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落水
邝栩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跪坐在床边。
“你替我告假了?什么时候?”
赵于鸿道:“今晨你的小厮来王府寻你,我便让管家传话,说你今日身体不适,要多加休息。”
邝栩指尖挠了挠脸:“逃学啊,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赵于鸿反问:“那我现在送你去?”
“那还是算了。”邝栩连连摆手,“都已经请假了,我才不去。”
他前世就不是什么好学的性子,成绩平平,中考甚至直接考了感兴趣的厨师学校,不然之后也不会有一个“最年轻的特级厨师”的荣誉。
其实吧,作为官宦子弟,邝栩以后必然是要继承敬义侯府的,又不用考功名,实在没必要读太多书。
敬义侯傻大个一个,对儿子的学业是没有什么要求的,儿子开心就好。
烦就烦在昭阳公主,她总觉得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不像话,硬是逼迫他留在了国子监,不求有什么出息,但求不要被其他世家子弟比下去。加上当初还是邝栩主动求她进的国子监,再要中途退出就更难了。
邝栩一大早就国子监的事情跟赵于鸿哭诉了一番:“早知道当初就不求着娘送我去了。”
赵于鸿道:“那你当初为何要去?”
邝栩道:“因为你在里面啊,我不去国子监,平日就见不到你了。”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怕他被欺负,当时的赵于鸿谁都能踩一脚,他作为皇帝面前最受宠的世子,好歹也能护他一二。
但这话现在是不能说的,说出来会伤自尊。
想必赵于鸿也不会原意被一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人保护——虽说邝栩的灵魂年龄至少比他大十岁。
只是话不说清楚总容易造成误会。
赵于鸿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可惜邝栩已经跳下床穿起了衣服,并没有看到他的神色变化。
邝栩和赵于鸿愉快地相处了几日,但终究不能真的一直逃学,昭阳公主也开始埋怨他不着家,邝栩只得和赵于鸿告别,回了侯府。
他一回府,文光就将几封信送到了他的面前。
邝栩拆开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来信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林启贤和韩元白的,内容无外乎是问他是否安康,靖王是否如传闻中那么残暴,他这几日没出现是不是因为被教训了。还有一封是苏骈的,但内容也大同小异,就是更委婉一些。
“文光,你说他们怎么就断定了我在九皇叔那儿没好日子过呢?”
邝栩撑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文光讪笑道:“或许是靖王殿下面凶,容易让人造成误会吧。”
邝栩道:“很凶吗?明明和大黑一模一样,是不是大黑。”说着,伸手给蹲在榻上的黑猫挠了挠下巴。
文光这回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哪里敢告诉自家世子,自世子被靖王从揽月楼抓走之后,整个京城都传疯了,说什么敬义侯府和靖王府定是积怨已久,乃至靖王一回京就抓了敬义侯世子,小世子这回定然凶多吉少了。
不然也不会收到这么多问平安的信。
好在邝栩回到国子监之后,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而他这个当事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围观群众眼中“重伤”过一回了。
又过了半月,皇帝的身体才大好。
一直推迟到现在的庆功宴也传出了消息,初步定于月底。
至于为什么说是初步,就是怕皇帝的身体到那时又忽然不中用了。好在这个担忧没有成真,庆功宴如期举行,晚宴当日,几乎是所有在京城排的上号的达官贵胄都受邀在列。
