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衣轻闻到了桃子味,先是觉得在做梦,等他醒过来睁开眼发现不是梦,是他的床头放着两个粉红粉红的大桃子,洗的干干净净摆在他床头的凳子上。
他睁眼瞧见时愣了一下,随后听见了院子里的声音,“沙沙沙沙”的声音,像是在刨什么东西。
那沙沙声中还有两个人在低低说话。
“嫂子干嘛还跑一趟,这么热的天,你身子又这么重,想我了就差人来说一声我便回去了。”
“这些日子你先别回去了,等老太太的丧事过了你再回去,等过了嫂子请你和嗣王爷回去好好住上几日。”
“嫂子一个人忙得过来吗?别累着你自己。我不回去定是有人要说闲话。”
“忙的过来,又不是大办,嗣王爷派了几个得力的婆子和属下在府中帮我,小事根本不用我操心。”她笑的温温柔柔,声音也温温柔柔,“嫂子想通了,日子是自己过的,在意别人说什么定是过不舒心。为着外人不说闲话让你再跑回去替老太太守灵守孝,嫂子可不舍得,让她们说去吧,只要你和嗣王爷过的好就好。”
“我相公派了人给嫂子?什么时候派的?”
“你不知道吗?在你们离开宋府,嗣王爷就派了人来替我料理这些琐碎的事,多亏了嗣王爷,不然我身子笨重定是顾不过来。”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却是带着笑意,“我们呢呢是个有福的,之前你嫁入嗣王府……”还以为进了地府,有吃不完的苦头了,“谁能想到嗣王爷待你这样好。”她笑了一声,“嗣王爷身有寒症却还为了你在房中放冰纳凉,可见他宁肯委屈了自己也不愿委屈你。”
九阴哼哼了两声嘟囔道:“我待裘衣轻也十分好,嫂子送来的蜜桃我还特意给他留了两个,可见我宁愿少吃两口心里也总是想着他的。”
她将温玉和春桃逗笑了。
裘衣轻慢慢的坐了起来,瞧着眼前摆放的整整齐齐的两个大桃子心里又好笑又抹了蜜一样,她这样说倒也确实是待他十分好了。
若不是那冰块旁还镇着五六个大桃子,他还真以为是她从口里省下来的两个呢。
他伸手拿了一个桃子在手里,是软软的蜜桃,薄皮里全是汁液一般,那触感竟让他耳朵红了一下,脑子里不自觉想起昨夜来……昨夜他……
止水听见了动静从开着门的门口回过头来,他竖指“嘘”了一声,想再听听她会说他什么,他坐在榻上从半开的窗户看出去。
院中的大海棠花树下摆了一张贵妃榻,九阴歪着身子靠在榻上倚着温玉,温玉坐在她身侧手指慢慢梳理着她散着的黑发。
一旁春桃坐在石桌旁,正在用崭新的刨子在刨冰,冰屑如雪花似得堆在青瓷碟子里,旁边还放着一罐罐的小罐子。
九阴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些冰屑,又问了一遍,“好了吗?”
春桃笑了一声:“好了夫人,瞧您急的。”她放下手里的小刨子,取了一只掌心大的荷叶碗,舀了满满的冰屑堆在碗里,又从旁边的小罐子里舀了一勺桂花蜜,一勺红红的果子酱,一勺切碎的橘子和花生碎,在碗底垫了帕子递给九阴。
荷花碗里小山似的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九阴迫不及待的接在手里,又接过小小的银勺子,先将上面的尖尖舔了掉,酸酸甜甜,沾着碎冰和花生碎好吃的她赞叹的看春桃,春桃可太会做吃的了!
她想让温玉尝尝,温玉摆了摆手看着她道:“我不能吃冰的,你吃。”
看她吃的满嘴沙沙的冰屑声,温玉忍不住笑道:“这京中哪家夫人像你这般有闲心思研究吃吃喝喝。”这样新奇又麻烦的吃食她还是第一次见,便是在娘家,也没这般挖空心思吃的,“嗣王爷待我们呢呢真好。”
九阴舀了一勺冰屑瞧她,“嫂子今日进门说了快十遍裘衣轻真好了,你是专程来夸他的?”
