,刘博可像丢了魂似的,天天梦游呢,要不,你委屈委屈嫁他得了,让他养着你。”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众人笑。
“鲜花也靠大粪浇不是,再说了人刘博家的房子刚写上了拆字,妥妥的拆二代啊,有钱!养小北还是养得起的,这丫头也吃不多。”
“哈哈……”
一群臭男人好久没人打趣,今儿算是过足了瘾。
我朝他们吐吐舌头,跑出办公室,开车去。
刘博追出来,脸红脖子粗的:“小北,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我,我呐什么……”
他开不了口,我替他说了下去:“我什么我,想女人是吧?我同学这两天去北京进货去了,等她回来,给你介绍介绍?我觉得你俩挺配的。”
他一下子激动起来,梗着脖子高声嚷,也不结巴了:“不用麻烦你了,自己的事自己解决,不劳你操心。”
“切,真是的,好心没好报,单着吧你。”我骂他一句,不再理他。
一天都很顺利,甚至有趟车,上来个老太太,因我说了句您老慢点,当心脚下,就一直夸我人美心善,坐到我对面,一路问我年纪生日家庭情况手机号码什么的,我猜她一定有个单身的孙子。
上班的时候倒是好说,开车注意力全在路况上,没时间想别的事情,可下班交车的时候,我的心又开始发虚。
手机被我握在手心里,已经被汗水浸湿,我想打电话问问杜雨城究竟是不是像窦一顾说的那样买下了我,却又不敢,我真的怕他回答说是,那会让我无言以对,而且这十万块钱,对我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一时半回真的还不了他。
梁根柱的饭店开在西郊的工业区,我去过两次,有印象,打着手机导航,换了两次公交,总算是找到了地方。
进去的时候,我妈正在收拾桌子,抬头见了我,惊恐的朝后厨方向看看,伸手将我拽到角落里,一脸吃惊的问:“你怎么又来了?”
“别怕,我不是像上两次那样求你回去的,我说我长大了自己养弟弟妹妹,不会食言。”我解嘲的笑笑。
她松了口气,神情放松下来:“那你来干什么?我挺好的,不用记挂着我。”
“挺好的?眼角的淤青自己撞出来的?”我问她。
她下意识伸手遮了遮眼睛,干咳一声:“可不是自己撞出来的,要不还能咋的?”
“如果过的不开心就回去吧,我们四个虽然累赘,可总不敢打你。”我不由自主的劝她。
“我不回去,再说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小宇也大了,眼看着念大学娶媳妇都要钱,光指着我和你那点工资可不是扯谈。”她垂下头,双手捻着衣襟不安的语调。
我喉头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眼里只有儿子,跟梁根柱跑出来难道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儿子?
我正想开口问问她,她却先开口了:“没事早点走吧,天黑了,这地方晚上不太平,净是些外地开大货车的司机,个个饿鬼似的,当心点。”
“你收了杜雨城的钱了?”我问。
她张大双眼,朝地上啐一口,恨恨的声音:“不让他说的,还跟我拍胸脯保证绝不会对你说,男人,就它妈没一个靠谱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他没说,也不代表没有人会知道,你当十万块是十块钱哈?谁家这么大笔钱不见了,不要问个清楚哈?”我不满的回她。
“十万块钱很多吗?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彩礼都要三四十万的?我怕把他一下子要跑了,还少要了这许多哩,有什么不乐意的,哪家娶媳妇,不是脱层皮,抠光老本的?十万块钱还嫌多。”她朝我翻白眼,说出来的话噎死我。
“陈美凤,我跟他只认识了不够一个月,你管人家要彩礼?你想钱想疯了吧?他说要娶我了吗?我说要嫁他了吗?”我简直没办法形容我的心情,恨不得举起桌子上酒瓶子使劲砸她脑袋,把她砸清醒了。
她继续翻白眼:“这我倒是没问,可你大晚上的把他领回家,我以为你早跟他睡了嘛,再说了我跟他要钱的时候,他也没说不娶你啊,倒是很痛快的答应了,第二天就把钱转到我卡上了,蛮痛快的一个人,不错的,长的也好,人家既然肯娶你,你就嫁了吧,有什么好挑的,还能挑着比他更好的?”
