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自习前, 各科课代表都在吆喝着收作业，钱意意坐在座位抱着书包发呆。
她昨晚就记得从头学习了，和凉诀城辛辛苦苦学习了好几个小时, 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根本记不得还有家庭作业。
所以那几门作业，她全部都没有写。
钱意意侧眸看向同桌位。
今天早上她起床, 家里就已经没有人了。
书桌上只有一份整理好的学习练习册, 除此之外, 毫无大佬的痕迹。就连客房都是整整齐齐, 和钱意意没有整理时一模一样, 完全看不出有人睡了一夜的痕迹。
难道说凉同学有洁癖，强迫症？
钱意意想不通, 但是她知道, 凉诀城没来上课, 现在的她必须找别人救命了。
“柯柯，柯柯。”钱意意赶紧戳了戳任柯的后背, “江湖救急，借一下作业。”
任柯手背后, 把作业塞给钱意意。
“快点抄, 不然来不及。”
钱意意把任柯作业拿到手，埋头就抄。
任柯是十一班少数认真学习的学生，他的作业有时候就是个模板，最严重的一次几乎全班都抄了他的作业，统统犯了一个错, 气得各科老师纷纷向老张告状。
钱意意奋笔疾书，一副刻苦用心的模样，抄的时候还十分老练的改了两道题的答案。
十一班教室门外，抱着作业的钱闽雯脚步一顿，通过透明玻璃窗户看见最后一排的钱意意抄作业的动作。
“你妹妹？”
陪着钱闽雯一起交作业的，是一班的副班长，戴着眼镜的一个高个男生。
一班和十一班两次冲突，绝大部分原因都出在两姐妹转学来之后。
一个是优秀的一班学生，一个是吊车尾的十一班，不管刘雅有没有教师守则，她以一个老师的身份屡次在一班面前诋毁钱意意，早就让钱意意在一班学生印象中，形成了一个负面。
而两次冲突更是加剧了这种感觉。
一班的这个男生瞥见了钱意意抄作业的动作，颇为不屑：“你妹妹现在还在抄作业，八成没救了。”
“她想考过我们班第三十名，靠什么，靠抄吗。”
男生收回视线。
钱闽雯若有所思。
“……应该不会吧。”
“谁知道呢，她现在在十一班，十一班的那些学生都是什么人，她肯定学不好，学一身坏毛病倒是容易。”
男生踩完了钱意意，又捧着钱闽雯：“你这么优秀，离你妹妹远一点才好。”
钱闽雯还是没忍住嘴角的一抹笑。
“我会的。”
十一班教室最后一排，曹穹几个人转学离开后空出了大片位置，于笑老波就半躺着打游戏，他们属于早起被家长撵了来，来了抄完作业就不务正业型。
钱闽雯和那个男生的对话于笑刚好听见。
他手上操作一歪，人物灰掉了。
“卧槽，一班的人太不是东西了，在咱们班门口骂新同学。”
于笑扔了手机骂骂咧咧起身：“她那个姐姐更不是东西，一唱一和欺负自己妹妹，什么玩意儿！”
老波放下手机迷茫抬头。他玩游戏玩的太专心了，没注意到。
“走，咱们去给新同学找场子去。”
老波瞥了眼低头奋笔疾书的新同学钱意意，有些犹豫：“笑笑，你这样不好。”
“怎么不好了？”
于笑撸起袖子，歪鼻子斜眼的，一副挑事儿的模样。
“新同学和凉哥……”老波用小声说，“好像有情况。”
于笑乐了：“这不是废话吗，要不是咱们小凉凉对新同学有情况，我能这么正直吗。”
“所以，”老波放下手机，“你不觉着出头这种事不该你来做？”
于笑恍然大悟。
“懂了！英雄救美的机会要给咱们凉哥。”
于笑赶紧拿出手机，飞速给凉诀城发了个微信。
江湖一声叫：凉哥，有个情况需要回报给你！一班有个杂碎和新同学的姐姐，站在咱们教室门口羞辱新同学！
于笑盯着手机都盯到上课了，也没有回复。
“这什么意思？”
又过了三个多小时，都快中午休息了，于笑也没有收到回复，坐不住了，捣了捣老波：“凉哥平时一两个小时起码会醒一次，醒过来应该就看见了才是啊。而且还是有关新同学的，他怎么就没有回我？”
老波与他面面相觑。
好像是有些不太正常啊。
难道说，凉哥对新同学没兴趣了？
偏远的居民楼，硬熬了一夜没合眼的凉诀城在单人床上翻了个身，睡得沉稳。
*
“阿姨，今天做点甜口的，再做点小饼干吧。”
放了学，钱意意在校门口等凉诀城来接她，给阿姨打完电话，收到凉诀城的微信，他还有十来分钟才到，钱意意和苏亚娜去了旁边奶茶店。
放学的奶茶店人太多了，钱意意和苏亚娜好不容易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在角落占据了两个位置。
“意意，我问一个小小的问题哦。”
苏亚娜吸着奶茶，手上还握着手机，视线上移左右打量钱意意，语气小心：“年级群里有人说，你和凉诀城同学在交往？”
其实这个八卦从食堂凉诀城和曹穹差点动手那个时候就已经隐隐流传了。