温玉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腿,“怎能直呼你相公的名讳。”
春桃低头笑了,她们夫人平日里可没少叫,心情好了叫相公,心情不好了直呼其名。
“嫁了人的女子哪个不是每日挖空心思讨好相公,伺候公婆?”温玉轻柔的叹了口气,“天底下妇人有哪个不是相夫教子,一颗心要掰成八份用,与妯娌斗,与妾室斗,永远有操不完的心。你呀……嗣王爷待你是当真好,希望他能一直如此待你。”
“那是自然,我可是他的命。”九阴毫不夸张的道,她可是拿血在喂养裘衣轻,他敢待她不好,她就杀了他。
温玉又握着了九阴的手语重心长的低声询问她嗣王爷的身体状况,说她托了父亲寻来一位名医,要不要来替嗣王爷瞧瞧。
九阴知道温玉是实打实的真心待她,担心裘衣轻哪一日挂了她守寡,只是温玉不知裘衣轻如今生命值高的很,用不上什么名医,更何况圣上那边可日日盯着嗣王府呢,若今日请进来一位名医,明日宫中太医就会来诊脉了。
所以她随便寻了个理由给拒了。
温玉也没再勉强她,又与她说若她在府中待得无聊就去赏赏花,或是去她们温家的铺子里逛逛,近日里铺子里新来了一批海外货,什么首饰宝石极是漂亮,“你如今穿戴的太素了,连耳坠也不戴了,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叫掌柜的包好了给你送回府来。”
“我相公给我买了许多在屋里丢着呢,我嫌戴着太累赘了。”九阴吃的牙冰冰凉凉的,舌尖舔一舔像在舔冰疙瘩似得,忽然又想到什么扭头问温玉,“嫂子家铺子里可有黑珍珠做的耳坠?”
“黑珍珠?”温玉想了想道:“我倒是不曾留意有没有,想来是有的,你什么时候喜欢黑珍珠了?”
“黑珍珠不是有消肿散淤的功效吗?”九阴笑笑道:“我相公耳朵肿了,我想寻一对来给他消肿,他那样白定是衬黑色。”
“啊?”温玉一时之间没听懂她的意思,耳朵怎么会肿?肿了要耳坠……做什么?
九阴刚要再同她说,屋子里忽然传来了几声咳嗽,打断了她的话,她扭头抬眼瞧过去只见窗户内裘衣轻散发坐在榻上正掩着口鼻看着她,那眼神里仿佛在警告她,不许再说。
她歪头瞧着他笑了,“相公醒了呀。”
裘衣轻也瞧着她,“恩”了一声,又挪开了眼,不知为何他咳的脸皮发热。
温玉扶着丫鬟起身在院子里向他行礼,她对这个冷冰冰的嗣王爷还是畏惧的,便说不叨扰要回府去了。
九阴忙拉住了她的手,“嫂子不是留下用午饭吗?”
“府中还有一堆事要忙,我便不留了。”温玉拍了拍她的手,心里知道嗣王爷生的病不喜外人靠近,同他共处一室,更何况一桌用膳。
屋中的裘衣轻看了一眼九阴,第一次开口留客,“嫂子便留下用了午饭再走吧,宋府事务我的人会帮你打理。”
温玉愣了一下,这、这……嗣王爷居然叫她嫂子?这怕是头一回嗣王爷如此“平易近人”的留客吧?
