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颜觉得哪里怪怪的。
只是瞧着戚恪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她想,魏王不仅对她不错,而且对戚恪也当真不错。
怨不得前世戚恪在魏王的麾下忠心耿耿。
或许,魏王对承恩公府也没有如其他皇族对戚家的那样不喜吧。
对于承恩公府在皇族心目中的形象,戚颜心中有数。
不说前世,外戚与皇族是如何相争。
只说这一世,魏王为何能够顺利地从边关回到京都,重归朝堂。
不正是因皇族成王的促成,还有其他皇族的应允么?
外戚势大,皇族自然不能容忍,哪怕明知先皇不喜魏王的血脉,也知道先皇将魏王放逐边关就没想过让魏王回到京都,可是依旧对先皇的意思置若罔闻,才有了魏王回到京都,一时之间炙手可热,朝堂上无数的朝臣竞相依附。
也可以说,魏王重新回到了朝堂上,也是因外戚承恩公府的确势力强大。
皇帝明显更亲近喜爱母族。
想到曾经皇族的那些冷淡,戚颜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皇族不喜承恩公府。
可魏王对她与戚恪姐弟都怀抱善意。
这样的话,日后他们姐弟也有好日子过。
毕竟,魏王十年后就会登基的。
“不过我如今留着也无用。”承恩公那一巴掌打在脸上虽然瞧着骇人,可如今这都多久了,戚恪脸上的伤痕早就没有了。他拿着这香喷喷的白玉清凉膏也没有用,就一把塞给了戚颜笑嘻嘻地说道,“日后我如果还有需要用的时候,就来寻姐姐。”
他将白玉清凉膏放在戚颜的手上,玉匣清凉温润的触感让她的手微微一顿。
哪怕打了皇帝一巴掌之后没有感觉到什么,可是当清凉的玉匣触碰到温暖的掌心,她觉得还是有些舒服的。
摩挲着细腻的玉匣,戚颜脸上便露出笑容。
“说起来,连魏王都知道关怀我们。”戚恪笑了一会儿,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戚颜不由沉默。
因承恩公恼火他们姐弟,这府里如今没有人敢和他们接触。
姐弟俩虽然住在承恩公府上,却如同隐形人,连府中的下人都对他们视而不见。
旁人也就罢了。
可是承恩公夫人是他们的母亲。
可唯恐承恩公因此也厌弃了她,承恩公夫人这么多天,甚至都没有来看望过他们哪怕一眼。
明明知道如今京都内外的流言蜚语,也明知道戚颜如今站在风口浪尖,终身有碍,可承恩公夫人依旧没有对自己的女儿有片刻的温存。
只是如今不见她,戚颜反倒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见到承恩公夫人,恐怕她也没有关心,反倒只会哭着责备他们做了违抗承恩公,伤害了戚鸾,连累了她吧。自己的母亲就是这样的人,戚颜前世今生早就习惯了,可戚恪到底不过是个少年,心底还有几分柔软,哪怕嘴上再强硬,可心里也会受伤的。
“阿恪,对不住。”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姐弟之间,难道还要说这样的话?况且你做错了什么?为何要对我道歉?就算是做错,也是母亲的错,是父亲,是戚鸾的错。”
少年不过是片刻的阴沉,继而展颜一笑,忙捧茶给自己的姐姐,认真地说道,“我是男子,哪里会那么脆弱。不过是,不过是在姐姐的面前说说真心话罢了。”
戚颜接过茶,想到了一件事,便对戚恪说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戚颜的脸色有些复杂。
“如今京都内外沸沸扬扬都是陛下的婚事。我也就罢了,只是我行事强势,这次难免伤了姐妹们的清誉。”见戚恪微微蹙眉,戚颜便对他轻声说道,“几个姐妹里,我只担心三妹妹罢了。她如今也是待嫁之年,恐怕婚事要受长房的连累。你留意着些,若是在京都里瞧见谁家与三妹妹品貌相当,便说给我听听。”
戚家姐妹的婚事,别人戚颜是不管的。
如三房的两个堂妹,当年何等地奉承戚贵妃,何等嘲笑她是个无宠的废物,何等欺辱她来讨好戚贵妃。
可是三房也就罢了,二房的堂妹戚茹就格外无辜。
前世,她从未对戚颜这个无宠的堂姐有片刻冒犯,甚至还很同情戚颜的遭遇。
可是她自己嫁的人也不怎么样。
戚鸾与皇帝的事前世遮不住了,两个人爱得你死我活,分开了就活不下去,戚太后做主,皇帝难得强势,从即将大婚的淮王的手里把戚鸾抢入了宫中,让淮王成了一个大笑话。
为了令淮王息怒,也为了维系淮王继续支持皇帝,抗衡魏王,承恩公府把二房独女戚茹嫁到了淮王府。
承恩公府因戚鸾令淮王蒙羞,如今,还给淮王一个妻子。
瞧着仿佛是补偿,也成了成全的美谈。
可是受到皇帝这样羞辱,奇耻大辱之下的淮王能接受这仿佛羞辱一般的补偿么?