但是涉及到了凉诀城，没有多少人敢开这个口，就算是在匿名群，也都是小心翼翼提一嘴，那个十一班的钱意意，和凉诀城好像关系有些亲密。
前两天的体育课，一班和十一班的人都在火气上，一开始没人留意到凉诀城给钱意意出头。可过了半天，不少人都回过味来了。
当时一班班主任唐老师瞧不起钱意意，站出来的是凉诀城。
凉诀城啊！
那个几乎眼睛里都没有生物的校霸，他居然也会替女生出头。
这一开始还都矜持着，没人说什么，等了一天，就有人在匿名群里悄悄问。
“十一班的钱意意，是不是和凉诀城好了？”
“不会吧，我看她也就一般啊，人家凉诀城会看上她？”
“钱意意长得那么清纯可爱，我觉着凉诀城配不上她，一个杀人犯！”
凉诀城长得好，即使他身上有各种过去的标签，有各种风言风语，让人看着就害怕，无人敢亲近，可在学校里还是有不少的女生远远看着他，YY一下他。
实名情况下没人敢说什么，匿名群就随意多了，凉诀城一下子多了不少簇拥者，用挑剔嫌弃的口吻批评着钱意意。
而钱意意入校以来，名字屡次被人提起，不光是她和钱闽雯姐妹关系，几次出事，更主要是她长得清纯，好看。
男生一般看一眼，就能YY出不少东西来，钱意意的名字在男生嘴里出现的次数却十分的低。
匿名群里，就没有人管了，一下子涌出来了不少男生，疯狂diss凉诀城。
“一个杀人犯啊你们怎么能把这样的人和钱意意放在一起？”
“欺负弱小，动不动就动手打人，校园暴力的垃圾。”
“你们觉着他长得好看？那张脸也不怎么样嘛，涂点粉就是个娘炮。”
匿名群的女生受不了这个，立即开始反驳，彻底变成了男生和女生的疯狂对骂。
骂着骂着，就有人在里面冷嘲热讽。
“一群肤浅的颜控舔狗。”
这个人一出现，立即被集火，战火几次转移。
但是群里还有人小股小股穿插着锲而不舍提到凉诀城和钱意意。
苏亚娜没给钱意意看匿名群，里面的聊天嘴太脏了，仿佛披了一层皮，就能从人变成鬼。
钱意意吸着奶茶，淡定点头。
交往关系第一件事就是要给身边人公开。
如果有人追查，那么周围的人都是人证。
人证物证具在，由不得钱父钱母不信。
苏亚娜倒吸一口气。
“居然是真的……意意，你知道凉诀城同学的过去么？”
钱意意：“他难道不是一个正直善良心思细腻又天真的孩子吗？”
苏亚娜一脸噎。
苏亚娜有些犹豫：“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但是他的确杀过人，还把别人打得住院，还有很多事情……”
钱意意放下奶茶，叹了口气。
“娜娜，外面传得八卦很难听，大部分都是人云亦云，几次周转就变了味道。首先，他们总喊凉同学杀人犯，可是没人知道凉同学只是为了保护母亲妹妹，他是个英雄。”
“其次，凉同学从来没有恶意欺负过任何人，不少人却对他避之不及。明明是那些人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他，冷暴力他，把他放在了一个对立面，还要假装受害者，把他妖魔化，然后正大光明骂着他。”
“真正校园欺凌的人，是那些深信八卦推波助澜的人。”
钱意意放下总结句：“总之，他在我眼里的确就是这样的。”
反派之所以是反派，完全是因为设定的太惨。凉诀城那么聪明，如果不是姚远害了他母亲，害了他，从一开始就奠定了悲剧的基础，他长大后肯定会是一个让人仰望的明日。
发生在凉诀城身上的那些事，换做是别人，只怕都无法承受。
苏亚娜眼神都变了。
“意意，你这么喜欢他啊……”
都说眼神是无法骗人的，钱意意在提起凉诀城的时候，她眼底的坚决，是绝对对凉诀城的信任和心疼。
苏亚娜立即相信了她的话。
“我们知道没有用啊，要让别人知道才行。”
“别人知道不知道，凉同学自己有决断，娜娜，你是我的好朋友，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所以你们不误会就行。”
苏亚娜摆了摆手：“不会不会，上一次你和柯柯说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放心，你的男朋友，我肯定不会误解他的。”
“既然都是男朋友了，那是不是该遵照规矩，什么时候请我们吃个饭？”
苏亚娜笑着说。
钱意意不知道大佬能不能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有些犹豫。
“可以。”
回答的声音不是钱意意。
她吃惊猛地抬头，凉诀城穿着校服，手插兜就站在她身后。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苏亚娜有些兴奋，又很矜持：“……好啊。”