裘衣轻又看了一眼九阴,慢慢道:“留下来陪我夫人说说话。”她一定闷坏了。
九阴笑眯眯的望着他,裘衣轻叫嫂子叫的很顺口嘛,“相公都留嫂子了,嫂子就给相公一个面子吧。”
温玉不知为何心头眼眶有些发热,若是她夫君还在就好了,如今也该安心了,她们呢呢嫁给了疼爱她的男人,“好,那就叨扰嗣王爷了。”
午饭之前裘衣轻还穿戴整齐,像模像样的坐在饭桌前招待温玉,用膳时裘衣轻说了几句非常客套的话,比如:府上可有麻烦事?饭菜可合胃口?多谢嫂子来陪我夫人说话。
九阴瞧得出来,裘衣轻这是在努力的找话跟温玉说呢,他不擅与人往来,所以坐起来显得格外不自然,一句比一句生硬。
温玉却自始至终温温柔柔的答他,笑眯眯的将他们夫妻二人看了又看,越看越安心。
这嗣王府的伙食全是按照呢呢的喜好来的,嗣王爷只是吃了几口清淡的小菜就了一碗白粥。
厨房还特意为温玉做了一道开胃的松鼠鱼,她瞧着嗣王爷夹了一筷鱼肉放在碟子用筷子一点点将鱼肉压碎里挑刺,又不动声色的推给了呢呢。
是了,先前回宋家时呢呢就不大吃鱼肉,说挑刺麻烦,那时温玉还奇怪没嫁人之前呢呢也没这般嘴刁,正常吃鱼,如今才明白原来是嫁人后被嗣王府给养刁了。
吃完饭她也没多留,怕打扰嗣王爷养病,便起身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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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阴将她送出府,看着她上了马车才回府回到卧房里,房中康大夫正在为裘衣轻诊脉,九阴进去拿了一个桃子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慢慢的剥着皮,听康大夫说话。
“王爷近日来可是很少发寒症了?”康大夫问。
裘衣轻点了一下头,他自从夜夜有人挤进他怀里睡就没有再发过寒症,也不知道是那个人太热了替他暖的,还是……她的血真起效了?从前他一两天便发一次寒症,手脚冰寒一阵阵的打哆嗦,手指冻僵一般动不了,要缓上许久才会好些。
康大夫面露喜色,低声道:“王爷的寒症正在好转,快要大好了,看来是夫人的药引起了效用。”
裘衣轻看向了不远处的九阴,她勾唇笑了一下还盯着手里的桃子在一层一层的剥皮,一个软绵绵的桃子皮像衣服一样好剥的很,她没有染蔻丹的指甲红润润的捻着桃子皮一片一片的往下剥,桃汁留在她的手指上,教人瞧着就觉得那桃子甜的很。
她也不瞧他,心思仿佛全在她的桃子上。
“王爷这半个月便不要再出府门,安心静养,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后寒症定是能好全了。”康大夫声音压的低低,却掩不住喜悦之情,他从没想过裘衣轻的寒症能全好,且好的这么快,夫人的血正对了王爷的症,“说不准王爷的寒症大好之后,腿会慢慢的恢复知觉,这些日子我会替王爷通经脉,王爷可以再试一次。”
他看向了裘衣轻,他知道裘衣轻明白他的再试一次指的是活动他的腿,在一年之他就有提过“通经脉,泡温泉,活动腿脚”的法子想让他双腿恢复知觉,可那次非但失败了,还因此导致裘衣轻心症复发,之后再也没试过,他残废了这么久,康复之路不止是体力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裘衣轻却没有看他,那双眼落在九阴的身上一直在瞧着她剥桃子,见她咬了一口,软绵绵的桃肉,桃汁顺着她白玉似得手指往下滴,他开口问道:“甜吗?”
九阴从桃子里掀起眼来看他,舔了舔嘴巴上的桃汁道:“甜啊,是连夜送进京的蜜桃,甜的很,我给你留了两个。”
“过来。”裘衣轻对她招了招手,“让我尝一口。”
九阴顿了一下,“你叫止水剥给你吃。”
好生小气。
裘衣轻瞧着她小气的模样故意说:“我要尝你手里的,你那个看起来更甜。”
胡说八道。
“不是我舍不得给你吃,我的桃子是冰过的,你能吃冰的吗?”九阴慢腾腾的起身走了过去,看了一眼康大夫。
“吃一口不妨事。”康大夫答道,只是有些搞不懂王爷,王爷一向不爱吃甜的,这些瓜啊果啊很少吃,如今居然主动讨着吃。
九阴无奈的递给了他,裘衣轻冰冰凉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桃汁流了她一手指,她刚想拿帕子去擦,手指被他柔软的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她被舔的一愣。
裘衣轻却像是无意的一般,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腕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是很甜,比寻常的桃子要甜。”他掀起眼来看她,微微笑着说:“夫人喜欢吃桃子?”
九阴看着他那双眼哪里还有心思听他说话啊,裘衣轻这是在故意勾引她吧?经过昨夜他竟然还学会了勾引她了?
