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祜前脚一走,檀雅便命人去宁寿宫召刘庶妃过来,与她道:“我与二十二商量过,他不过是一个未开府的光头阿哥,随行侍卫皆是皇上安排的,途中有何事必定都瞒不过皇上,是以不若直接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将你这五成家产大半献给皇上,于你也有好处。”
“可……”刘庶妃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我是先帝庶妃,想查一个外男,我自己的生死我并不在意,可皇上若是迁怒……”
“重点是,瞒不住,你来找我时没想过吗?”
刘庶妃垂眸,睫毛微颤,并不吭声。
檀雅看着她的神色,了然,“看来是想过的,那我给你的建议便是上佳之选,你要知道,人皆趋利避害,你承诺的财产之巨我也不可能不动心,可动心不代表我要为了失了理智。”
“而且皇上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皆说明皇上乃是仁德之君,你献上数十万两银钱,皇上便是有些许不喜也不至于因你入宫之前的事秋后算账。”
檀雅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你伺候先帝,必定有嬷嬷检查过吧?若失了清白,恐怕没机会在这儿……”
刘庶妃嘴唇微抿,轻轻点头,“是,嫔妾只是曾与人两情相悦,并无失仪之举。”
那就不好说了,毕竟这年代男女抱一下都有损清白,也不可能查的出来。不过都跟檀雅没甚关系,她可不是那种严守教条的古板女人。
“其实此时我若是不与你说,你恐怕也没法儿知道,往好处想,你的念想,皇上一句话便能达成,要是单指着二十二,兴许还要等他开府有了自己的亲信。”
“娘娘所说,婢妾明白。”刘庶妃原本也知道她在宫中,没有能求的人,谨嫔如此说,她也只能认了。
檀雅这才招闻柳进来,对她道:“你派个人去阿哥所,跟二十二说,按我们先前说好的行事吧。”
刘庶妃微微有些惊讶,“娘娘您……不是在通知嫔妾一声?”
檀雅淡淡道:“我自然可以霸道而为,可我为人,还是喜欢皆大欢喜。”
刘庶妃闻言,深深一礼,“谢娘娘。”
檀雅摆摆手,“你只管回去等消息便是,不过快不了,你心里有数才是。”
“是,嫔妾省得。”
另一边,胤祜在阿哥所用晚膳时见到额娘身边的人,用完晚膳便去乾清宫求见,十分顺畅地见到圣颜。
雍正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威严地问:“二十二,你求见朕,所为何事?”
胤祜有条理地回禀所报之事,最后道:“臣弟和额娘不敢私藏如此之巨的银钱,也不管私自与盐商接触,是以决定向皇兄禀明实情,请皇兄定夺。”
雍正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信封和戒指,他方才已命人将徽、晋盐商的档案取来查阅,颇受了些震撼,意味不明道:“徽州盐商刘氏……你可知他们家有多少家财?”
胤祜眨眨眼,“我额娘从刘庶妃口中得知,恐有百万之巨。”
“粘杆处去年秋上报,晋、徽两地盐商排名前十的大盐商,最末也有几百万,而你所说的徽州刘氏,便在其中。”
胤祜震惊,“这、这么多吗?”
雍正欣赏着他震惊的神色,淡然从容道:“刘庶妃乃是先帝四十四年侍奉的先帝,至如今已有近二十载……”
胤祜咽了咽口水,心里跟额娘道歉:五十万两让他们惊了一回,但好歹还稳得住,这么多钱,他是断不敢开口分一二的。
雍正微一挑眉,问道:“二十二,可还有话要说?”
胤祜摇头,“全凭皇兄定夺。”
“果真没有?”
胤祜再次利落地摇头,“没有,若皇兄有吩咐,臣弟绝无二话。”
如此,谨太嫔的期望是要落空了……雍正想着,神情兴味,不再多问,转而道:“若有盐商献财,可作军备之用亦可作民用,只此事朕不便出头,依旧由你借刘庶妃委托出面。”
“臣弟领命。”胤祜顿了顿,迟疑地问,“皇兄可还有旁的吩咐?”
雍正不解,“嗯?”
胤祜挠了挠头,他方才一听盐商如此豪富,下意识便想到若她额娘听到,定然要惊到,然后便冒出“若多几家献银定然能做更多益民之事”的想法,可此想法实非正道,太过难以启齿,只得摇头作罢。
可惜晚了,雍正已经得到启发,脑中闪过一系列安排,对胤祜道:“扬州之行免不了,届时若有旁人送钱给你们,只管收下,朕自会妥善安排。”
胤祜以为自己不注意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下意识地抿住嘴,随后又意识到,兴许是皇兄早有打算,便点头道:“臣弟明白。”
想了想,又斟酌着开口:“皇兄,您可是要入国库?”
雍正不置可否,“你有其他建议?”
