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领头的黑衣人,挥起了雪亮的长刀,将挡在他面前的圆桌砍成了两半。他看到莫允离远退到了对面厢房的屋檐之下,他正要往前扑,却大惊失色。
只见此时从对面厢房之中,冲出了一队手持强弓的弓箭手。只见弓箭手中的箭头闪着寒光。
站在一边的韦凡真冷冷道:“还不束手就擒?”
那黑衣人头领立刻知道中计了,他大喊一声:“大家速退!”他忙朝后急跃。
而韦凡真手一挥,只见万箭齐发,寒光阵阵,黑衣人发出惨叫,纷纷滚落在地面上。方才冲出来的这三十几个人,立刻被如蝗的飞箭丛林包围着,再也没法逃脱。
宁行空放开了搂着莫允离的臂膀。他方才搂着莫允离的那一瞬间,莫允离只觉一阵迷糊,她总觉得他就是她的小哥哥。
宁行空对上了她那略带迷离又渴望的眼神,他的心微微一颤,他努力镇定道:“公主,我去收拾了他们!”
莫允离差一点就喊出来,让他不要走了。可是他却果决地松开了手臂,朝黑衣人扑了过去。
那黑衣人头领中等身材,武艺极高,穿梭在箭雨之中,没有让任何一支箭射中,如今宁行空扑了过来,他看到他的剑势就知道他是个高手。
他用眼角的余光一扫,就知道今日他已经全军覆没了。他恶狠狠的目光望向站在屋檐之下的莫允离,莫允离却只顾看着宁行空,好像没看到他一样。
黑衣人咬牙道:“我们走着瞧!”
他看宁行空的剑光闪过,他并不接招,向右一踏步,躲过了这一招,手一挥。
宁行空只见他的袖子中乌光一闪,忙俯身躲避,却听“嘭”的一声,那乌光在空中炸成了一团烟雾。
宁行空忙掩住口鼻,烟雾之中,什么也看不到,但宁行空心中估算着黑衣人的落点,长剑迅疾地伸了出去。只听一声轻哼,他知道自己必然砍中了对方,长剑继续跟上,却再也听不到动静。
在这烟雾遮蔽视线的时刻,宁行空也不敢再盲目追击,唯恐中了圈套。待烟雾散尽之时,果然那黑衣人已经不见踪影。
宁行空看着自己剑尖上的一滴血迹,他轻声道:“你跑不了!”
他心中惦记着莫允离,抽剑飞身跃回来。却见莫允离站在廊下,身边围着众人,都在嘘寒问暖,而自己再也插不进去了。
他看到一个俊秀的公子,一脸紧张地递过了一方帕子:“公主擦擦汗。”
莫允离朝那公子微微一笑,那公子立刻呆若木鸡。宁行空心中不快,忽然一震臂,硬生生地从人群之中,挤到了莫允离的身边,他不动声色地从莫允离的手中将那方帕子接了过来。
莫允离见他安全归来,眼神中露出了喜悦之情。他却低头道:“让那匪首跑了,不过末将刺伤了他!”
莫允离望着他,微微一愣,想了想,转身对站在一边的陕西布政使司大人韦凡真道:“大人,如今虽未将贼人一网打尽,但也算成果斐然。大人依计行事吧。”
韦凡真点点头,想到莫允离方才镇定自若的模样,想她不惜以身作饵的勇敢和智慧,心中十分佩服。
他转身对着属官下令道:“公主遇刺。公主在此的消息,所知之人甚少,而有能力在我宅邸布局杀人的人,就更少了。我们中有内鬼!”
韦凡真此言一出,方才被吓得魂不附体的众人,刚喘了口气便又被吓到了。
只听韦凡真冷冷道:“今日赴宴的宾客,都不必走了,经过排查之后,再离开。现在立刻搜查六品以上官员府邸,平时跟铁墨人来往频密的人,更要重点搜查!”