康大夫站在榻边是没有看见裘衣轻的举动,只是有些心急的在等着裘衣轻回他的话,却见两个人瞧着彼此都不说话了,他抬起眼来看看裘衣轻又看九阴。
裘衣轻见她不答话又问:“夫人,我在问你话呢,瞧我做什么?我脸上又没有桃子。”
九阴瞧着他,一点一点笑了,慢慢的抬手捧住了满是桃汁的手背,笑道:“比起桃子我倒是有更想吃的东西,只是相公一直不给我。”
裘衣轻的笑容一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耳朵骤然红了,不动声色的扭开了头,避开了她的视线道:“夫人喜欢就将我那两个桃子也吃了吧,不用给我留了。”
九阴笑了一下,裘衣轻这个人啊闷骚着呢,暗搓搓的引诱她,来真的他又羞臊起来,“相公给我擦擦,流了我一手。”
裘衣轻不知在想什么,越想耳朵越红,也不敢再去瞧她,抬手将帕子递给她,故意转开话题的问康大夫,“你方才说什么?”
“……”康大夫注视着他们王爷,敢情方才说那么多王爷全没听见?
九阴笑着接过他的帕子,边擦手边听康大夫又给他说了一遍,他的心思啊全没在那些话上,低着眼手指没事找事的理着衣袖。
“王爷可要再试一试?”康大夫说完又问。
“好。”他毫不犹豫,连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他的目光从自己的袖子上落在九阴裙子下的脚上,她在府中喜欢穿木屐,露出尖尖的脚趾来,指甲圆润干净,漂亮极了。
不是要试一下,是一定要站起来,站起来才能配得上她,才能陪她去骑射,才能毫无顾及的与她,鱼水之欢。
他如今不想让她瞧见他动弹不了的狼狈样子,即便是她不在意,他却无法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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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下午是个阴天,刚下过雨的阴天挂着小风,十分凉爽。
白微差人来给九阴下了帖子,邀她下午去游湖,九阴却给拒了,坐在院子里边挑挑拣拣的吃果子边看屋子里康大夫给裘衣轻扎针。
裘衣轻的腿可真白啊,裤子挽起来两条腿玉石一样在屋里白的都要晃眼了,他似乎想要支走她,看出来问她,“白小姐不是约你出门玩吗?怎么不去?”
“出门有什么好玩的,无非是逛逛铺子,游游湖,赏赏花。”九阴盘腿坐在树下软塌上,想等着一会儿修炼呢,不是她说这个年代的女子能玩的可太少太无趣了,若是不宅斗,还真不知道干点啥好,吟诗作对她不爱,女红更是不必说了,还不如叫她去画几张符玩。
她将手臂架在腿上托着腮看他,“哪儿有在府中看着相公好玩啊。”
裘衣轻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他有什么好玩的。
康大夫埋头施针,用了将近半个时辰,出了一脑袋的汗,拿帕子擦了擦问裘衣轻,“王爷的腿可有发沉发酸的感觉?”
九阴瞧着他腿上扎的密密麻麻的针只觉得宛如酷刑,可他却摇摇头,他没有丝毫感觉。
“不妨事不妨事,今日才第一次怎会那么快就有感觉。”康大夫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埋头又去调整他腿上的针。
九阴点开系统栏,看着裘衣轻的状态栏——
【生命】1000\950
【肢体】1000\0
她在法华寺最后一夜突然就突破了筑基期,如今已是开光期,下一个阶段便要进入结丹期了,她猜只要和裘衣轻再多待一待成功双修之后想结金丹也是轻而易举之事,这是她进入开光期最快的一次,裘衣轻就是个宝。
进入开光是个分水岭,从凡人到“知天命”。
自从她进入开光期之后她的灵气提高,每一次给裘衣轻喝血获得的灵气也就多了许多,等生命今日点满,她就可以开始加在裘衣轻的肢体上了,这么瞧着用不了半个月就能点满肢体,瞧惯了他坐轮椅,她倒是脑补不出来裘衣轻站起来走路是什么样子。
她又瞧见了裘望安的状态——伤心心。
这小子在伤心什么?今日他应该入宫陪皇后了吧?
