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真呛了酒,喉咙刺得难受,胡乱从桌上抓起一方锦帕,掩着口频频咳嗽。她一边咳,一边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魔尊的神情,不巧,与魔尊投来的视线打了个对着。
白真真:突然害怕.jpg。
魔尊挑起下巴,扬着眉看着她,约莫过了两三秒,他伸出手勾住白真真的后颈把她揽了过来:“喝个酒也能呛到?”语气虽是嫌弃的,掌心里缓缓渡来的灵力却是真实的。被他这么一疏通,白真真登时就不难受了,只是还有点怕怕的。
“你们认识?”魔尊问她,视线看向霍青璇。
比白真真的反应更快,霍青璇嗖地一下跪了下去,低下脑袋弓着身子:“回禀魔尊大人,奴与夫人并不相识,想是奴脸上的伤吓到了夫人,才让夫人这样惊诧。”
霍青璇脸上有伤,是一片暗红色的烧伤。火辣辣的一大片,从左面侧脸一直延伸到颈下肌肤。
她的左手戴着一只白色手套,想来也是手上有伤的缘故……
饶是她这样的原书天命之女,也逃不过十里坡的大火,半边身体都烧毁了。
霍青璇一直低着头,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黑靴。魔尊说:“把头抬起来。”
她咬了咬牙,没办法,只好眼睛一闭将头抬起。
魔尊看着她,眼睛微微眯起,似是有一种猛兽看到猎物、胸有成竹的感觉。他并没有急于进攻,眼神里透露着意味深长的味道:“你知道烧伤你的东西叫什么吗?”
白真真紧张地咬住了唇,两只手在桌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裙摆。她没有走上去抱住魔尊的手臂冲他撒娇,把他的注意力从霍青璇身上转移到自己身上,因为她知道,那样无异于引火烧身,反而更会引起魔尊的怀疑。而且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脚软了,完全站不起来。
霍青璇十分冷静,女主角强大的心理素质果然不是盖的,她伏到地上拜了一拜说:“回禀尊上大人,奴听狸猫族的大人们说过,奴脸上的伤是被魔炎所伤。”
魔尊笑了笑。他们之所以被称为魔,便是因为所行功法皆是借助魔气而成,体内灵力运转与正道人士有所不同。因此沾有魔气的炎火之术便被称之为魔炎。
魔尊:“那你知道,你所中的魔炎与寻常魔炎有所不同?”
霍青璇的瞳孔微微缩紧。她是听狸猫妖们说过,她身上的魔炎灼伤十分严重,寻常药膏根本起不了效用,只是不清楚这魔炎之中也分三六九等。
魔尊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眼神却冷得似冰一样:“因为炎火中的魔气深重,是我施下的炎爆之术。”
宴席之上忽然鸦雀无声,白真真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跳着如同擂鼓,额角青筋也在突突突地在充血。
在场所有的小妖们都停下碗筷看着霍青璇,狸花十分谨慎,甚至露出了蓄势待发的进攻姿势。
霍青璇看着魔尊,眼里竟然没有丝毫的慌乱,她面不改色地道:“回禀魔尊大人,奴并不知是大人的术法。奴脸上的伤是在数月前虎啸丘附近所伤,当时奴随家人前去探亲,路过一片竹林,便在附近歇息。没想到到了半夜,林子突然爆开大火,奴离得远,烧毁半边身体,奴的家人却是无一生还。”
那场大火不仅烧毁了霍青璇的容貌,更是将她一身的灵力修为烧得干干净净,能保下一条命已是奇迹。如今的她,和普通凡人并无区别。
魔尊又多看了她几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霍青璇答:“奴姓卫,单名一个璇。”
“卫璇。”魔尊重复了一遍,点点头,拂袖转身,“起来吧。”
白真真愣了愣。她看着魔尊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懒懒地拿起桌上的酒杯,略微晃了晃送入口中。
呃……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她们算是侥幸躲过一劫?魔尊信了霍青璇的故事,不再追究了?
她悄悄地看了魔尊一眼,见他放下杯子,对着霍青璇一抬下巴:“过来。”
霍青璇依言,站起身,走到魔尊与白真真的宴席前。魔尊一个眼神,立刻有小妖为霍青璇取了一个垫子,放在白真真斜前方。
魔尊:“夫人对你改良的薄荷香颇有兴趣,你就将调制方法告诉她吧。”
霍青璇静了片刻,双手交叠置于地上,额头轻轻磕了一下,垂眸应道:“是。”
她轻声细语地将薄荷香的原料、调制方法、注意事项一一讲给白真真,只不过白真真此时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左耳进右耳出,根本就没听进去多少。
她嗯了嗯啊了啊,假装自己听得认真,视线却总忍不住往魔尊那里飘。
按理来说,魔尊应该是觉察到了蛛丝马迹,可是按他那个宁可错杀一万、不肯放过一个的个性,怎么可能放任留下霍青璇?可若说他没有发觉到异常,也说不太通,否则他何必走到霍青璇面前对她说了那么一堆,像是在敲山震虎?
白真真这后半程宴席就没吃下多少东西,恍恍惚惚走了个流程,被魔尊带回伏龙城。
“在想什么?”魔尊抱着她将她放到床上,自己坐在床沿边,看着她问道,“在想那个女奴?”