到了此刻,大家立刻明白了原来这赏花宴是个幌子。
消息灵通的人联想起了前几日布政使司大人,捉了几个铁墨人,关在秘密牢房之中,昼夜审讯,看管极严,都不免心中忧虑。这陕西官场恐怕要被大洗牌了。
皇上的爱女,代皇上巡狩天下的明阳公主,居然在西安遇刺。这件事情必然会让朝野震动,一时人人自危起来。
韦凡真扫过他们惊慌的神色,心中一叹,九鼎事关重大。公主都愿意以身为饵,他也只能秉公执法了。他看着自己皆交好的同僚,心中只希望他们没有牵涉之中,否则,即便是他也保不了他们。
京城之中,皇帝收到了韦凡真的密报,他大吃一惊,从御座上站了起来。
公主出发没多久,他就知道公主离开了车驾和大队人马的保护,换了路线。
当下皇帝跟皇后都心急如焚,他们已经丢了一个儿子,如今难道要连小女儿都丢了么。
皇帝和裴世光商量了一下,裴世光估量了一下公主记里鼓车的车程,画了一个范围,笃定公主走不出这个圈儿。皇帝立刻下令,这个范围内悬赏记里鼓车。
这就是他们被通缉的始末,为了他们的身份安全,那通缉令没有说明原委。
乔公公离开宣化之时,才放出了第一封飞鸽传信,皇帝到现在终于知道了小女儿的行踪,忙又下令撤销通缉令。
皇帝跟皇后看了乔公公的信,他们仔细商量了半天,决定将计就计,继续让公主的车驾南下,以便掩人耳目,同时派出了大批精锐侍卫,去保护莫允离。
而裴世光也动身去青青客栈,去看那客栈之中的分野图。
只是皇帝没想到他们离开了宣化之后,就像失踪了一样。他们再没有走官道,皇帝派出的大把人手到了宣化,就失去了公主的方向。
皇上和皇后担忧不已的时候,他们收到了乔公公的第二封飞鸽来信。信上说豫州鼎已落入铁墨人之手,让皇帝十分心急,便命令那派出去的侍卫改道洛阳,去追查豫州鼎。而他又从宫中派出一队新的支援队伍,由侍卫统领上官永平亲自率领,去西安保护莫允离。
没想到上官永平刚出发,他就接到了韦凡真的八百里加急密报,莫允离遇刺。
皇帝看了好几遍手中的密报,手指都有点发抖。皇后匆匆赶到定国殿的时候,正看到了皇帝那极为难看的神情。皇后大吃一惊,扑了过来:“可是阿允的消息?她……她怎么了?”
皇帝将密报交给皇后,揉着额头道:“情势比朕想的还要坏!铁墨人刚露马脚,他们就想谋杀阿允!这是在给我们警告!”
皇后吓得脸色惨白:“让阿允回宫!立刻就回来!我不能让我唯一的女儿冒险!我开始就说过了,这是个馊主意!阿允还那么不听话,脱离了大队人马的保护。什么声东击西,你看她现在已经显露了身份,还怎么声东击西!”
大殿之中香炉中的龙涎香的青烟,缓缓变幻着形状,似乎变成了一张无形的落网,笼罩在整个大殿上。
皇帝凝视着皇后,他虽然很不甘心这计划就这样泡汤了,可是女儿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他想到了失踪的儿子,想到了乔公公密报上所说的情况,想到了如今在彩云省进行的激斗。
皇帝的眸光变暗了,他缓缓点点头:“那就让阿允回来吧。”
此刻西安城中因为公主遇刺,掀起了腥风血雨。而这漩涡中心的公主本人,却正坐在行馆窗前,望着庭前即将开败的海棠树。
她伸了个懒腰道:“每天待在这院中,本宫的胳膊腿都快要生锈了。西安这般人杰地灵,本宫还没有全部游览一遍,连大雁塔都没有去呢,到底何时能出去玩玩?”
趴在地上正在仔细绘地图的裴媛抬起头来:“公主,你若觉得很闲,就来画图吧。”
公主拿帕子遮住了脸,仿佛这样就听不到看不到了。她只觉世界蒙上了一层朦胧而温柔的粉光,她的帕子是甘石粉色的。
她微笑道:“职方郎大人不用亲自画地图。有劳裴女官大人啦。”
裴媛甩了甩酸困的手腕,从地上站了起来,将笔塞到了莫允离手中:“来吧,活动一下手脚,以免公主你生锈。”
莫允离望着裴媛的笑容,她眼前一亮,将笔塞给了阿诺金糕道:“金糕,你来!”
他们遇刺之后,终于将记里鼓车和阿诺金糕都从城外接了进来。
阿诺金糕接过笔,翻着大家路上画出来的草图,他抱怨道:“早知道进了城,就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我啊就在城外不进来了。我好想村头的小姐姐,她都说好了要给我做一双鞋了。”
大家都笑了。刺杀失败之后,西安城中掀起了暴风骤雨。为了安全起见,莫允离已经三天没有出行馆了。
她才发现自己出来没有多久,但却已经习惯了栉风沐雨的生活,现在让她待在屋里,她只觉得翅膀都被束缚住了,懒洋洋的。她摸着怀中阿花的羽毛,问它:“阿花,你是不是也想出去。”
阿花翻了个身,示意莫允离摸一摸它右边的羽毛,它的小眼睛闪着光,轻轻啄了啄莫允离。
莫允离得到了那禹迹图上的图,但是韦凡真却不肯让莫允离他们去寻找,他自己派人去找了。只是三天了,还是没有什么消息。
想到这里,莫允离心中更加痒痒的,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那张图。莫允离过目不忘,而那张图也不复杂。她早已经将那张图的细节都记在了脑子中了。
莫允离摸着阿花,轻声地问:“这两天我翻阅府志县志,我已经知道了图上的地点啦。阿花,你说我们要不要自己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