管家匆匆而来站在院门口叫了一声春桃。
春桃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了一个黑匣子,笑盈盈的走过来捧给九阴|说:“夫人,宋少夫人差人给您送珍珠来了。”
好快啊,温玉这个嫂子当的真没话说。
九阴抬手掀开了春桃手里的黑匣子,这哪儿是一对黑珍珠耳坠了,这是送来了一匣子的黑珍珠,满满当当,个顶个的圆润漂亮,有一对耳坠,一副手串,一条项链,还有许多零散的珠子。
温玉娘家未免也太富裕了。
她拿着那对耳坠瞧了一眼屋里的裘衣轻,他还在施针,康大夫在他手上也扎了针,仿佛有了痛楚一般紧紧皱着眉,抿着嘴。
“相公。”她叫了一声看他皱着眉瞧过来,摇了摇手里的黑珍珠耳坠,“送给你的,喜欢吗?”
裘衣轻目光落在那对耳坠上,被戏弄的手指一动,那针就扎歪了,疼的他轻轻抽了一口气。
“哎……”康大夫忙拔出那根针,直起腰叹气道:“王爷不要总是分心……”这样没法专心,他索性让止水将房门先关上了。
关上后裘衣轻却也很难专心,他听着院里的动静,好半天没听见九阴的声音,开口问止水道:“夫人在院子里做什么?”
在门外的止水小声答道:“回爷,夫人在打坐。”
又打坐?
裘衣轻总觉得他的夫人与寻常人不太一样,打坐、画符、日夜精力充沛……
他派人去查过,宋燕呢在宋府时并没有信什么佛教、道教,行为和品性也与现在很不一样,甚至连口味也差许多。
“康大夫,你说一个人死里逃生的活过来之后,会因此性情大变吗?”裘衣轻忽然低声问他。
康大夫顿了一下,想了想答道:“人在鬼门关走一遭之后都会有所变化,比如王爷和从前……就大不一样。”
“是。”裘衣轻点了点头,“可口味总是不会突然改变的,对吗?比如从前不爱吃冰寒之物,如今却酷爱冰镇食物。”
康大夫似乎听出来他话里头在说谁,抬起眼里瞧他,先点了点头,后又低声问:“王爷是觉得……”
“我只是随口一问。”裘衣轻却打断了他,“不是重要的事情。”无论她是不是从前的宋燕呢,他要留住的,守着的,也就是如今这个她而已。
他瞧向了紧闭的房门,轻轻笑了一下,“突然听不见她叽叽喳喳的说话,倒是觉得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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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九阴没有在修炼,她差遣府上的管家送了几个桃子和其他果子进宫去给裘望安,而食盒里压着一张符,她凝神在那张符上,果然是能听见一路上的动静。
开光期还得依靠着符咒,若是结丹就可以随心所欲。
系统在她身体里也听见了动静,“宿主……您在干什么?”
九阴没有理会它,听见很快到了宫门,管家将东西递了进去,宫人偷偷打开瞧了瞧,摸走了几个果子,却还是剩了一些给裘望安送去了。
她先听见了哭声,有皇后的也有裘望安的——
“你若再敢提那个女人明日就将你送回道观去!”
裘望安只在哭着,什么也没说。
那句是皇后气急了,说出口没一会儿她又哭着软了语气道:“母后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好,你是母后唯一的儿子,母后如何能害你?宋燕音不是个女人,如果你再执迷不悟非她不娶,你父皇定然不会留你在京城,你会被送回道观一辈子不能回来,你想要吗?”
裘望安哭的低声,“父皇、父皇……就这么……讨厌我吗?母后……是不是、是不是……也和父皇一样……”
“母后是天底下最疼你的人,哪有母亲不爱亲身骨肉的?你怎么能这样想母后?”皇后打断了他的话。
“说谎……”裘望安哭声哽咽,呢喃一般道:“母后……从来、从来没有去看过我一次。”
皇后哭着与他又说了好些理由,她常常派人去瞧裘望安,可她是皇后,她怎么可能那么轻而易举的离京去道观里看他?她也是有苦衷的。
可这些裘望安也不知听懂了没有,安安静静的听着再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皇后才又开口,“母后知道这些年让你吃苦了,但唯独这件事上不能任性安儿,除了宋燕音,你喜欢谁母后都会成全你,这京中名门贵女哪一个不比她好?老太傅府上的白薇无论品性样貌皆是一等一的好,先前围猎你不是还与她说过话吗?她才是你该娶的皇妃。”
裘望安慌忙哑声道:“白姐姐、白姐姐很好,可我、可我……她不喜欢我。”
“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有般配不般配。”皇后道。
裘望安还要说什么,桂月嬷嬷在外回禀了一声说:去给宋姑娘送东西的姑姑回来了。
皇后便没有再与裘望安说,让他先行退下。
桂月嬷嬷带着姑姑和他错身而过,低低回禀皇后,“送去的东西又全都带回来了,说是没有圣上的口谕不许进宅子。”
之后的九阴也没有再听清,宫女已经将食盒交给了裘望安。
裘望安抱着食盒也不知去了哪里,九阴什么人声也听不见了,只听见鸟语虫鸣声,食盒的盖子被裘望安打开。
她也总算是通过符看见了裘望安,他哭红了一双眼,瞧着食盒里的桃子忽然又哭了,边哭边拿着桃子往嘴里塞,满脸的眼泪和桃汁。
他头顶一片黑漆漆的,脚边却是绿草,他像是躲在园子里的假山里?