白真真疯狂摇头。
可能是她心态变了,对魔尊有了感情,再说些欺骗的话,自己反倒先被心里骤然升起的愧疚感折磨得受不了。
她摇头的速度渐渐放慢,最后缓缓低下头点了点,弱弱地说:“她半边脸毁了。”
魔尊轻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你可怜她?”
白真真默然。她心里很复杂。霍青璇当初借着她想要置魔尊于死地,却不料技差一筹,反被魔尊重伤,沦落到如此境地。这么一想,霍青璇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而且如今身处魔尊的阵营,看到“仇人”落得如此下场,白真真应当替魔尊感到高兴快慰才是。
可是糟就糟在她曾助了霍青璇一臂之力,有把柄落在她的手里。今晚的宴席上,若不是霍青璇有意替她隐瞒,她想必是在劫难逃,极有可能被魔尊杀了,死得比原书剧情还惨。何况……当初若不是她阴差阳错挡了一箭,只怕霍青璇依然能做她的天命之女,按着原书的剧情,与卫肖恩恩爱爱,走上人生巅峰……
唉,不能想!想就是自己圣母,二五仔不是人,一切都是她的锅!
魔尊见她不说话,捏了捏她的下巴:“你想帮她?”
白真真愣了愣,摇了摇头:那怎么可能?她现在是魔尊的枕边人,心思里脑海里全都是他,怎么可能还想着帮助霍青璇?
“那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白真真看错了,她看到魔尊刚才好像笑了一下,似乎对自己的反应十分满意。他在满意什么?
魔尊松开她,却又忽然握住她的脖子,把人拖到眼前,拥在怀里。他抱得那样紧,让白真真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挤在一起,连呼吸都有些不畅。
“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不许再骗第二次。”
“否则,杀了你。”
白真真:“…………”好怕,不敢动,更不敢说话。
魔尊就这么静静地抱了白真真一会儿,鼻尖蹭了蹭她白皙纤长的脖子,又捏了捏她后颈上薄薄的肉。
“尊上,其实我……”白真真想着,要不就趁这个机会把所有事情都跟魔尊说了。与其拖到后面被他发现,不如自己先行坦白,说不定还能争取个坦白从宽、宽大处理什么的。毕竟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十分亲密,好好说的话,他应该不会还是要把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的吧?
她胆战心惊地开了口,没想到魔尊却一句话将她堵了回去。
“好了,太晚了,该睡觉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白真真放平。指尖一勾,床边两侧绑好的床帘便落了下来。
魔尊没有退出去,他俯身下来,枕在白真真的一侧。
白真真:“???”不是说睡觉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魔尊:“难道你还要我出去?”
白真真醒悟过来:啊……那自然是不合适的。他们之间都已有了夫妻之实,怎么还能像以前一样分居两室?自然是应当同床共枕的。可是你等等,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解开我的衣带,扯掉我的衣服?
后来她明白了,所谓睡觉,确实就是那个睡啊。
***
白真真一觉醒来,不觉疲惫,反而神清气爽精神焕发,就是有些地方啊感觉有点奇怪。
她发现魔尊已经起身了,不在床上,也不在屋里,应该是见她睡得沉,没有叫醒她。
白真真梳洗了一下,换了件衣服,推开门想去找魔尊。只不过步子还没有迈出,就先被门口的小东西吓得退回来两步。
“小懒?!怎么是你?你蹲在这儿干嘛?”白真真一只脚高高抬起,维持着跳的动作,看着龙无精打采地从她脚边扭过,眼皮半耷拉着,似乎是没有睡好。
龙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它确实很没有精神,都懒得从门槛上蹦过去了,两只小爪子扒住门槛顶端,双脚在地上一蹬,以肚子作为支点翻了过去。
白真真瞧它这副样子,也不急着去找魔尊了,跟在它屁股后头十分关切:“怎么了?生病了?”他们是结了契的,神识相通,白真真感觉不到龙有哪里难受,只是有浓浓的困意,想睡觉。
龙爬进白真真之前为他做的小窝,尾巴蜷起,声音困乏:“还不是你们太吵,吵得我一夜都没休息好。”
白真真:“???”
白真真:“………………………………”
“你你你!啊啊啊啊你怎么能在门口偷听那种事情!!”白真真捂住了脸,又羞又臊,气得跺脚。
龙迟缓地“啊?”了一声,抬起头看她:“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可能躲在窗檐下面听你们□□?”
“啊啊啊啊!你闭嘴!”什么□□啊啊啊啊!白真真气得掐住了龙的脖子,前后左右来回地晃:这什么结了契的妖兽,掐死算了!
龙的脑袋晃得东倒西歪,声音也随着东摇西摆:“哎呀又不是我想听!我躲得远远的好嘛!是你自己没有屏蔽好神识,怪我咯?”
白真真停止了晃动:“我没有屏蔽好?”不应该啊,之前她试验过很多次的,完全没有问题,就算她在心里骂龙是个小胖子,或者悄悄说她又藏了好多好吃的,龙都没有反应。
龙猜测地总结道:“应该是你情绪太过激动了,所以才没有掩藏好吧。”
白真真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她确实挺激动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在魔尊的肩膀上留下两个牙印。可是问题是,谁做那种事情会不激动啊?!
“咳。”她沉痛地咳嗽了一下,稳定自己的情绪,接受这个惨痛的现实,“那你都听见了多少?”
“没多少吧。”它想了想说,“大概就是从‘想叫就叫出来’到‘呜呜呜我才不呜呜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