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茸卓玛的院子中,宁骥立刻发现了莫允离的不安。
他不由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大夫识破了我们的伪装,却没有点破,可见是个明事理之人。我方才给公公输入真气,也觉得在他经脉之中,似有阻塞,没想到原来是他的旧伤作祟。若他能在此得到医治,这是喜事呀,阿允。”
莫允离将头靠在他的胸前,觉得安心了一点儿。忽然门外有人高喊:“卓玛!卓玛大夫!快来祖地一趟!”
鲁茸卓玛匆忙的走了出来,看有人已经推开了院门。进来的是个十分高大强壮的青年,莫允离唬了一跳,她觉得此人大概跟宁骥恢复本来面目的身高差不多。
那人正是村长的儿子,村中的第一勇士占堆,他扫了一眼莫允离他们,愣了一愣:“又有外乡的病人了?你院中那个小白脸哪里去了?”
说着他在四处张望,鲁茸卓玛瞪了他一眼:“你是在找他,还是在找他的妻子?上一次被那女子拎……”
占堆黑了脸忙道:“我可不是跟你来聊闲话的,快跟我来!”
鲁茸卓玛只能对莫允离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你们在哪里住,等我回来,我去寻你们。”
莫允离忙告诉她他们借宿的人家的地址。那鲁茸卓玛就急匆匆地跟着占堆走了。
只听他们边走,鲁茸卓玛边抱怨:“你们往出吊的是什么东西,太沉了,别再吊了,想别的法子吧。否则一定还会再有人受伤。”
占堆回答着:“那群外乡人急着要走,不肯听我阿爸的话,我有什么办法啊。”
鲁茸卓玛哼道:“欺负女孩子你就最有办法……”
说着他们走远了,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
莫允离看了一眼宁骥,宁骥立刻会意,悄悄从后面跟上了鲁茸卓玛二人。
而莫允离上前搀扶住了乔公公,眼睛一红:“你受了伤,得了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乔公公看莫允离难过的样子,脚步微微一顿,笑道:“并没有多么严重。你没听大夫说,只要在这里住几个月就好了么?”他拍拍她的头道:“人老了,难免有毛病,我啊,已经算很健康的了。”
莫允离望着他:“公公,你没有向我讲实话。”
乔公公笑了。鲁茸卓玛的院子很大,到处都散发着浓浓的草药味。
昨天跟莫允离搭话的老婆婆走了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老婆婆道:“你爷爷说的就是实话啊。小姑娘啊,卓玛说她能治就是能治。不要担心了。”
他们离开了小院,莫允离小心搀扶着乔公公。乔公公十分不习惯,他说:“人又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变得脆弱起来。公主啊,我这伤很久了。”
“公公你到底什么时候受的伤?又是怎么受的伤?方才你对大夫说的那个医治你的大夫,是不是太医院的院正,庄老神医?”
乔公公第一次觉得小公主这识破人心的技能,着实有点头疼。莫允离轻声问:“公公,事到如今,你还瞒着我什么,都告诉我吧。”
清晨高山凉爽的风吹了过来,仿佛不是初夏,而是早春。
乔公公道:“公主,其实当年若不是遇到先皇,我早就死了。当年我当大盗的时候,潜入幽云楼,虽然搅得天翻地覆,但是也受了重伤。我们金盆洗手,除了避祸之外,也因为我的伤情。皇上带我进宫,还让庄神医医治我,才保下了我一条命。”
莫允离吃了一惊:“原来公公你伤了这么久了。庄神医也没有法子么?”
乔公公道:“若不跟人动手,有庄神医在,十几年二十年过来,我也就好了。可惜在这伤将要好的时候,我又跟人斗了一场,这下就落下病根了。庄神医说上高原来,也许会有转机。没想到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找到机会来一趟。”
莫允离轻声道:“公公,你太不在意自己了。这一次一定要除了病根再走。”
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回到了借宿的人家。不多会儿,宁骥回来了。而村子里又一阵喧哗,在家中的老弱妇孺们都纷纷出门观看。却看到大家喊着号子,抬着那大鼎回来了。
莫允离他们也混在队伍中,莫允离仔细盯着那鼎看,终于看清楚了鼎身上的铭文,这是荆州鼎。
宁骥轻声告诉莫允离:“铁勒十他们跟村长在祖地发生了剧烈的争吵。今晨又有人受伤,村里人群情激奋,一大群青年抢了进去,将鼎抢了出来。”
莫允离在人群中看到了她们的医生鲁茸卓玛。
村中人虽然都远远见过这大鼎,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这鼎。孩子们兴奋地跟着人群奔跑。大家在讨论那鼎身上的图案。
莫允离也聚集会神地研究着那鼎图,跟着人群随着大鼎移动。
大鼎被缓缓搬运到了村中心的庙宇之中。
莫允离再看不清楚,宁骥小声道:“我们可以晚上过来再看。只是如今该如何?”
