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西南洪灾,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嬴静身为公主,即使自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也不能对千里之外的灾情视而不见。
她想了想,把自己做生意获得的分红装满了三个匣子,一分不剩,都带过去咸阳宫。
钱没有了,可以再赚,人命没有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捧着几个匣子,眼角有点湿润,对着皇帝嬴礼盈盈一拜,说:“父皇,你把这些钱拿去吧,帮帮蜀郡的孩子们,儿臣都希望他们能好好的。”
“姝姝有心了。”皇帝嬴礼拉着女儿的手,心中感慨良多。
朝中那么多大臣喊着口号,列出百千种救灾方案,但却没有一个人,像乖女那样,肯拿出自己的全部身家,大力救援。他接受了女儿对灾区的祝福,喉咙有点发干,说:“朕不白拿姝姝的钱,姝姝以后出嫁,朕把这些银钱都添回去做嫁妆。”
出嫁?
对于自认为是单身狗的嬴静而言,这像是下辈子的事情一样遥远。
公主捐款这个消息传到了宫外,咸阳群众们为了和偶像看齐,也跟着慷慨解囊,自发举行捐款活动。他们在豆记酒楼的门口放置了一个竹筐,纷纷在里面放下铜钱。
或一枚,或两枚,或三枚,积小成多,集腋成裘。一天之内,咸阳群众们就把一个竹筐填满。窦原足足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才抬得动这筐沉甸甸的铜钱。
他目送着伙计把善款送去秦宫门前,想着宫墙内的公主,心疼地喃喃:“公主把她的钱都捐出来了,那我把自己的钱给公主花吧。公主喜欢的首饰和包包,哪样不用钱啊……”
三天后,窦原把嬴静约到博文侯府玩,准备把自己的私房钱上供给公主。他知道公主爱吃甜的,还买来南边产的柘(读音通“蔗”),想要搏公主一笑。
屈原大夫的《楚辞》中有这样一句,“胹鳖炮羔,有柘浆些”。大意是,烤羊羔肉的时候啊,涂些柘浆会很好吃。
窦原听说,抹了柘浆的烤羊肉,就像加了蜂蜜一样甜呢。
头一天晚上,他仔细地查看地窖里面的柘,摸到植物绿色的硬皮,却没有偷吃一根。他仿佛看到了公主笑得很灿烂,还亲热地拉着他的手。
待了一刻钟后,他离开了石窖,月光下的影子拉得好长。他想象着明天的情景,憧憬地说:“公主爱吃美食,如果她得了甜甜的柘,一定会很开心吧。”
第二天,嬴静应约前来博文侯府,不过窦原最痛恨的电灯泡嬴荣同学,也跟着一起来了。当嬴荣发现堆在院子里面的柘时,惊讶地喊了起来:“窦原,这就是楚地的柘吗?看起来绿色的,有点像竹子!”
嬴静没想到在这儿能看到甘蔗,眼睛瞪得圆圆的,惊喜地把目光转向好朋友窦原。窦原把南方的甘蔗运到咸阳来,肯定花费了不少钱吧。有了甘蔗,就能有红糖!要做无色透明的冰糖有点难,但熬个红糖,嬴静还是知道大致原理的。
想想滑嫩香甜的红糖豆腐花、越嚼越甜的红糖馒头、满嘴蜜浆的红糖糍粑……嬴静笑得合不拢嘴,直夸窦原:“窦原,你居然送甘蔗给我,我真是太开心了。除了直接吃柘浆,我们还可以把柘浆熬成糖,比饴糖还好吃的糖!”
糖?柘浆炼糖?
窦原没料到自己买给公主当零嘴吃的柘,居然有如此大的用处。他被公主夸得脸都红了,拍了拍胸脯,大声地许诺:“公主,你想要多少柘,我都给你寻来。南郡那边有些许柘田,我再派人去请个会种柘的农人,看看在咸阳附近能否种柘,可好?”
“好极了,窦原你人真好!”小伙伴如此得力,嬴静很高兴。她挽着窦原的手臂,要带着他一起炼糖。
嬴静先让侯府的下人把甘蔗全部榨成汁水,放在陶罐里备用。另一边,她让宫人们在院子里砌出五个灶眼,准备连开五口大锅,同时炼糖。
第一口大锅的火力最猛,温度也是最高。当锅里被烧开后,在氧气的作用下,原本绿色的柘浆慢慢变成了褐色。窦原听着嬴静的指挥,拿出长木勺,把柘浆上层的杂质撇去。为了公主的制糖事业,他忍着热,站在大灶前满头大汗地干着。
“窦原,你歇歇吧,让宫人们来干吧。”嬴静静瞧见他额头的汗水都快滴到锅里了,体贴地劝着,还拿出小手帕给他擦汗。
窦原摇了摇头,瞅着锅里面的柘浆都没有杂质了,才停了下来。柘浆炼好的第一批糖,公主肯定会很珍惜,用来做好吃的甜品。他想亲自动手,让公主以后吃甜食的时候,都会想起他。
“我不累,我还能继续干呢。这炼糖的过程真有趣,我想学学。”他装作很感兴趣的样子,拿着长勺,敲打着过滤柘浆的木桶,好像心情十分愉快。
嬴静被窦原骗到了,以为小伙伴当真喜欢制糖,所以她详细地向他传授红糖的制作方法。柘浆需要在五口大锅里面依次熬煮,经过反复除杂、搅拌、过滤的工序,使红糖浆的浓度越来越高。当第五只大锅中的工序完成后,被倒入模具的红糖就会慢慢凝固,变成一块块红糖。
嬴静靠在窦原身旁,耐心地讲解。两人的肩膀挨得很近,窦原看到公主白里透粉的脸颊,感受到对方呼吸出来的热气。他紧张得耳朵都泛红了,支支吾吾地点头称是。
嬴静瞧着小伙伴只会“嗯嗯”地应答,以为他身体不舒服,关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问:“窦原,你不舒服吗?脸好红啊,是不是发烧了?”