“算了,我不想跟你说,你要有良心,把钱给人家还回去,你要不还,我自己还。”我扭头往外走,气疯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哎,北北,钱我是不会还的啦,你也不要还,好好带着小宇,别让他学习的太累了,当心熬坏了身子骨。”她在我身后喊。
我快步离开,不想再听,恨她,恨杜雨城。
一个疯一个傻!他们俩凑一对倒是合适!
走到公交站点,车没来,电话先来了,号码陌生的,声音却是陈岚的。
他说他在医院外面的饭店吃饭,手机撂病房里忘了拿,兜里又没现钱,让我过去救急,这是借邻桌手机打的电话。
“你别着急,我在郊外,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回去,你再叫两个菜慢慢吃着等我。”我告诉他。
他应着,又嘱咐我几声快点,挂了电话。
我没心情等公交车,扬手叫了辆出租车,朝他说的那个饭店赶过去。
“妹子,年底公司聚会呐?好地方啊,这饭店我去过,吃个自助餐最便宜要499!”出租车司机听了饭店名儿,笑道。
我瞎嗯嗯两声,咽了口口水,拜托他开快点。
他答应一声,将车速提起来,四十分钟后,我来到饭店,朝他说的那个楼层走去。
告诉前台小姐我要找一位陈岚先生,她微笑着将我带到一处包间门口。
我吐了口气,心中有万千疑问。
陈岚,没有能力到这种地方包个包间吃饭吧?又是个阴谋?
前台小姐没有敲门,示意我自己敲门进去。
我没敲门,倒是下了楼,在大堂拔通陈岚的电话。
陈岚接电话的速度快极了。
“有人给你付帐,解围了?”我问他。
“北北,你在哪儿?我去找你,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我错了,不该这么对你。”他急切的声音对我说道。
“阴谋?”我又问他。
“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我告诉他我在饭店大堂。
“呆在那儿别动,我去找你!跟你解释是怎么回事,千万不要上去,我正在往那边赶,五分钟就过去了。”他急迫的说道。
我在大厅的椅子上坐着等他,看他气喘嘘嘘的推门进来。
“北北,走。”他看见我,上前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我甩开他:“怎么回事?”
“别问了,人穷志短,我也是被逼无奈,可这么做我实在是承受不了,宁肯过苦日子也不会出卖你。”他擦着额头的汗,愧疚的面色。
“你能说清楚么?”我皱起眉毛问他。
“是杜雨城,他要我打电话把你骗到这里的包间来,还说,还说,包间里是那几个催债的男人,只要他们玩的开心,就不用我们还钱了。”陈岚越拿手擦,额头的汗冒的越多。
我苦笑一声。
这种事,他竟然答应了!还好他良心发现,又跑过来跟我解释。
不过也是我先打电话给他,如果我不打刚才那个电话,如果我走进那个包间,等我的正是那些恶棍,他是否有勇气闯进去救我?
我去摁电梯要上楼。
他从后面拉住我的胳膊,惊惧的声音:“北北,我知道错了,别任性,走吧,那些人,我们惹不起。”
我不听他的,进了电梯来到楼上,径朝那个包间走去,毫不犹豫的推门走了进去。
包间里一桌丰盛的饭菜,只有一个男人翘着二郎腿,四仰八叉的坐到皮质沙发上,正似笑非笑的盯着我。
“杜雨城,玩够了没有!这样很有意思吗?”我冲到他面前,怒吼!
“顾小北,我这是教你认清现实,怎么叫玩呢。”他摊摊手,大言不惭。
“放你妈狗屁,要教回家教你儿子去,你算老几,用你来教我?”我爆粗口,狠命的骂他。
他一付蛮不在乎的嘴脸,强词夺理:“嘴上刁蛮,其实心里很失望对吧?那男人绝对靠不住,这下看清楚了?”
