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婚礼上的小插曲,本来没有惊动大人,后来萧行还是得知了,只因杨乐乐吵闹不休,杨家人说的话又实在不入流。

二十年前,萧行与前妻算是商业联姻,后来离婚也是和平分手,如今都已各自成家,彼此并无怨怼。

这些年,杨家旗下产业江河日下,萧家却蒸蒸日上,一来一往,彼此差距渐渐拉大。以往,看在萧彦的份上,也顾及上一辈的情谊,有什么项目能带上杨家的,萧行顺手也就带上了。

大概是他的好说话给了对方错觉,不久前,萧彦的舅舅竟动了个好笑的念头,非要把妻子的妹妹介绍给萧行,以此来个亲上加亲,被拒绝后,似乎还有诸多不满。

今日,大概是他们的不满达到极点的时候。

萧行听完,也不惊动其他人,对助理交代几句,对方立刻就去了。

“怎么了?”苏婉婷抿了口酒,低声问他。

萧行亦耳语:“没事。”

另一端,被助理以“萧总有请”为理由请动的杨家三人,满以为等着他们的是萧行父子,一转眼却发现被带到了酒店外,再回头,身后哪还有那个小助理的身影,只有几个身形高大的保镖把守在会场外,不让人随意进入。

杨家人这才发现被耍了,顿时破口大骂,半点不顾及形象,又掏出手机给萧行打电话,发现打不通后,又打到萧彦那。

“小彦,你爸这么对舅舅,你就看着?我可是你亲舅舅!你想想小时候,有一次你发烧,爸妈都不在,是不是舅舅背着你跑去医院的?你现在长大了,不需要舅舅了,就看着你爸这么对我?!”

萧彦刚接起来,对面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他还未开口,说话的人又换成了他舅妈。

“小彦啊,你别怪舅妈说话太难听,我看你爸是被迷了魂儿了,不然怎么好好的大姑娘不娶,非要娶一个生过孩子,孩子还十几岁的女人?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舅妈是真替你担心呐,听乐乐说,那个拖油瓶也不是省油的灯?我说小彦,你可真的要当心了,这一家女人厉害得很,大的迷了大的,小的迷了小的,当心哪天你们家都成她们姓苏的了。”

萧彦一概听着,面无表情。

韩律端来两杯喝的,等他挂了电话,才问:“你舅舅和舅妈又来唱双簧了?我也真是服了他们两个,就小时候送了你一回去医院,能当救命大恩一样,说上百八十回。”

萧彦喝了口饮料,没有说话。

见他这样,韩律挠挠脸颊,其实吧,有句话他憋在心里很久了,但碍于顽强的求生欲,一直没说出口。

他总觉得,萧彦虽然看起来酷酷的冷冷的,但实际上特别缺爱。

设身处地想一想,要是他成了萧彦,一出生父母各自忙事业,把他交给保姆来带,生病了,身边只有个不靠谱的舅舅,等性子快定型,父母也离婚了,又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说不定他会比萧彦还缺爱。

这么一想,他自己的父母除了偶尔来个混合双打以外,简直称得上模范爹妈了。

但再缺爱的人,也知道宁缺毋滥,像萧彦舅舅这样的,拿一点往日情分榨干回报,总有一天爱也会变质。

韩律想想,要是五年前那会儿,萧彦听了他舅舅的电话,肯定就会被煽动,找他爸说理去了。

现在呢?连脸皮上的一点波动也没有。

他灌了满口饮料,脸颊凸出两块,眼珠子满场转了一圈,咕噜一声咽下,连连用手肘戳萧彦:“你看你看,你那妹妹笑起来还挺甜!”

萧彦顺着看过去。

苏伊端着些吃的,正与曲老太分享,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笑得一脸灿烂。

韩律吹了个小口哨,“听说她要转到我们学校?高一的吧?肯定能当上班花,再打扮打扮,穿个小短裙什么的,说不定就是校花了。”

萧彦原本望着那边,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眼里带着警告,“说什么?”

韩律赶紧举手投降,赔笑道:“我错了我错了,那是你妹妹,不穿小短裙,不给人品头论足,这下我一定记住了。”

心下忍不住嘀咕,这才当了几天哥哥,保护欲这么旺盛,有妹妹的人了不起啊。兄弟,你知道德国骨科不?

