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允离紧紧盯着他们的战斗,她在一边慢慢说:“江公子,你这些年,伪装的辛苦么?你为了博得众人口中的美名,连你那暴脾气的表妹,都一意容让。我以为你是位君子,不料你却是个伪君子。”
乔公公见那江映川的动作微微一顿,知道公主殿下的话,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立刻道:“公主,他累也得继续装下去,他现在这般可憎的真面目,若直接呈在世人面前,世人只会唾弃他!着实可怜,可悲!一个大好公子,都以为他前途不可限量,谁知道不过是只阴沟里的老鼠,活得如此扭曲!”
江映川被莫允离和乔公公的话戳中了最深的隐痛。但是乔公公说得那么辛辣,他出手更加凌厉,甚至将宁骥和冷鹰二人逼退几步。
江映川高声道:“你们这些人懂什么?我江家为了今日大业,牺牲了多少!世人愚妄,不知道成大业者不拘小节!你们都不过是我们皇图霸业的垫脚石!”
宁骥和上官冷鹰见他狼子野心,几近疯狂,都十分愤怒,攻势越发凌厉。
乔公公见那江映川面色充血,似乎激发了什么秘术,宁骥和冷鹰已经使尽全力,却堪堪能够匹敌。
他心中知道不妙,冷哼道:“说得好听!你们的大业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掀起腥风血雨,荼毒百姓!如今欣国上下安定,百姓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你们此举,下不得民心,上不得奥援,所以只能勾结外敌,靠膨胀的野心聚拢同伙。若你们能够功成,那真是苍天无眼!”
莫允离见那江映川朝乔公公怒视着,他的脚步又有点乱。宁骥和冷鹰抓住机会强攻,瞬间险象环生,即使他有刀枪不入的宝贝金丝铠甲,他都有点吃不消,一直倒退。
莫允离叹了口气道:“前朝无道而亡,如今欣国欣欣向荣,你们此举,是在倒行逆施。江公子,你们江家也是大族,如今这般孤注一掷,可曾想过族中老弱妇孺的安危?”
江映川虽然狂悖,但父亲一直致力于谋反,他从小长在祖母膝下,感情深厚。这次他们造反,他想让祖母他们转移,却被父亲一口回绝,让他做好准备,不成功则成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能此时动作,打草惊蛇。
莫允离这样一说,他脑海中立刻浮现起了家中年迈的祖母和母亲的模样。这些年来他们的谋反大计,并未告诉家中女眷,如今若真个失败,不知母亲祖母会如何担惊受怕,而她们又会落到何等悲惨的境地之中去。
他被莫允离和乔公公接连攻心,乱了章法,瞬间便处在了下风。宁骥和上官冷鹰,立刻抓住了时机,两人刀剑相交,使出了他们合击阵法的最强力的一招。
那江映川即便有金丝铠甲护体,也抵挡不住,被重重击在胸口,黑斗篷立刻残破,露出里面的金光闪闪的铠甲,而他也被远远地击飞。
待他挣扎着要爬起来的时候,宁骥和冷鹰已经赶到,一脚就踏在他胸口,将他牢牢制住。
冷鹰下手如风,点了他的穴道,这番血战,终于分出了胜负。他们身上都带了伤,鲜血滴答,朝莫允离转过头来:“公主不要担心!”
江映川倒在地上,盯着莫允离。莫允离看他在说:“饶了我家女眷,她们什么都不知道。”
此人千里追踪,跟他们明争暗斗,现在终于结束了。莫允离望着他,轻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乔公公看到江映川被捉,终于放下心来,他这一松劲儿,立刻就晕了过去。莫允离被吓了一跳,她扑在乔公公身上,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却再也不睁眼了。
三个月后,锁春殿中。已经到了秋天,黄叶飘飞。不一会儿传来了马蹄声,莫允离穿着职方郎的官服,急匆匆地下朝了。
她进了锁春殿,就问乔公公怎么样了。乔公公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他的肩头都是落叶。听到公主的声音,他睁开眼睛来,道:“乔公公很好。大人今日如何?”