我揪着他的领带,将他拖起来,仰面看着他,很认真的表情对他说道:“杜先生,以后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人性永远经不起考验,价值多少的问题而已,现在有人给你足够的诱惑,你就敢保证你不会出卖你的亲人或是爱人?只要对方出的起价码,谁都不敢保证!神仙也不敢!这种游戏除了恶心别人,恶心自己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杜雨城伸手捏着下巴,目光炯炯的盯着我:“顾小北,你不像只有二十岁的样子哈,这话至少要四五十岁的人才能说出来吧?”
“那你就把我当成四五十岁的人好了,别再来烦我。”我松开他,向后退:“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陈岚怕是让你失望了,他没有出卖我,而是跟我一起来了,他不敢违抗你的命令,却也不忍心把我送进火坑,所以要陪我一起跳进火坑就是了。”
他换上一张吃惊脸,推开我,跑到门口去,陈岚哆哆嗦嗦的走进门来,朝他躬腰,小心翼翼的开口:“杜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我呐什么,我……”
“算了,你不用解释,算你小子有点良心,我给了你三个选项,你很聪明,选择了最正确的。”杜雨城挥挥手,嘴角挤出一抹苦笑。
“那高利贷的事情……”陈岚又问。
杜雨城点点头:“我说过,只要你的选择正确,我就不用你们还钱了,这话继续有效!”
“谢谢杜先生,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等我有了赚钱的能力,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陈岚朝他举个躬。
“也好,不过你先还我一万五千块可以吧?”杜雨城去沙发上坐了,翘起二郎腿,正色道。
“杜雨城,你又想玩什么花样!”我吼他。
“没你的事,我借给他十二万,又不要他利息,要他先还点钱不过分吧?我送外卖一个月辛辛苦苦也才赚五六千块钱,再说了,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也不容易。”杜雨城声音不大,却极有震慑力,让我一下子闭了嘴,看向陈岚。
“好,好,明天还给你,你看行不行,杜先生?”陈岚沙哑的声音回道。
“行,没问题,只要你还就成。”杜雨城露出邪气的笑容,换个坐姿,指指桌子上的饭菜:“坐下来一起吃?这家的菜不错,不过才换了个西餐厨师,做的鹅肝不如前头那一位,有些腥。”
“我们走。”我扯起陈岚的衣袖要出门,陈岚却不动,倒把我晃了个跟头。
“走啊!”我朝他跺脚。
“北北,杜先生要我们留下来吃,我们就留下来吃吧。”他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你不怕他在饭菜里下毒啊?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一顿饭吗?吃海参鲍鱼不过也是填饱肚子,不比吃馒头咸菜高贵到哪里去,不吃,走!”我朝他吼。
“不好吧?杜先生请客,就这么走了,实在不给面子不好吧?再说了,杜先生人家是好意,留下来好不好?”他低声下气的央求。
“要留你留。我走!”我放开他,出了门。
他反过来揪着我的衣袖,声音像蚊子唱,又凄凄惨惨:“小北,求你了,留下来,我真需要这笔钱,我家亲戚我几乎都借遍了,根本借不到钱。若是再不还钱,人家要收房子,我和我妈真的是无家可归,我不光念不成书,怕只有和我妈一起跳楼的份了。”
我心软下来,狠狠瞪杜雨城一眼,走到桌子前坐下。
“杜先生,吃,吃吧。”陈岚殷勤的拿起桌上的红酒瓶子,倒了杯酒递给杜雨城。
杜雨城不接,指指桌上的一个玻璃容器:“红酒要醒的,醒酒器里的酒才是拿来喝的。”
陈岚闹个大红脸,讪讪的放下酒杯,尴尬的笑着。
“姓杜的,你是要我们留下来吃饭还是要我们留下来侮辱我们?”我朝他瞪眼。
“吃饭吃饭,等这会儿饿死我了。”杜雨城拿起刚才的酒杯,喝了一口,朝我笑:“放在酒瓶子里醒醒也是一样,好喝。”
“你赚钱确实也不容易,陪更年期女人很累吧?听说这个更年期女人吧,都变态!脾气还不好,你这是在她那儿受了委屈,要在我们身上找补回来是不?”我一脸狞笑的盯着他,奚落他。
他瞅我一眼,摇着杯子里的酒,咧嘴笑:“窦一顾这熊孩子,老子早晚灭了她,天天出去造谣生事,真是气死我了。”
“你要光明正大,还怕一个孩子出去造谣?”我冷笑。
“顾小北,好好一顿饭,非要吃的堵心才好是吧?你能不能不揭我疮疤,咱就吃饭,赶紧的吃,这两个菜留着打包回去给家里那些萝卜头,小宇最爱吃的红烧肉,人家本来不做这菜,是我非逼着做了一份的,口味不错,你尝尝。”
杜雨城明显不想再在这问题上纠缠,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在我面前的盘子里。
陈岚在我身边坐下,我看他一眼,他竟然放松了好多,看杜雨城的眸光中有些许蔑视意味,这是听懂了我刚才那席话的意味吧?