等婚礼终于圆满结束,苏伊也吃得心满意足

小长假只剩下一天,马上要开始上课,萧行让自己的助理去办苏伊的转学手续。

临出发前,许助理来找苏伊,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转达的。

苏伊给了他一沓试卷和习题,“这是我的假期作业,麻烦交给老师。”

“……”许助理抱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

自那以后,海湾镇上的高中就多了个传说,每每有学生为自己不写作业找各种借口,科任老师就会口沫横飞怒其不争:“我曾经教过一个学生,人家都要转学了,还特地把十一七天的作业写完转交给我,这才是学生该有的态度,你看看你们!看看你们!”

于是,学渣们暗地里扎小人的对象也多了一个。

节后第一天,苏伊背着包出门,依旧是许助理替她办入学手续。

新学校的规模与设施,不是苏伊读的上一所高中能比的。

这是所私立学校,资金和师资力量都堪称雄厚,里头不仅有家境非富即贵的普通学生,也有学校花大价钱挖来的优等生,要是两个条件都能达到,在学校就连老师也要捧着,如果两个都达不到,在里面恐怕寸步难行。

原书设定的苏伊就是后一种情况,虽然凭借萧家进了这所学校,但本身底气不足,成绩一时也没跟上,融不进任何一个群体。

许助理对苏伊印象很不错,毕竟她长得白净乖巧,学习又勤奋认真,在办完手续后,他额外掏了自己的名片给她,让她有什么事随时打电话,之后又跟着老师把她送到教室外。

上课铃声刚刚响过,教室里依旧吵吵闹闹,等老师进了教室,打闹的人才停下,懒散地坐在座位上。

老师让苏伊自我介绍。

苏伊清了下嗓子,“大家早上好,我叫苏伊,苏醒的苏,伊人的伊,以后请多多指教。”

话音才落,底下就有人起哄:

“这就完了?”

“手机号码呢?”

“扣扣号留一个呗。”

“有没有男朋友啊?”

老师敲了好几次桌子,才让人安静下来,“苏伊同学以后就是我们班的一员了,大家要好好相处。行了,把书拿出来,准备开始上课,别的问题可以下课后慢慢问。”

她说着巡视一圈教室,给苏伊指了第一组靠走廊窗边的位置,“你先坐那里去吧,要是看不清黑板,之后再调整。”

整个教室都是单人单桌,没有同桌问题,苏伊走到那个位子坐下,却发现抽屉里有不少东西,但都无关紧要,像是习题册用了一半的草稿本、几支笔,似乎上一个坐这里的人来不及收拾,匆匆离开。

她把这些东西归到一旁,拿出课本和笔开始听课。

大都市的课堂和小镇上的没太多区别,像这种非精英班,老师在上面奋笔疾书,底下做笔记的做笔记,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只是学生更加明目张胆了些,而老师也更视若无睹。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里的老师确实有实力,起码普通话特别标准,以前苏伊遇上个老教师,上课讲着讲着就开始说方言,讲故事了,当然,她也觉得很有意思。

第一节课课间,小组长下来收作业,苏伊新拿到手的作业本崭新崭新的,自然被略过。

她后桌那个人,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趴着睡觉,现在被吵醒,才满脸不耐烦地甩了几个本子到苏伊桌上,“下午找他要!”

后排立刻有人笑起来,夸张地拍打他的肩背:“睡神醒醒,你前桌都换人了!”

“就是,那个张什么什么的都被航哥你吓转学了!”

“你再那么凶,小心把女同学也吓跑咯。”

他们口中的睡神甩开背上的手,艰难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懒洋洋睁开眼,盯着苏伊,一开口就不客气道:“喂,既然你坐了这个位置,以后由你帮我写作业。”

苏伊好奇地打量他,“以前坐在这里的人,一直帮你写作业吗?”

“那当然。”

苏伊又问:“为什么?”

“为什么?”对方似乎觉得很好笑,重复了一句,忽然伸出一只拳头,拳风几乎扫到苏伊鼻尖上,“当然因为我的拳头比他硬。”

苏伊往后退了些,垂下眼皮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毛团在意识里问她:“伊伊,怎么了?”

“没什么。”苏伊回答它。只是她以为人类会文明些,毕竟她从前遇上的都只是耍耍嘴皮子,原来和她们魔族一样,有些时候也是用力量说话,强者驾驭弱者之上。

梁航看她被吓到,嘴角得意一撇,正要收回手,只见对方慢吞吞伸出两根细白的指头,往他拳头轻轻上一搭,如羽毛落在地面上,却让他额头上瞬间冷汗直冒,使劲憋下才没有痛呼出声。

他像看怪物一样不敢置信地瞪着苏伊。

苏伊收回手,腼腆地笑笑:“不好意思,太久没动粗,控制不好力道。”

她声音说得轻,只有梁航一人听见,其他人还以为两人说什么悄悄话呢,实际上梁航到现在还痛得不敢开口。

苏伊又说:“关于写作业的事,中午午休我们去天台上谈谈吧。”

梁航连连摇头,算他有眼不识泰山,惹到了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怪力女,还要上天台,上去干嘛,揍他吗?