凉诀城对苏亚娜颔首，然后目光转回钱意意身上。
他的眼神比起之前，有些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钱意意也说不上来。
钱意意起身提起书包：“……回家？”
“嗯。”
凉诀城伸手，先钱意意一步拿起了书包。
暖调色的少女书包小巧可爱，上面还坠着一个兔子娃娃，拿在男孩的手中就像是玩具一样的小巧。
“娜娜，那我们先回家了，明天见。”
“明天见明天见。”
苏亚娜笑着摇了摇手，目送两个人背影离开后，笑容猛的一僵，倒吸一口冷气。
“我们？回家？？卧槽？！！！”
*
书房里的时间已经指向二十三点，钱意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揩去眼角泪水。
“写完了。”
凉诀城今天给她布置了不少的数学题，全部都是之前教过的。
题说难不难，但是也不是轻易好做的。钱意意手边的草稿纸都废了好几张，做题做的头晕脑胀。
而在她做题的期间，凉诀城一直在低头看手机。
钱意意做完题，他才抬起头来。
坐在身侧的少女在家里换了校服，本来应该是穿着随意的家居服，不过她还是有待客之道，穿着长袖长裤，长头发挽了个丸子头，清爽简单。
凉诀城把练习本拿过来，一目十行看下去，笔尖不断打钩打叉，速度快得钱意意眼睛一眨，就全部判断完毕了。
“这几道题错了。”
凉诀城侧眸：“很难？”
钱意意缩了缩脖子。
“我如果说觉着很难……你会鄙视我吗？”
“不会。”
凉诀城把这几道错题勾出来，淡定说道：“本来就难。”
钱意意：“……”？？？
钱意意风中凌乱了一会儿，问：“你给我的，什么难度？”
凉诀城垂眸改着题的错误，随口道：“比一班高。”
钱意意：“……”
她一脸震惊。
大佬您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么？！！
我一个新手您一上来就低空飞行？！！
可能是钱意意的一脸怀疑人生太惨烈了，凉诀城想了想，解释了句：“你原本的难度也高。”
“怎么可能？”钱意意振振有词，“我就是一个初级难度，怎么就高了？”
“任柯，”凉诀城提醒，“他年级前五十。”
钱意意的表情逐步僵硬。
她只知道任柯在班上是认真学习的学生，但是从来不知道，他居然真的是个学霸？
所以她一直是跟着任柯的进度在走？
想到她跟着任柯做题做的怀疑人生，钱意意忽然有种蜜汁不真实感。
“继续。”
凉诀城把错题重新给钱意意讲了一遍。
钱意意捧着脑袋，已经膨胀了。
“凉同学，你说我能不能考到年纪前五十？”
凉诀城笔尖一顿。
“……能。”
凉诀城收起笔。
“下次。”
钱意意叹了口气。
那就是说这一次不可能了。
也是，才一个月呢。
今天结束的早，刚刚十二点。
客卧今天阿姨已经整理好了，甚至在钱意意的示意下，买了一套灰蓝色的男生家居服洗了，叠放整整齐齐在床头。
“凉同学晚安。”
钱意意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回到自己的房间。
凉诀城第一次踏进客卧。
这间房挺大的，装修简单，就一张两米床一个六开衣柜，落地推拉门一打开，就是露台。
凉诀城手撑着露台栏杆，夜里风已经有了寒意，吹在身上很快就让人皮肤冰冷。
他侧眸。
露台的旁边，就是钱意意房间的露台。
两人的卧室紧紧贴着，露台之间也仅仅是一墙之隔。
她的房间还亮着灯。
凉诀城黑发吹得有些凌乱，他漫不经心拨了拨。
夜里安静，他很容易就想到了去奶茶店接钱意意前，于笑给他打的语音电话。
电话的另一端很吵，但是钱意意的声音很特殊，他一听就听得出来。
女孩说的话，他全部都听见了。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无条件在心疼他。
这种感觉，好像是新生儿的心跳，充满了对生命渴望的热忱。
凉诀城吹了一会儿风，回到房间。
他洗漱后，换上了那身灰蓝色的睡衣。
睡衣大小很合适。
她对他的事情还挺上心的。
凉诀城想到钱意意身上那一套烟粉色的睡衣，嘴角轻轻上扬。
她的这点小心思，简单可爱，他可以满足她的小心思。
凉诀城把自己的手机放进床头柜，一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他整个人凝固了。
床头柜里，整整齐齐放着一盒‘杜家出品’，一瓶不明液体。
凉诀城面无表情猛地推回抽屉。
钱意意到底是心疼他，还是想睡他？
收回刚刚的念头，她的这个小心思……凉诀城觉着现在满足不了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