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溪笔谈二

他们出发时是清晨,折腾到现在已经临近晌午,此刻阳光将小院照得透亮。

莫允离见大家都望着她,她微微一笑道:“此人就在这里审,交给本宫审吧。”

裴媛一听,有点担心,她在后面拉拉公主的衣襟:“公主殿下,此人十分狡诈,还会抵死不认,还是交由刑狱处理吧。”

沈幽幽也点头,看着那姓黄的淡淡地道:“他这样歹徒,一定得用刑。”

韦奕关和江映川也齐声道:“殿下,此人还是交由我们。”说完两人看了对方一眼,韦奕关轻哼一声。

宁行空却走到了公主身边,望着公主道:“公主要亲自审,末将可从旁协助。”

莫允离微笑着对他点点头,那笑容比这正午的阳光还要灿烂。

韦奕关和江映川一起看着他,心中骂道,太狡猾了!

乔公公咂吧咂吧烟袋道:“晌午了,吃了饭大家再审吧。如今这《梦溪笔谈》已经找到了,我们还是速速回转西安城吧。”

莫允离进城的时候就很好奇那玉米面红枣窝窝头是什么滋味儿。如今她可以尝一尝了,不想这般香甜软糯,热腾腾的掰开来,齿间充斥着玉米的芳香,莫允离十分开心,这是她在京城中尝不到的。阿花也吃的很香甜,表示公主说得对。

裴媛没想到莫允离和阿花都喜欢此物。

她笑道:“我们河东老家,也有此物,我从小吃,都有点吃腻了,如今在延州见到此物,没想到居然有几分怀念。”

上官冷鹰忙着用子长煎饼卷各色豆腐干和羊肉小炒吃,他一边吃一边嘟囔道:“窝窝头有什么好吃的啊!不抗饿!”

江映川和韦奕关本来都想坐到公主身边,可是公主却款款拉着两个女孩儿坐了。这两人倒坐在了一起。

江映川看公主吃的香甜,脸上露出了笑容,却觉长袍被人拉了一把,抬头只见韦奕关朝他做个口型:“出去谈谈!”

说着韦奕关站了起来道:“大家吃,我去去便来。”说着瞪了一眼江映川。江映川无奈也得跟着他起身。

莫允离欠了欠身,看他们二人离席,忙看了一眼宁行空,她恐怕二人打起来。宁行空吃得很快,一直注意着公主。到此立刻将他的小米粥都喝了进去,也跟着站了起来。

江映川和韦奕关出了此院,来到了院门口。

韦奕关忽然回身,一把揪起了江映川的领子,他怒道:“你有你表妹了,为什么还肖想公主!那也就算了,大家公平竞争,你为什么故意误导我,让我拒绝与公主相亲?你知道我老子打得我下不来床吗?你个黑心的王八蛋!”

宁行空尾随其后,躲在一边正好听到这句话。他一时又惊又怒。

江映川无奈地道:“韦兄,你这话从何说起?我何时误导过你啊?”

韦奕关压低声音愤怒地问:“什么,你还不认?我问你公主如何,你怎么说的?”

江映川终于挣脱了韦奕关的手,他低声道:“我不是据实说的吗?我说公主绝色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京城中凡见过公主的,无不寤寐思之。”

韦奕关冷笑道:“不是这句!关键的那句!”

江映川想了想道:“我说过那是传言未经证实了,你为何如此偏激,夸公主美貌的,你不当一回事,却将那传言当真!”

韦奕关愤怒地道:“你这小子好不狡猾!你说京中人都传说公主跟失踪的太子殿下一样,都喜欢上了异邦人。太子与那巫疆女私奔,公主也早就心悦那铁墨国王子宁骥!她与那宁骥合演了一出逼婚骗局,逼皇上吐口!这样的女人,你让我怎么敢娶!”

追出来的宁行空,心中巨震,他的心里只回荡着这句话:“公主心悦铁墨国王子!”他差一点无法集中注意力继续听下去了。

他的眼中腾起了火焰,是么,公主您心悦他么?

却听江映川叹道:“传言,传言,韦兄,我说过了,这是京中传言罢了。更何况,你可知道皇上因不喜欢这门亲事,私下为公主挑选了多少驸马人选么?京中的不算,各地的青年才俊,皆上了皇帝陛下的选婿榜。你以为公主此次出巡,真的只是为了画地图么?”

宁行空听到此处,差点儿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真是岂有此理!

只听那韦奕关冷笑了一声道:“你莫要巧言令色!你说,既然皇上有选婿榜,你在不在上面?你敢说你对公主殿下,毫无想法?”

宁行空不由屏息静听,却不见那江映川回答。他的心中暗恨。

却听韦奕关有点激动地道:“我一见公主殿下,就知道你说的那些传言都是无稽之谈!公主眼眸清亮,心若赤子,她哪有什么心悦之人!”