“别碰我弟,免得把他带坏了!”我依旧对他横眉冷对。
“我去,顾小北,有完没完啦?揪辫子开批斗会也得给犯人个空闲休息休息吃顿饭吧?”他一脸委屈。
“是呀,北北,不说了,吃吧吃吧。”陈岚夹了块看不出什么的黑乎乎的玩意到我盘子里:“这松露的味道闻起来真好,上品。”
“松露?”我重复一遍。
陈岚啊一声,面色尴尬:“你不看中央二的美食节目呀?我经常看,认识一些西餐食材。”
“你家电视机还能闻出味来?”杜雨城这句话几乎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他也就是说说,至于这么认真吗?不过吃顿饭,不用显摆你有多阔气吧?杜少爷?我们是穷人,没见识,只有说没见过,请你指教,才合你的心意么?”我呛他。
杜雨城兀自喝他的酒,不言语。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沉闷。
我和陈岚默默吃着饭。我是根本吃不出什么味道来,心中五味杂陈,对于杜雨城,竟不知是什么感觉,爱恨交加?其实也不可能,我并不知道他做这些究竟是为什么,反正我是不相信他做这些会像他说的那样是想跟我谈一场恋爱。
我十几年的生活经历让我并不相信一夜暴富或是像我这样的穷酸女孩子能有嫁给有钱男人的机会。
陈岚只吃了几口,便说要去洗手间,回来便说要走,他妈妈打电话叫他回去。
“我跟你一起走。”我站起来。
“别,你陪陪杜先生。”他不让我走,眼神里的光芒很无助,小声赘一句:“求你了,小北。”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真不想也不敢得罪这位厉害的杜先生啊。
我坐回到座位上,继续吃饭,什么刀叉的烦人,不就一块牛肉片么,我直接用手拿起来放嘴里啃着。”杜先生,你们慢慢吃,麻烦你送北北回家。”陈岚满面赔笑的跟杜雨城告辞,临走之前,还不忘把门关上。
“高智商的的男人果然不容小觑,能考上那所大学的人都是人精啊。”杜雨城放下手里的酒杯,大声感叹。拿张纸巾伸手过来要给我擦嘴。
我一巴掌打去他手上,手上的汤汁四溅,飞到他的衬衫上。
他噫一声,惋惜:“最后一件体面的衣裳啦,倒好,又完完了,这败家娘们,谁养得起。”
“杜雨城,陈岚的事先放放,我现在跟你讲讲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伸手摸下嘴,严肃的开口。
他一下子笑的像花儿:“我们之间的事情?好,好,你说,说吧,洗耳恭听。”
“我今天去找我妈了,她都跟我说了,收了你十万块钱,你说你这人是不是缺心眼啊?头一次见面,人家一哭,你就给钱,你钱多没地方花是吧?去贫困地区盖学校啊!至少还博个美名不是。”我说道。
“你诈我的吧?我哪有给阿姨钱,没有,这个真没有的事。”他举起酒杯抿口酒,闪烁的眼神。
“就算跟你爸不和,离家出走,也不至于要把你们杜家弄的倾家荡产吧?你这么个花法,多少钱够哈?”我痛心疾首的埋怨他。
他忽然向后一靠,仰到沙发上就笑出声来。
