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次过来的时候，待的时间也不短，差不多有两个月，拜访过村里的好多老爷爷老奶奶，听他们讲村子里以前发生的故事。
肖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米果感觉她瞬间又苍老了许多。
林墨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问道：“肖医生，你的侄子叫常风？”
肖医生吸了吸鼻子，点头，眼里有不小的惊讶：“你们认识？”
米果拉了拉林墨的衣角，摇了摇头。
见到村长已经是傍晚的时候，那时候米果正在菜园子里弯着腰摘一个红彤彤的小西红柿。
“米果，你们来了。”
村长风尘仆仆地从院子门口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姑娘，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长着一张娃娃脸，圆圆的大眼睛像是两个黑葡萄，正好奇地看着米果旁边的林墨。
“爸，这个大哥哥是什么人？”
村长一愣，他只见过米果，并不知道米果旁边的男子是谁，还好米果及时给她解疑了。
“这位大哥哥是过来劝你返校学习的林老师。”
“林老师？”小姑娘脸上一片质疑，根本不相信米果说的话。
她们学校根本没有这么好看的老师，要是有这么好看的老师，班级群里估计都传疯了。
林墨咳了咳，严肃道：“我确实是学校的老师。”
“你成绩一直很好，为何突然就不想读书了？”
小姑娘瘪瘪嘴，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子上，翘起二郎腿，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常风读了名校，最后还不是成了个小混混。所以读书根本没啥用。”
米果看了看林墨，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
林墨拿着几个小西红柿去到小姑娘的旁边坐下，也不说话，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不一会儿，小姑娘的眼神开始躲闪，暗黄色的脸上竟然浮起了两朵霞云。
米果暗道一声：糟糕，春心萌动了。
林墨往嘴里塞进了一个西红柿，嘲讽道：“你说谎！”
小姑娘刚才气焰消失了大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了。
乡村的夜晚真是凉爽，头顶蓝天，脚踩泥土，风也格外的温柔，轻而易举地安抚了米果躁动的心。
院子外响起几声狗叫声，肖医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
她看到堵在门口的村长，小声骂道：“老头，你堵在门口做什么？颜颜有没有答应回去学校读书了？”
村长摇了摇头，进来在小姑娘旁边坐好。
米果正要批评她撒谎，却看到有晶莹的液体从小姑娘的眼角掉落在地，很快，地面就湿了一小片。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院子里响了起来：“我不不忍心留我妈妈一人在家，我妈妈已经病入膏肓了，需要我在家照顾她。”
“反正最后都是读不起大学，还不如早点退学，这样我还能多陪妈妈几年。”
林墨拍了拍小姑娘的肩，站了起来：“你放心，你妈妈的病会好的，而且钱从来都不是问题。”
此时的林墨其实还不知道小姑娘的母亲得的是绝症，用再多的钱都救不回来那种。
尽管林墨和米果每天都劝小女孩回学校读书，但是小姑娘依然我行我素，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米果带林墨去看了山顶上的一大片杜鹃花，虽然是七八月份，但是杜鹃花依然开得很灿烂，就像是永远不凋谢一样。
村里的人死了以后都葬在了杜鹃花的后面，依然守护者村子的信仰。
站在山顶上，眺望远方，心中积压的怨气也全部被释放了出来，米果感觉到自己好像轻了许多，随着风飘向了远方。
在村里待了差不多一周，在一个格外清爽的清晨，米果早早地起来了，心情大好地在院子里打太极，听到了门外有人在喊，才刚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就见常风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两个人打了个照面，常风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他气势汹汹地冲到米果面前，双眼都能喷出火来，语气更像是要把米果的耳朵炸聋。
“米果，你有毛病吧？欠你的钱我会还给你的，你有必要追到这逼迫我家人吗？”
“要是我家人有个万一，我一定要你全家陪葬。”
米果揉了揉耳朵，横了他一眼，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
“脑子有病。”
“你说谁脑子有病？”
米果好心情笑道：“谁接话谁就是脑子有病。”
小女孩从门外跑了进来，拉着常风的手，小声说道：“哥哥，这个姐姐是好人，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呀？”
常风一口气吊在胸口，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只能憋着。
“一大早地就乱叫，不是疯子是什么？”林墨跟在小女孩身后进来，手上拿着一些青色的果子。
“口气这么冲，来，给你几颗梅子去去味儿。”
林墨拿着那些果子凑到常风的嘴边，挑了挑眉，有些挑衅的味道。
小姑娘见常风的脸色更黑，抓起一颗妹子就想往常风嘴里塞，无奈身高不够，只能举着手看着那张遥不可及的嘴心急如焚。
“哥哥，你吃一颗吧，真的特别好吃。还有，你的脸色能不能别这么臭了，这位哥哥是个好人，长得比你好看，性格也比你好。”
小女孩不说还好，一说完，常风脸色可以用黑锅来形容了。
“哥哥，你要你吃了这颗梅子，我就回去上学。”
常风接过梅子，迟疑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林墨看着常风把梅子往嘴里送，嘴角扯出一抹坏笑，再一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最后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伴随着林墨笑声的是常风逐渐扭曲的脸。
这什么梅子，为什么又苦又酸？
下午些时候，常风不知所踪，小女孩跟着肖医生去了卫生院学扎针，米果带着林墨去看了常风的妈妈，那个女人得了癌症，已经医不好了。
米果其实也是在去山顶看花那天回来不经意间听到村民说起的，林墨心理一直卡着一道坎，她想：说不一定那个女人能帮帮林墨撤了那道坎。
常风家算是整个村子中条件最差的，只有一间小小的矮房，里面杂乱无章地摆着些锅碗瓢盆。
那些东西其实也还算干净，估计离不开小女孩每天的清洗。
房间里，常风的妈妈躺在一张狭小的床上，脸上毫无血色，煞白煞白的，脸颊深深地陷了下去，更凸显出了眼睛的大。
但是那双眼睛里面空无一物，显得过分空洞，看着倒是挺渗人的。
米果并没有看过这位妇女以前的面貌，现在见她正处在垂死边缘，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在伺候，倒显得有些凄凉。
“林墨，这个村民说得没错，她这样子应该医不活了吧。”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妇女此时却动了动手指，双眼慢慢聚了一点焦距，好像从黑黑白无常的手中挣脱了回来，眼神也明亮了些。
“林墨？”妇女艰难地将视线转移到林墨身上，语气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