他哭的实在太伤心了,九阴动了动手指,食盒里的那张符纸忽然站了起来。
裘望安被吓了一跳,却听见那符纸说话了!
“今晚来嗣王府吃饭,给你烤河蚌吃。”
是宋姐姐的声音!
裘望安盯着那符纸目瞪口呆,将口中的桃子慌忙咽下去,“宋、宋姐姐吗?你……你、你怎么……这纸……”
符纸又传来了宋姐姐的声音,“不过是神仙的小伎俩罢了,不必大惊小怪,也不许对人提起。”
说完那符纸飘然而起,燃成一团火焰自己烧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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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阴在院子里慢慢吐出一口气,收回灵力睁开了眼。
系统不得不开口道:“宿主,您这样……就不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了?”
“什么身份?老祖身份吗?”九阴不屑的从榻上起身,对系统道:“这有什么好隐藏的。”左右她不过是来这个世界养反派的,反派滋养够她重新结了金丹,修成出窍,达成原主和她的所有夙愿,她便功德圆满了。
她刚要朝卧房走,紧闭的房门打了开。
裘衣轻坐在屋中一眼就瞧了出来,他腿上、身上的针已经拔完了,额头上竟然有些汗水。
“完了?”九阴走了过去。
又见康大夫蹲在地上开始给他活动脚踝。
施针过后,就要开始按摩活动他的下肢,好让他慢慢恢复知觉。
康大夫边活动边问他有没有知觉。
他看了一眼九阴像是放下心来,收回眼专心的回答康大夫,“没有。”
康大夫忙说才一次不急不急,慢慢就会有触觉和痛觉的。
九阴进屋坐在裘衣轻对面的椅子里瞧了一会儿康大夫的按摩动作,忽然开口道:“我来试试。”
康大夫一愣。
裘衣轻也顿了住,抬眼看她,她已起身走了过来俯身在他光着的膝盖上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有没有感觉?”
裘衣轻手指动了一下。
“我碰你,你能感觉到是不是?”九阴瞧他那副样子就知道,她挥手让止水将椅子推了过来,坐在椅子里弯腰捏住裘衣轻的脚踝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夫人。”裘衣轻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腕上套着新得来的黑珍珠手串,她的手腕细,手串在她腕子上绕了两圈,滑溜溜凉丝丝她顺势就将腕上的珍珠手串撸下来从他的脚趾套上了他的脚踝,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条件反射的紧了一下,让他将后半句“让康大夫来”的话咽了回去。
他非常清楚感觉到她手指的温热和珠子滚过他肌肤的触觉,真奇怪……他不止是对她有触觉,连她手里的东西也可以让他有触觉。
“相公有没有感觉?”九阴热热的手指推着珠子滚过他的脚踝、小腿……他腿上的肉可真软,没有半点肌肉,还真像捏着一团河蚌肉,她揉着黑色的珠子在他白色的腿上滚动,另一只手抬着他的脚踝,学着康大夫的动作缓慢的活动,珠子膈在他的小腿上,揉来揉去,九阴听见他轻轻抽了口气,停下了手,“怎么?”