宁行空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阵黯然。公主心如清风朗月,对谁都落落大方,确实情窦未开。

韦奕关接着怒道:“更何况皇上居然让公主殿下暗中自行相亲择婿,这般娇宠,她若想嫁谁,说一句就好了,何必搞这些花样!你明知道传言是假,却故意讲给我听!你说,你是不是心存歹意?那皇上择婿榜上还有何人,都是你的朋友么?我倒要看你以后怎么破坏?”

宁行空眼中闪过一道光,他不能,我能!

却听江映川轻声叹道:“我是在琼林宴上第一次见到公主殿下。只一眼就此生沉沦。我与表妹从无男女之意,你明明知道,却故意引公主来此,纵我在那一刻有了一丝私心,你也都报复回来了。”

宁行空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这般无耻,直接便承认了,心中想,快打他。

果然听到重重一拳到肉,一人跌倒的声音。却听江映川声音不变道:“韦兄,如今气可出了?公主殿下乃月宫琼华,君子好逑。往事不提,今日起,你我各凭本事如何?”

宁行空气得差一点就发出了声音,让那二人发觉他的存在了。

却听韦奕关笑了笑,声音中却有一分苦涩道:“你也知道公主如素娥婵娟,凡夫俗子,又怎么与她匹配。她如今易容遮面,敛去了她的绝世荣华,我还依旧时不时为她惊艳。这样的女子,需倾国以奉之,我只要能多看她一眼便知足了。”

宁行空听到此处,心中也不由有点难受,他不想再听下去了,悄悄纵跃回转。韦奕关的话在他耳边回响“这样的女子,需倾国以奉之。”

他低声道:“我比你们幸运,我知道要时时陪在她身旁。”

庭中的众人已经用过了餐,正在喝茶。莫允离和裴媛在小心地翻看着《梦溪笔谈》。此书共30卷,天文地理无所不包。

她们一目十行,只觉十分新鲜有趣。裴媛叹道:“裴夫子只有残卷,就如获至宝,若看到我们手中的全本,他一定十分开心。”

莫允离道:“若得闲,就抄一份给裴夫子送回去。”

裴媛高兴地点头,她们来不及好好研究别的条目,只挑关于地理的条目看。翻到了书中说①分层筑堰之法,测量汴渠的高差。

莫允离惊讶地说:“本宫以为用水准仪和望尺测量高差已经很准确了,没想到沈大人竟嫌弃它不准,想出了这样测量水面的方法。”

裴媛也叹道:“这分层筑堰之法,真是巧妙。”

上官冷鹰吃得肚子溜圆,他坐在椅子上,问道:“那是何意?”

莫允离想了想道:“此法,利用了当初修筑河沟留下的小渠。将那小渠跟汴渠相通,引水,使之与汴渠的水面一致。再在上游筑堤坝,再将此河渠跟汴渠相通,如此层层筑坝,分段测量高差,最后将各级的水面高差相加,就算出了总的河段的高差。”

冷鹰挠了挠头,沈幽幽笑着故意问他:“听懂了么?”

冷鹰脸一红:“自然是听懂了。我是想这法子并不难,可是十分巧妙,一般人想不到啊。”

大家都微笑了。

而莫允离闭目回想起雍州鼎上的水文小图,与《梦溪笔谈》上此条目的内容两相对照。她睁开眼睛轻声道:“明白了。”

大家都有点紧张地看着她:“公主殿下,可是知道了那雍州鼎上的图的秘密了么?”

莫允离轻声道:“那张小图,的确是一段黄河的水文图。跟那鼎上的隐藏地图遥相呼应。只是那时那一段的图,现在还是看不明白。也许要亲自去看看。”

上官冷鹰惊了:“公主殿下,那黄河源头,定然在崇山峻岭之间,我们真的要去找么?”

莫允离的眼中出现了一道光华:“冷鹰,你忘了我们小时候的梦想么?要踏遍万水千山。如今我们只走了这么一点路,还没有攀过真正的高山呢。”

她轻叹道:“可惜华山近在咫尺,我们却来不及去看看了。”

“公主何出此言?”“公主殿下,您要去哪里?”

原来是韦奕关和江映川两人回来了。只见江映川嘴角有点淤青。众人都知道他们俩一定是出去打架了,只是为了什么,大家就不明白了。

莫允离望着不知何时回来的宁行空,却见宁行空好像在发呆,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目光。

莫允离对他们微微一笑道:“对,我们要离开陕西了,感谢大家的照顾。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将那歹人审问清楚吧。”

韦奕关和江映川对视一眼,道:“请公主示下。”

将人带了上来,公主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头发稀疏的中年男子,低头道:“小人叫黄子洋。”他突然抬起头对站在公主旁边的沈幽幽道:“姑娘,求您绕我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①《梦溪笔谈》卷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