莫允离想了想道:“鼎运回了村中,比呆在祖地好。一时半会儿他们也应该运不走。我猜他们也在等同伙,现在就看谁来得早了。”
宁骥道:“那我们只需要等么?”
乔公公忽然道:“村民们只是受了铁墨人的蛊惑。他们未必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我们也许该找村长谈谈。”
他们正在交谈,只见铁勒十和摩米带着几个人骑着马,跟了进来。
村民们看着他们,露出了敌意的眼神。可他们并不在乎。莫允离看着走在他们最后一个穿着长长黑斗篷,将一切都遮的严严实实的人。
她没有看到铁勒十他们的中原同伙,莫允离不敢再看他们,唯恐被他们发现。她小声低头说:“那个黑衣人不简单。也许就是铁勒十的中原同伙。”
宁骥轻声道:“现在不知道他的功夫如何。但我猜他是个高手。”
等他们走了过去,莫允离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她道:“村长真的不知道铁勒十他们的身份吗?”
乔公公看了看他们三人,叹气道:“我们人手太少,经不起冒险。那就先静观其变。”
莫允离道:“我们先去找医生为公公治病吧。”
鲁茸卓玛这次去而复返,带回来今晨受伤的几个伤员。十分忙碌,她在间隙给乔公公诊了脉,开了药方。并叮嘱他们,最好立刻启程去圣山疗伤。
莫允离看着那受伤的青年的家属,面带忧色进进出出,跪下来亲吻鲁茸卓玛的衣袍,希望她能治好他们的家人。鲁茸卓玛态度十分和蔼,安慰着大家,让他们不要着急。
这时,莫允离却看到她的房东的太太抱着最小的孩子,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她的脸色十分难看。莫允离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她的房东也在今早的挖掘中受了伤。
旁边几个跟他们一样的家属,愁容满面地过来问讯,并说找村长,村长说让他们去找那几个外乡人。他们不是为了村里人受伤的,是为了那外乡人。村里不管。
鲁茸卓玛为病人们换了药出来,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十分气愤道:“村长还能如此么?”
莫允离的房东娘子的脸,好像瞬间失去了光彩。丈夫受伤,好像带走了她满脸的幸福,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好像比早上矮了几分。
房东娘子抬头看看大家,小声道:“那几个外乡人,可是打败了村长的儿子占堆,十分厉害,村长都不敢惹他们。”
另一个中年大婶道:“听说刚刚他们抢那大鼎回来的时候,也跟那外乡人打了一架,十几个人都打不过一个人。要不是他们的首领说不要打了,也许还会有人受伤。”
莫允离一听,忍不住问:“他们的首领是那个穿黑斗篷的人么?他很厉害么?”
那大婶点头道:“大家说他很厉害,但是好像也没有人跟他打过。”
此时大门被推开来,一大群小伙子涌了进来,各个鼻青脸肿的,他们纷纷喊鲁茸卓玛来给他们治伤。
村长的儿子也跟在他们后面,眉头紧皱,倒是不像他们一样狼狈。
鲁茸卓玛一看是他,上去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莫允离吓了一跳,那占堆十分高大,她只担心鲁茸卓玛会吃亏。没想到那跟一只黑熊一样高大的占堆却乖乖地低头,被她扯住了耳朵,一点儿都不敢反抗。
莫允离惊讶地看着鲁茸卓玛骂占堆:“占堆,这事儿村长真的不肯管么?你平时耀武扬威,现在怎么这么窝囊。”
那占堆半弯着腰,脸色通红地说:“你放开我。好。我这就找那些家伙们去!”
鲁茸卓玛却不肯放,骂道:“你有用么?你打得过他们么?这事儿得村长出面。”
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小伙子中,忽然有人道:“我去找过去我们的火铳出来!”
莫允离惊了:“这里居然还有火铳吗?”
她的房东娘子,看上去十分忧愁,但是还是回答道:“百年前天地大变之前,曾有白皮肤高大的西洋人翻过圣山来到这里。当时他们带来了火铳。”
乔公公点头道:“西洋来往我国,除了走海上,还有陆上的道路。这里就是其中重要的节点。”
莫允离好奇地问:“火铳过了百年,还能用么?”
那说话的小伙子听到了她的问话,发现是个陌生的小姑娘。他道:“我们的火铳保养很好,弹药都是我们自己制造的。”
鲁茸卓玛没好气地补充道:“就是容易炸膛。拿出来打一发子弹,不知道是打敌人,还是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