他可不傻!呸!他可不跟女人打架!

苏伊扫了他的拳头一眼,梁航摇到一半的头便硬生生卡主,刚才被碰到的地方现在火辣辣地疼,他哽了半天,才深吸一口气:“上、上天台!”

旁观的人看他们打哑谜似的,忽然就说上天台,各个一头雾水,还有的跟梁航开玩笑:“厉害啊睡神,一下就约到天台上了。”

“溜溜溜,神速。”

梁航一概不理,趴在桌子上装睡,实际上,要不是手上余痛还在,他仍不敢相信自己被一个小女生用两个指头就捏趴下了。

等他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发现手已经不疼后,又开始怀疑之前的痛,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错觉。

正是在这种怀疑的驱使之下,上了天台后,他又试图对苏伊出手,这次被捏出了泪花。

苏伊半蹲下身,看他努力把眼泪眨回去的样子,“你以前也是把人打哭,逼他给你写作业吗?”

“放屁!”梁航痛得面红耳赤,“他那小身板,一根指头就能撂倒,打起来有什么意思!老子从没打过他!”

“不是你说你的拳头比他硬?”

“这用得着比?一看就看出来了!”说着很是怨念地看了苏伊的身板一眼。

苏伊只好又笑笑:“我的力气是比一般人大了一点。”

哪只是一点!他都快不认识一点这个词了!

两人不着边际地说了半天,苏伊才搞清楚,梁航和他前任前桌,勉强算是互利互惠关系。

一个帮另一个写作业,应付老师,另一个罩着他,让他不至于落单,受排挤。

谁也没想到,负责写作业的那个悄无声息溜走了,叫梁航犯到苏伊这儿。

梁航不敢再提写作业的事了,他宁愿不交作业,宁愿挨老师批,也不想再被这个怪力女捏一下。

他不提,苏伊可没忘,“你幼儿园老师没教吗?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当他三岁小孩儿呢!梁航暗自翻白眼。

“我觉得我要是不帮你,你肯定又要叫别人给你写作业了,对吧?”

那还用说!

“但我觉得你的作业还是该自己写。”

“一个都不会!”梁航梗着脖子硬气道。

“所以我帮你啊。”苏伊掰着指头比划,“下午放学是不行了,就午休吧,两个小时休息时间,你拿出一个半小时来,我辅导你写作业。”

梁航又跟看怪物一样看她,“你辅导我写作业?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你没疯,我也没疯。”苏伊好脾气道。

“没疯你无缘无故帮我?你母爱泛滥了?”

苏伊便说:“不是无缘无故啊,要收钱的。对了,你一星期多少零花钱?”

梁航突然嗤笑一声,“原来是要钱,早说啊。要多少?支付宝收吗?”

“我没支付宝。”

梁航不耐烦道:“微信、银行卡,都行。”

苏伊摇了摇头,“我都没有。”

梁航瞪着她,“你到底是哪个山里蹦出来的,知不知道与时俱进?”

“高中生不许带手机,我没手机不是很正常吗?还有,我给你辅导了作业你再给钱,今天还没开始。”

梁航不说话,瞧了她半天,又问:“你说真的?”

苏伊使劲点头,“当然真。”

“我要是不同意呢?”

她无奈地摊了下手,“那也买办法,买卖不成仁义在嘛,咱们还是同学,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就说,就是最好别强迫别人了。”

梁航沉默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咬牙,“好,我同意!”

“真的?”苏伊欣喜不已,“你是我第一单生意,打个八折吧。不过事先声明,我有规矩的,每天规定的时间进行作业辅导,不许迟到、早退,请假要有正当理由,一周五天最少出勤四天,当天作业当天完成,违背以上任意一点,都有相应惩罚。”

梁航才刚说了同意,就觉得后悔了,等听她说了一堆规定,更是觉得之前点头的那个自己肯定是鬼迷心窍!

“等、等一下,现在反悔来得及吗?”

“来不及啦。”苏伊笑眯眯道,伸出两个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半途反悔,要接受最严重的惩罚,被我捏一把。”

梁航生无可恋地瘫倒在地上。

苏伊把那两个指头一弯,又变成个数钱的动作,“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只收现金哦。”

“来个雷劈死我吧……”梁航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