邝栩跟着侯爷爹公主娘,在前排入座。
皇子和朝臣分列而坐,昭阳公主虽是女流,却因最受宠,加上敬义侯的身份在,直接坐在了下首第一排,对面便是太子。但意外的是,赵于鸿作为这次的大功臣,宴会的主角,竟被直接安排在了太子下首,越过他才是二皇子,可把二皇子气得不轻。
二皇子不开心了,邝栩就开心了。
不说当年他给赵于鸿找了多少麻烦,就是赵于鸿出征这段时间,他也处处和太子作对,做下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只就座位之事气气他已经是最轻了。
庆功宴,顾名思义便是庆功。
皇帝一开场便大肆褒奖了赵于鸿,下了不少赏赐,最后还把兵部送给他管理了。
如今太子名下掌管着户部和工部,二皇子却只管着不痛不痒的礼部,本来就心里不平衡。结果赵于鸿一回来,皇帝直接把最重要的兵部送到了他手边,二皇子嘴都气歪了。若非担心殿前失仪受罚,他可能早就不顾形象了。
邝栩看了直想发笑。
连忙低头用食物掩盖自己弯起的嘴角,自然也错过了赵于鸿投过来的目光。
不过他没看到,邝翎却被余光扫射,宛如被猛兽盯上,吓得低叫了一声,直往昭阳公主怀里钻。
“莺莺?”昭阳公主不明所以。
邝栩也鼓着半边脸,关切地看了过去。
自是没能问出结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宴会过了大半,皇帝便有些熬不住了,由太监搀扶着回了盘龙殿,皇贵妃也紧紧地陪同其后。至于皇后,她身体比皇帝还要不好,庆功宴根本没没出场,也难怪太子明明占着嫡长子的位置,二皇子却敢在朝堂中兴风作浪。
皇帝走了,宴会却还没结束。
众臣不再拘泥于座位,而是在整个会场中走动攀谈起来。
其中最热门的人不外乎是赵于鸿。即便他长得凶,即便他凶名在外,那些久经官场的老狐狸们还是前赴后继,试图和他套近乎。
赵于鸿冷着脸,始终点到为止。
渐渐的,围着他的人自然也少了下来。
一个身着暗赤色衮服的微胖男子却在这时朝他走来,赵于鸿抬眸,漠然看向来人,正是方才在宴席上向他飞了无数眼刀的二皇子。
只是这时的赵于琮不同于方才,竟是带着笑容过来的。
“九皇弟今日可威风啊。”
赵于鸿淡淡道:“二皇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赵于琮面带笑,说的话却是阴阳怪气,“谁人不知九皇弟如今是父皇面前的大红人,皇兄可不敢指教你。只是父皇将兵部交到了你手中,你可要好好管理啊,若是出了事情,别怪皇兄没提醒过你。”
赵于鸿眉头都不皱一下:“皇兄这是在威胁我吗?”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是以前赵于鸿也是会直接回击的性子,现下就更不用忍了。
赵于琮被噎得一阵语塞,却终是碍于场合,没再反击,悻悻离去。
他一走,邝栩就带着妹妹走了过来。
邝翎被他牵着,起初还不知道是要来见赵于鸿,等到靠近之后才连连后退,邝栩不由被他拉得倒退了两步,回头低斥:“别闹,干什么呢。”
邝翎惊恐地盯着赵于鸿看,等赵于鸿看过来,她又连忙躲到邝栩身后,就是不说话。
邝栩头疼不已:“要不你去找你的小姐妹玩?”
这回是庆贺胜仗的宫宴,其实并没有多少后辈参加,但邝翎还是点点头,撇下兄长扭头就跑。
“这孩子。”邝栩无奈摇头。
赵于鸿道:“你不也是孩子?”
邝栩不高兴地撇嘴:“我快十五了,不是孩子了。”
这个年代十五岁都可成家了,他娘前些日子还在给他相看女孩子,总让他有种自己即将铁窗泪的错觉。他未来的娘子,比他肯定只小不大,想想那些十四五岁的小孩子叫他夫君,他就一阵恶寒。
用力晃了晃脑袋,邝栩努力将这些可怕的画面挥出脑海。
赵于鸿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只觉可爱。
两人边聊边走。
早春的御花园最是繁荣,各色花种争奇斗艳,即便邝栩除了牡丹以外一个都认不得,也不妨碍他觉得这里环境好。
正巧亭中无人,邝栩便拉着他过去赏月。
赵于鸿脚步忽然一顿。
邝栩回头,正好看到他接住腰间滑落的那枚玉佩,上前一瞅:“绳子断了?”
赵于鸿点点头:“嗯,很多年了。”
邝栩盯着玉佩看了会儿,道:“有点眼熟,是你以前带脖子里的那块?”