“你严肃点行不行?今晚咱们就讲个实话,你究竟什么目的要对我这么好?实话说吧,我虽然岁数小,经历的事却不少,抗得住。”我拧紧眉毛,看不惯他的没正形。
“你这样子真有趣,像是已经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苦口婆心劝我上进呢。也好,谈恋爱怪累的,直接进阶到下一步挺好。”他笑的像个妖怪,一点不善良。
恨的我咬牙切齿,操起桌子上的一个骨碟想砸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骨碟指定不便宜,我不一定赔的起,还是冷静点好。
“不说拉倒,我还不问了呢,你傻傻你的,管我屁事。”我拿几个打包盒,开始打包饭菜。
“顾小北,我跟你说实话,你不准恼,看在我出钱出力的份上,帮我一把行不行?”他正经了面色。
我停下手,望着他,等他的下文,我就知道这世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你看见费婷婷了是吧?也看见我爸刚娶的小老婆了是吧?”他说道。
我点头,让他继续。
“我不乐意娶小费,又没别的办法解决问题,所以就逃婚了,这你都知道是吧?……”
“你能不能不说废话?”我打断他。
“能,下面就是正题,其实那天在公交车上遇到你,我就想到了解决办法,不过要你配合我一下,这办法有点损,可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小费和那个小老婆断了念想,再不来烦我是不是?”他的神情忧伤起来。
我一紧张,手里的一盘子菜没倒进盒子里,全洒到桌子上了:“杜雨城,你不是想拿我挡枪吧?我不行啊,你看我瘦骨伶仃的,也挡不了多少子弹哇。”
他摊手,叹气:“谁说不是,我想放弃的,就刚才在医院,我污蔑你撞了小老婆,就是想让你脱身啊,可你们那时候不冷静,偏偏要往网里撞嘛,这不,本来能脱出去,你又自己出溜回来了。”
“杜雨城,你忒不地道了,这叫什么事啊!平白无辜的,我凭什么就成了替你挡枪的?你这是想气死你爸啊,找个什么样的不好,找一开公交车的,怕是找窦启明都比找我强吧?”我打个哆嗦。
“你还真甭说这话,我还真想过要气死他,就那小老婆,夏正,是我同学!你爸去学校看我的时候,看上的,然后两人就苟且在一起了。我妈费好事都没让他们散了,最后把自己气死了,倒成全这对狗男女,所以说这世间的事,狗血的全它妈的让我碰上了。”他懊恼的语气,揪自己的头发。
我深表同情。
“别的我不行,贫嘴恶舌奚落人,我倒是把好手,承蒙你看得起我,我就替你骂她两句,让她觉悟觉悟?”我跟他说。
他翻着眼珠子,从下往上瞄着我:“现在恐怕不行,她怀着孩子,孕妇的情绪本来就不稳定,要真气流产了,你我的罪过,我不心疼她,也心疼我两个未出世的弟弟不是。”
我瞠目结舌。
按正常的剧情发展,他不是应该恨这个小老婆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入骨?想方设法要弄到她流产?