“臣弟年幼未经事,不敢称是建议,只是臣弟额娘说,钱在自己手里,才可随便支用……”
他额娘说户部就相当于是府里公账上栓了个锁,账房还是皇上自己安排的,如何用还要满朝文武吵一吵才行。
而且额娘还教他开府也要攒些私房,说正经私房才方便私用,公账上的反倒要斟酌再三,不可随意。
盐商这钱若真能拿到,也算不得正经税收,入公账反倒复杂了。
雍正却是想到别的,历来贪腐屡禁不止,往年税收都是下头官员层层盘剥才上达朝廷,便是户部拨款作治河、军用或是赈灾等等,真正用到实处的必定也要受到重重盘剥。
但他若有私库,再寻个妥当信得过的人……
雍正视线落在二十二身上,停顿片刻,道:“你先回去,朕有些事需得考虑清楚,待你们出行前再作安排。”
胤祜告退,第二日方遣人告知额娘,事情落定。
待到他们临行前,雍正召来胤祜和四阿哥弘历,一人给了道圣旨,命两人作钦差微服私访,代天巡狩,体察民情,若有危急情况,事急从权,胤祜有调遣军队八百人之权,弘历可差遣当地官员。
胤祜和弘历这样的少年人,忽然得此重任,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有亢奋之色。
雍正适时浇熄两人的亢奋,道:“游学为主,你们二人只管将所见不平不法之事上达天听便是,旁的多余的事不要做,不可身陷险境,记住了吗?”
“儿臣\\臣弟遵旨。”
雍正自己都不相信能安安分分的,否则也不会给两人圣旨,索性还有二哥,应该也能看顾两人一二……吧?
“若有不懂不知如何处理之事,不要自作主张,多请教。”
“是,儿臣\\臣弟记住了。”
“还有……”
少年人远行,虽是为了让他们增长见识,雍正纵是帝王,却也忍不住犯了家长们都会犯的毛病,止不住地想要唠叨。
如此实在不好,便及时收住,只说道:“注意安全,不要太过张扬,三思后行,回去准备吧。”
“是。”
胤祜和弘历退出去,走出乾清宫才忍不住将激动表现出来,皆有一种将要去伸张正义、行侠仗义的豪情万丈。
而檀雅想要嘱咐的全都在她编的出行攻略里,便只对胤祜道:“有钱了,先放到额娘这儿,额娘替你收着。”
她要先感受一下有大笔钱财的快乐。
胤祜没有不应的,还保证会常给他们写信,皆是各地有何特产,也会送回京中来。
这些檀雅她们都不在意,不过是胤祜的心意,她们也都没拒绝。
胤祜和弘历随废太子游学,雍正既想让人知道好表现他为帝宽仁,又不准备大张旗鼓,引出事端,所以几人是悄悄走得,无人知道他们将要往何处去。
就连胤祜他们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去往何处,还是胤祜提议扔骰子,胤礽采纳,找出一张舆图,在京城周边划出六个地域,扔几就去哪儿,十分随性。
如此决定看起来似乎有些儿戏,可三人谁都不觉得不妥,还兴致勃勃地约好一人扔一次,胤礽也都随两人玩儿。
他们的第一站便是奉天府,出了京城便一路北上,他们随行之人,除数十精悍侍卫,还有太医厨师绣娘等,偶尔会给百姓们免费看诊,是以行程时而快时而慢,若赶不到大城池,有时直接宿在荒野,有时便借宿村子百姓家中。
这一切对三人都是陌生新奇的,雍正借着他们出行之机,也看到了真实的大清,受益匪浅。
人说见识越多越豁达,雍正瞧着百姓为三餐疾病困顿,瞧着大清的江山广博,便也不愿只着眼于眼前的争权夺利,干脆将老九胤禟召回京中,将他塞进鸿胪寺管驱逐传教士的差事,然后将老八调出理藩院,入职南书房。
待到六月份再封晋先帝遗妃时,封佟佳贵妃为皇考皇贵妃,和妃瓜尔佳氏为皇考贵妃,定嫔万琉哈氏为皇考定妃,密嫔王氏为皇考密妃,惠、宜、荣三位太妃虽未晋封,却也让皇后乌拉那拉氏代为问候,以此来表示他不计前嫌。
当然,雍正在朝堂上依旧严苛,若兄弟们有谁被参或者是出错,查明属实,他亦是会毫不犹豫地训责,不过因为那些恩典,倒也没多少人说他刻薄寡恩,君声尚可。
然帝王守孝一年,已是至孝,陆陆续续便有官员上折请皇上选秀绵延子嗣,说雍正人丁单薄,不利于江山社稷。
雍正:“……”
只得宣布除服,重新入后宫,最先去的自然是皇后的长春宫,然后便是年贵妃处,但年贵妃病弱,无法承宠,自然要旁的妃子分担。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后宫一下子便醒转过来,妃嫔们争奇斗艳,每次雍正去谁那儿临幸妃子,都会传出些热闹事儿,便是他歇在乾清宫,亦是不能免除。
这是新帝后宫才有的景象,先帝晚年可没这般热闹,檀雅看得十分欢乐,日日都要让闻柳搜集东西六宫的事儿回来解闷儿。
她那字刻了一年,还未刻完,这下连侍弄花园子的活计都懈怠了。
今日说是熹妃钮祜禄氏又在雍正面前说些思念四阿哥的事儿,惹得雍正不耐烦,甩袖出了熹妃的宫殿,没有留夜。
“啧,母凭子贵在熹妃身上,可是体现的明明白白。”否则论起气度心性,照比皇后乌拉那拉氏属实差了几分。
虽然皇后也不得宠,可她有皇后的尊荣,雍正也还算尊重他,熹妃……可真是全靠四阿哥弘历傍身。
苏贵人吃着葡萄,瞥她一眼,“人家大你许多,偏你长辈似的指指点点。”
檀雅叹气,“谁让咱们这孝期还没完呢,实在无聊。”w,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