“我,我有点热了而已,站在灶边热。”窦原感受到公主摸着他额头的手,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那你不舒服就要休息一下哦,我帮你干。”一旁的嬴荣也拍了拍窦原的肩膀,他挺身而出,希望能减轻好友的负担。
熬糖是辛苦的,但收获是甜蜜的。两个半时辰后,嬴静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挑起一点糖浆浸入凉水中,糖浆变得凝固,不再流动了。
“姝姝,这是要成功了吗?”嬴荣拿出一双筷子,把凉开水里面的糖块夹起来,含进了嘴里。他砸吧砸吧嘴,舌尖上尽是醇香温润的甜味。这种味道带着柘的清香,甜度浓郁,隐隐还有些像蜂蜜味儿。
“嗯,关火,把糖浆倒进去陶碗里面吧。”嬴静把刚做好的红糖舀了一汤匙,递给了窦原尝尝。她怕发胖,就只用筷子沾了一点,细细品了品。唔,不错,是纯正的红糖味。
在嬴静下午回宫之前,大秦的第一批红糖做好了。窦原拿出几个密封性最好的坛子,把自己今天的劳动成果装进去,送给嬴静。
“窦原,谢谢你今天的招待,我很开心哦。”坐在马车里的公主,掀开了车帘,笑得嘴角弯弯,朝他招手。
窦原忙了一天,他强忍着胳膊的酸痛,对远去的人儿不停招手。直到马车看不见踪影,他才放下手来。突然,他拍了拍脑袋,想起原先的计划,很是懊悔地嘟囔:“我光顾着熬糖送糖,我的私房钱还没有交给公主啊!”
回到宫中后,嬴荣和嬴静兄妹两人没有直接回明华宫,而是去了父皇的咸阳宫。嬴静打开了装着红糖的坛子,把一小块红糖敲碎,用热水冲开,递给了父皇。
“父皇,我和姝姝今日去博文侯府一聚,偶尔发现这柘浆制糖的工序。饴糖价格不低,蜂蜜更是不菲,此红糖与两者相比,口味上并无劣势,十五斤柘便可熬一斤红糖。儿臣认为,若是在南边多种柘取糖,让当地百姓们能多一样进项,也算是一件好事……”
嬴荣对着父皇,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提议。在他看来,种柘、熬糖、运货、卖糖,这通通都需要人手。如果红糖产业发展起来,买卖之间,能创造出不少岗位,也能养活很多个家庭了。
嬴静听着哥哥说的话,点头如捣蒜,跟着附和道:“父皇,这事能干啊。若是百姓们都能吃起糖来,那这可是父皇的功劳呢,足以被载入史册。”
“你老子还没死呢,就想着进史册?”皇帝嬴礼被这兄妹两一唱一和,逗笑了。他往两人的头顶各糊了一巴掌,把他们赶了出来。
今天儿子能这么对他说,他感到很欣慰。孩子们长大了,懂得为百姓着想。百姓们想要富,就得开源节流。钱不光是省下来的,还得是通过劳动赚出来的。制糖一事谋划得好啊,百姓有吃有喝,国家就能安定了。
一年之后,大秦集团董事长嬴礼下令,新增“咸阳糖业”子公司,专门管理全国红糖的制作及推广工作。作为策划部主管的嬴荣,为了把这项事业做大做强,他在嬴静的建议下,造了一个“蔗”字,以取代“柘”。
蔗者,柘也,能造庶民之糖。
跟着父皇上了那么久一对一精英辅导班,他的眼光看得很长远。经过调查实验,赢荣知道红糖对体虚的老者和产妇,能有很好的滋补作用。生病过后的百姓们买不起补身的药材,若是吃些红糖,那也能好过不少。
他希望能造出物美价廉的红糖,让全大秦的平民百姓,都能品尝到这份甜蜜。若是在他有生之年,孩子们都能含着糖块在路上嬉戏,那将是和尧舜一样伟大的功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