莫允离笑了道:“本宫今日很顺利。唉,就是不知道裴姐姐什么时候回来,还有那冷鹰,说送沈姑娘还乡,都走了半个月了,还不见他回来。”
乔公公见她眼睛闪闪烁烁,却没有说出她最思念的人的名字。不由轻轻一叹道:“铁公鸡王子,回了铁墨,他这次若失言,就让太子殿下率大军,去铁墨把他捉回来,让他当个小太监来伺候公主吧。”
莫允离听到捉回来的时候,本来眼睛一亮,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脸一红道:“公公,你再这样,本宫就不陪你聊天了。”
她又看着随行的小太监,将她今日的图纸,从马上搬下来。她叹了口气道:“裴姐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当日靖边大战,靖边守军江琛杰在长城大败,退入了靖边城。情势危急之时,跟着保护公主的上官永平,终于赶到。而他们路上与前来救援的朝廷大兵一起赶到,终于为靖边解围。
朝廷乘胜追击,那断玥人看似陈兵百万,却不堪一击,一触即溃,被太子所率领的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太子深入戈壁,追击到了断玥人的王庭之中,誓要将其彻底踏平。
前线烽烟四起之时,皇城中也终于迎来了决战。
江氏忽然发难,气势汹汹,围困宫门,当时情势十分危急。好在皇帝因为太子失踪,将皇城之中细细清理了一遍,铲除了不少江氏内应,安插了自己人。
到了江氏自己按捺不住跳了出来,皇帝就将计就计,将隐藏在朝中的蠹虫们一网打尽。江丞相死在当场,所有同伙如今被捉到牢里,正待细细审问之后,再明正典刑。
国朝建立以来,一直宽仁治下,这样的谋反大案,还是百年来的首次。皇帝虽然大怒,但是依然对主审官员道,不要株连太广,破坏休养生息之策。百年前的巨变,实在损失惨重,如今容不得内斗了。
至此内忧皆去,就剩铁墨这个外患了。宁骥送回了公主之后,就按照原定计划,带着阿诺金糕归国。现在就看他在铁墨国内如何纵横捭阖。他们相约明年春季起兵.
乔公公看到公主烦恼,他呵呵笑了道:“公主殿下,你可知道那江琛杰,为什么留下裴姑娘为他画地图?”
莫允离不解:“江将军在几年大战之中受了伤,而他们发现敌人之所以能突进长城,是因为我们的地图还不完备。因此请求裴姐姐留下帮忙啊。难道事情不是这样么?”
乔公公看着她,叹了口气道:“江琛杰就是裴家给裴姑娘定的那门亲事。江琛杰是裴媛拒婚的未婚夫。”
莫允离十分吃惊,想起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种种不自然,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了:“那,裴姐姐不是不愿意嫁给他么?如此岂不十分尴尬,裴姐姐她不会吃亏吧?”
莫允离自己说出口,却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裴媛若不愿意,自然不会留在靖边。她脸一红不再问了。她忽然想到了宁骥,宁骥跟自己还分属敌国,可是现在父皇不也默许了他的婚约,只待来年决战,就要为他们完婚么?
可知人的缘法,真是不可言说。
却听乔公公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莫允离忙走到他身边,为他拂去了身上的树叶。
当日在靖边河中大战之时,乔公公受创很深,牵动旧伤,十分凶险。幸而宫中御医随着朝廷大军一起到了靖边,这才险而又险地保住了他的命。只是乔公公一直缠绵病榻,很难起身。他要求告老还乡,莫允离却坚决不肯,只让他留在宫中养伤。
她写信问了鲁茸卓玛该如何,鲁茸卓玛寄了一份药方子来。按着方子服用,乔公公总算有了起色,能够下地了。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迟疑地问乔公公:“公公,那冷鹰去送沈姑娘,是不是他们两人也……”
乔公公笑了:“公主啊,只有你一个人没有看出来啊。冷鹰歆慕沈姑娘已久了。”
莫允离呆了一呆,仔细想想,不由笑道:“这样很好啊。那冷鹰莫非是去沈家求婚的?”
乔公公叹气道:“冷鹰这次一定会失望的。”
莫允离不解地看着他,乔公公盯着莫允离,看她真的一无所知。乔公公轻声道:“那幽云楼的事情如何了?”
莫允离想了想道:“父皇一直很忙,但是他答应本宫,对幽云楼的楼众甄别之后,就将他们划在本宫名下。后续他们要做什么,就看本宫的调遣了。”
她叹气道:“本宫不知道他们能做什么。海图和华夷图都交给了父皇。父皇正在跟臣子们商量重开海路之事。一时半会儿,用不着他们。我问过许时慧,看明年与铁墨开仗,他们愿意不愿意上战场去。许时慧说他求之不得。到时候,本宫就让他们打着本宫的旗帜出战吧。”
乔公公点头道:“是个好法子。那许时慧就没有告诉公主殿下,他为什么会知道公主那么多的事儿,又专程在靖边找上公主么?”
莫允离惊讶地看着他,她的心中闪过过去沈幽幽的种种表现,她轻轻道:“难道沈姐姐她跟幽云楼之间……”
乔公公道:“没错,你的沈姐姐,就是幽云楼中的高手。她那铁匠铺就是幽云楼在京城的一个暗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