看来我还是太狭隘了,不过我确实在论坛上看过有人这么对付过爸爸的小三,把她推倒,让她流产,然后后面跟贴的还一片叫好声儿呢。
“那我找费婷婷谈谈,让她放手?”我又问他。
他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你别去惹她,那女人是个狐狸精,千面怪,遇什么人说什么话,我家里所有人都被她修理的服服帖帖的,都夸她展样大方,温柔贤淑,说能娶她,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八辈子修来的好姻缘,那你就娶了呗。”我嘴贱的毛病又犯了,忙抽了自己一嘴巴子。
“顾小北,我有没有笑话过你?”杜雨城不满的问我。
我摇头,朝他吐吐舌头:“我错了,既然你不喜欢她,那就不娶。”
“其实我也不是说就是不喜欢她,可再喜欢,也架不住家里人这么个逼法吧?我自己娶老婆,作主的总该是我本人吧?大清都亡了一百来年了,包办婚姻早就不时兴了啊,怎么轮到我身上,就还要是封建家长制,逼着我娶亲呢。”杜雨城愤慨的说道。
我吮吮鼻子,无语,喉头有点堵,心里说不出啥滋味,有那么一点点失望感觉?我想是的。
我猜的事从来就没出过错!这丫的就拿我当一盾牌工具了。
“顾小北,一句话,你帮不帮忙?医院门口演的戏你也看到了,要不要见死不救?你说。”杜雨城对我威逼利用。
我咬着嘴唇,认真思索。
他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让我假装他女朋友,跟他家里那两个女人斗呗,要么把她们俩都斗败,让她们退散,要么就这么耗着,等她们倦了,自动退散。
人家在我身上下了二三十万的本钱,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不应承下来,似乎太不够意思。
“你能告诉我怎么选中我的么?”我变相答应了他,换个问法问他。
他笑的像两朵花儿盛开似的:“那天晚上你在公交车上拿着扳手敲我身边的座位时,我就看上你了,够狠够泼辣,镇住我家那两狐狸精,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满心欢喜化作一团冰霜,这丫的,不过想找个泼妇回家打架,我还以为他看上我是因为我美丽动人呢。
“我能再问你个问题么?你有喜欢的女人没有?”我把饭菜打好包,提在手里,问他。
“有,在英国念研究生,是我的小学妹,人生的好,脾气也温柔,说起话来轻声细语,我就喜欢那样细致的女孩儿,给你看照片。”
他喜滋滋的说道,从裤兜里掏出钱包来,翻给我看,透明袋里真的夹了张长发女孩子的黑白照,大眼睛,大嘴巴,浓眉毛,混血儿的模样,漂亮的炫目耀眼,还有点眼熟。
我解嘲的笑笑,我真是想太多了,我这样的,压根不是人家眼中的那道菜!我在人家眼里,就是一能吵架能撒泼的泼妇就对了。
“我送你回去。”他见我要出门,立起身来对我说道。
“免了,我坐公交就行,既然答应你了,就会替你办事,不过你给我妈的钱,那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可能还不了,除非从现在开始,你天天跟我一起祈祷,有朝一日,我能中个五百万的福利大奖。”我笑着,朝他拱拱手:“杜哥,告辞,哪天有空,咱们还是撮柱香,拜个把子吧,有我保护你,那两个婆姨绝对退散。”
他的脸笑的变了形,眯着眼问我:“明天周末,有什么打算,带你见家长呗?”
“你这假造的也太快了点,干脆抱个孩子回去不更省事?”我怂他,将他关在包间里,快步离开。
里面传来他的吼声:“嗨,别走啊,我怎么没想到直接抱个孩子回去这招呢,你回来,咱们好好谈谈,就这一招定下了,嗨……”
走出酒店大门,享受着外面的清风明月,心里的负担轻了许多,有些话直说出来就痛快了,不用老是费脑子去想。其实只要关闭你百分之五十的脑细胞,这世界看上去还是挺可爱的。
他有他的小学妹,我有我的男神,他姑且说之,我姑且听之,大家都信以为真,这样再好不过。
一辆亮锃锃的黄色轿车停到酒店门口,千娇百媚的美女迈下车来,守门的门童忙跑过去,殷勤的问好,替她把车开走。
看的我心生羡慕,世上的事就是这样,生而傲娇或是生而卑微,一清二楚,界线分明。
美女走到我身边,看我一眼,面色突变,眸光凶悍:“怎么是你?”
“这世界真小哈?只要见着一回,就非有第二回 第三回不可哈?”我笑道。
“你在这儿工作?清洁工?打杂的?”她瞟着我手里提的打包盒,轻蔑的语气。
“我长的这么漂亮又泼辣,就不兴是有人爱慕我,请我在这里吃饭?”我傲娇的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