他皱眉盯着自己腿上的珠子,这感觉太陌生了……他已经忘记双腿上的痛觉,但现在他觉得痛。
“有些痛。”他说。
康大夫惊讶不已,“王爷有痛觉了??”他忙用手敲了一下裘衣轻的膝盖,却是没有反应。
裘衣轻伸手盖在九阴的手掌上,就着她的手将她掌心的珠子用里按了一下,眼皮动了一下慢慢放开了她的手。
“王爷……是只有夫人按压您才有痛觉?”康大夫瞧着他等他反馈,心里却是失望的,有一种:果然是如此的感觉。
“是。”他靠在椅背里看九阴,无惊也无喜,“想来夫人换任何一样物件碰我的腿,它都是有感觉的。”
九阴轻轻拨了一下珠子笑了,“这可好了,裘衣轻你若是以后惹我生气我抽你的腿,你也是会痛的。”
他所有的软肋都捏在了她手上一样。
“王爷,夫人。”春桃从院门口走过来回禀道:“二皇子来了。”
裘衣轻看过去刚要问就听九阴|说:“来的这么早啊?还没开晚饭呢。”又对他道:“我方才叫人请他来吃晚饭,今晚我们在院子里架火炉烤羊肉和河蚌吃。”
从法华寺回来后他还没有单独与她吃过饭,本以为今晚可以单独吃的。
他却也没说什么,让春桃去带他进来。
春桃又道:“白小姐也来了,说是游湖摘了许多鲜莲蓬和莲花来给夫人,正好……在门口遇上了二皇子。”
来的巧了,居然撞一块了。
九阴起身道:“请进来吧。”她有心让裘衣轻单独跟裘望安说话,裘望安定是会将皇后与他说的全告诉裘衣轻,便说:“我和白薇去亭子里说会话,你就招呼你的堂弟弟。”
春桃将白薇请去了凉亭,白薇瞧见她坐在凉亭里等自己便笑了,“早知道嗣王妃在府上待客,我便不来了,我还怕嗣王妃在府中无聊。”
九阴实则在听着裘衣轻那边的声音,她让白薇坐在了自己身侧,一面与她闲话,一面听着裘衣轻那边——
裘望安的嗓子还哑着,叫一声“堂哥哥”小声音都委屈的在打抖。
裘衣轻却十分冷漠的说:“又哭什么?”
裘望安便哽着声音结结巴巴的将宫中发生的事全吐出来了,什么母后回宫后就气病倒了,父皇也不来瞧母后,两个人仿佛吵架了一样……絮絮叨叨、磕磕巴巴的说来说去才说到,母后要给我选妃子,说要将白姐姐指给我。
裘衣轻那边这才发出了声音,“是皇后单独与你说的?还是当着旁人的面?圣上可知道此事?”
裘望安想了好半天才抽抽搭搭说:“我、我也……不知道,是母后、对我、对我一个人、说的。”又问:“我、我该怎么办……堂哥哥?”
裘衣轻那边没有答他。
过了有一会儿,只听见裘望安哑着声音自己先转开了注意力说:“堂哥哥、脚上、脚上的……珠子、好圆,像、像弹珠,我能……看看吗?”
“别碰。”裘衣轻说了一句,似乎拨开了他的手,“一会儿让止水找些旁的珠子给你包了当弹珠玩。”
裘望安乖乖的应了一声。
九阴这边一时分心被白微笑了一句,“嗣王妃想什么呢?”
九阴忙收回心神看向了她,瞧着她那张美丽秀雅的脸笑道:“小白微有没有想过要寻个什么样的相公?”
白微脸一红道:“嗣王妃又要拿我打趣了。”
“哪里是打趣。”九阴笑眯眯道:“你伸手过来。”
“啊?”白微没反应过来,却是将手慢慢伸了过去,“嗣王妃要我伸手干嘛?”
“谢你的莲子,我替你瞧瞧手相,瞧瞧你的姻缘在何方。”九阴拉过她的手,如今她开光期看个手相还是准的,她摊开白微的手掌,瞧着她的掌心纹路顿了一下,又问她,“你生辰八字说给我听听。”
白微只当她打趣玩乐呢,便将生辰八字低低附耳说给她听。
九阴手指轻轻敲了一下石桌面。
而裘衣轻那边,他开口对裘望安道:“别怕,堂兄怎么会不帮你呢。”
白微笑着问她:“嗣王妃可算出来了?我倒是要听听这次嗣王妃又要怎么打趣我。”
九阴眨了眨眼道:“如今不能与你说。”
她猜想,如果她没有进入这个世界,原书没有烂尾,那白微确实是一个绝佳的伏笔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