嫁给淮王做王妃,戚茹哪里有好日子过。
不过是嫁到淮王府三年,她年轻美丽的堂妹就在淮王府香消玉殒。
而对旁人来说,也只不过是痛哭一场,哭着感慨一句戚茹命不好,享受不了这身为淮王正妃的泼天尊贵罢了。
想到这里,戚颜垂下了眼睛。
她能够重活一生,曾经的遗憾,如果能够挽回,她自然希望挽回。
就如戚茹。
戚鸾犯下的过错,凭什么让戚茹来承担?
这一世,她哪怕是千方百计地阻挠,也不会再让戚茹嫁给淮王,活成上一世为了家族不得不嫁给满心敌视她,厌恶她的淮王了。
“三妹妹?”戚恪愣了愣,迟疑了一下,到底答应了。
只是他还是抓了抓头说道,“我自然是会帮着她相看着。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恐怕三妹妹的婚事,二叔二婶的心里有自己的章程吧。”他虽然是承恩公世子,是未来承恩公府的当家,可是隔房长辈会不会对堂妹的婚事有筹谋,他也得多瞧着。
提到了二房长辈,戚颜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你不必在意二叔的想法。他……不过是和父亲一般的人罢了。”
前世,戚茹会被嫁给淮王,不就是她的好二叔的提议么?
为了给阖府宠爱的戚鸾收拾乱摊子,她二叔戚二老爷把自己的亲生闺女给贡献了出来。
至于戚二太太,也不过是一个失去了独女,无力在权势显赫的戚家的打压之下发出自己悲愤的可怜人罢了。
不过前世戚二老爷也没得好……爱女过世,无人为戚二太太做主,戚二太太就替自己做了主。
她一把刀把戚二老爷给捅成了蜂窝,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凭什么,要为了这样的男人同归于尽呢?
“知道了。不过三妹妹还在山上为姐姐祈福呢。如今闹出这些事,恐怕她与二婶也要回京了吧。”因戚颜即将进宫,戚二太太自然要讨好她,只求日后成了皇后的戚颜给自己的女儿挑一个好人家,提携提携戚茹。
她大婚之前,戚二太太就忙着带女儿一同往山上去给戚颜祈福。
只是如今京都动荡,她应该也接到了信儿,赶着回来了。
瞧见戚颜嘴角带着安静的笑意,戚恪不免格外心疼。
“姐姐担心这,又担心那,我只求姐姐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如果嫁不成皇帝,又能嫁给谁呢?
当初天下人都知道戚颜即将嫁给皇帝,是皇帝的妻子。
如今婚事不成,对皇帝无关痛痒,可顶着皇帝前任婚约者的头衔,谁敢娶戚颜呢?
想想自己姐姐的终身,尚且少年的戚恪难免头疼。
又见戚颜为这个着想,又为那个着想,去完全没有想到她自己,他到底忍不住对戚颜轻声说道,“都是陛下的错。若他不是皇帝就好了。”
若皇帝不是皇帝,那有人想要娶他的姐姐,自然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畏惧。
如今,天下都是皇帝的,谁会担负会引来皇帝不喜的风险求娶他的姐姐?
这话像是孩子气的话。
戚颜却笑了。
“过不了多久。”
前世魏王筹谋十年。
就算她日后想要嫁人了,大不了,她就等上十年,等到魏王登基后,没有皇帝捣乱也就是了。
更何况她如今也不那么想要成亲。
所嫁非人,和后宅女子争宠,算计,还不如一个人清清静静地守着个爵位过日子。
说起爵位,戚颜的心里自然充满了期待。
这爵位,说是她日后的依仗不假。
可也是给戚太后挖的一个坑。
戚太后能允许戚颜被封了爵位,继续风风光光在京都内外显赫地出场么?
她自然是不能答应的。
因此,当戚太后听到皇帝一脸异想天开,高高兴兴地来跟自己说事情解决了,戚颜愿意退位让贤,不吵不闹地把后位让给戚鸾,还称赞戚颜识大体,为了皇帝与自己的姐姐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牺牲了名誉还有脸面,不过是要一个爵位的时候,戚太后只觉得双耳嗡嗡作响。
“母后,朕觉得表妹是明理之人,也对朕和阿鸾有心!她牺牲这么大,公主郡主的爵位都不要,只求一个县主,这都是为朕着想啊。”
皇帝兴冲冲地赶到了戚太后的面前,就是想告诉母亲,自己能娶自己心爱的女子了。
瞧着一旁戚鸾红肿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他心头一热,走过去揽着心爱的人对戚太后说道,“因此,朕已经答应她了!而且,朕准备把京都外最富庶的安陵县封给她!”戚颜说得没错。
他对戚颜补偿越多,就越发会让人明白他对人是善待的。
就算不娶戚颜,可他对戚颜多好啊。
这也会让天下人感到他不是一个刻薄寡恩的皇帝。
而是一个大方的明君吧。
他就要亲政了,是时候要树立一个仁厚明君的形象,让天下人都崇敬他了。
皇帝的眼睛都在发亮。
戚太后却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心口,半晌,才突然厉声说道,“不行!”
皇帝看着恼怒得脸色严峻的戚太后,满腔的热血还有期待只觉得被泼了一头冷水。
他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