赵于鸿继续点头:“是我母亲的遗物。”
邝栩道:“果然图纹不是容朝的样式,但你以前不是挂脖子上的吗,怎么改系腰上了?”他没说的是,挂腰上很容易弄丢或弄坏啊,但想到赵于鸿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便没有多嘴。
果然,赵于鸿解释道:“以前是怕被人觊觎,现在戴在外面反而不引人注意。”
邝栩似懂非懂。
“那现在绳子断了,要去修吗?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玉器店。”
其实只是换一根绳子,并不需要去玉器店,但赵于鸿没有拒绝邝栩的好意。
他喜欢邝栩为他的事情上心的样子。
两个人在亭中坐了会儿,远处便有说话声传来。
邝栩本没有在意,可余光瞥见来人之后,一张脸就垮了下来——嘉和公主,二皇子的同胞妹妹,一样的惹人讨厌。
嘉和公主和昭阳公主积怨已久。
她虽是宠妃之女,却并不是最受宠的女儿,据邝栩所知她一直看昭阳公主不顺眼,有机会就会过去呛两声。好在昭阳公主也不是吃素的,因而两人每每见面,都是母鸡互啄。
两个公主娘的关系不好,他们的孩子关系自然也不好。
嘉和公主的儿子同样在国子监念书,比邝栩小三岁,和他娘如出一辙的针锋相对。
邝栩真是受够了这对母子。
他当即要拉着赵于鸿离开,大好夜色,可不能被这些人破坏了。
赵于鸿不解,却顺从他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离开御花园的路有好几条,但亭子在池边,要出来只有一条路,双方还是不可避免地狭路相逢了。
嘉和公主正在和闺蜜聊天,一看到邝栩和赵于鸿,嘴角瞬间就耷拉了下来。
只要一想到方才昭阳公主和敬义侯坐在最前排,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邝栩惹不起躲得起,装作没看到嘉和的脸色,就要与他们擦身而过,却没料到嘉和发现昭阳不在,整个人气势就足了起来,准备拿他这个小辈开刀。
“哟,这不是邝世子嘛,怎么见了本宫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啊?”
邝栩停下脚步,闭了闭眼,露出一个假笑:“我这不是看到皇姑心情不佳,不敢来触霉头嘛。”
嘉和也皮笑肉不笑:“有日子没见,还是那么伶牙俐齿呢。”
说完,又看向赵于鸿:“九皇弟也在啊。”
赵于鸿冷冷地看着她。
即便不知其中缘由,他还是看出了嘉和来者不善。
嘉和被他冷厉的目光慑到,连忙移开目光,将炮火对准邝栩:“听闻你前些日子的小考不太理想,皇姐没有因此责罚你吧?唉,其实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问我们齐儿啊,他前日做的文章还受到先生夸奖了呢。”
大人的必杀技——拿孩子成绩说事儿!
嘉和处处不如昭阳,也就蒋齐的成绩比邝栩好一些,这不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蒋齐也在,闻言用力点头,挑衅地看着邝栩。
若邝栩真的年少气盛,这会儿肯定就闹开了,可惜他的灵魂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叔,不稀罕和小屁孩计较。
“倒也不必,我娘说了,我去国子监主要就是交朋友,随便玩一玩就可以了。毕竟我娘就我一个儿子,不必考功名,以后整个侯府也是我的,没什么压力。”
邝栩嘿嘿一笑,老凡尔赛人了。
果不其然,嘉和一听脸色便又不好看了。她与昭阳不同,当年嫁的是新科状元,虽说是她自己看上的,可夫家的底蕴远不如侯府,她的儿子即便继承了家业,未来还得靠自己拼搏,邝栩这么说便是狠狠刺激到了她。
蒋齐可见不得母亲受委屈。
眼睛一转,立刻注意到了邝栩握在手里的玉佩——这是方才赵于鸿给他的,准备让他拿去修的。
“这是什么呀?”
蒋齐出其不意,邝栩只觉得掌心一空,竟是让他将玉佩夺了去,连赵于鸿也没料到他的举动。
“还给我!”邝栩大怒。
蒋齐握着玉佩断掉的那头,在眼前晃了晃:“不过是一枚成色不怎么样的玉佩嘛,邝世子缘何这么紧张?便是送给我也无伤大雅吧。”
邝栩骂道:“这分明是你抢去的!”
嘉和这会儿也意识到这块玉佩不一般了,幸灾乐祸道:“是啊,不过是一枚玉佩,邝世子不会这么小气,就送给我们齐儿了怎么样?”
邝栩更想骂人了。
这时,肩膀忽然被人搭住。
他仰头,就见赵于鸿神色淡淡,竟是半分不见紧张:“一块玉佩罢了,他们要就给他们吧。”
“可……”
“给他们吧。”
邝栩很想说这不是你娘的遗物吗?又担心说出来会让嘉和母子更加嚣张,一时陷入了两难。
蒋齐见他被赵于鸿一句话安抚下来,顿觉无趣。
玉佩在指尖甩了两圈,便朝邝栩扔了回去:“算了,还给你,免得你说我抢你东西。”
玉佩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刁钻的弧度。
邝栩下意识伸手去接。
可蒋齐分明就是故意仍偏,邝栩连连后退,接住玉佩的同时,后腿也撞到了荷花池的石栏上,顿时整个人重心不稳,仰面翻倒了下去。
“噗通——”
邝栩抓着玉佩,重重地落入了荷花池中,溅起大片水花,也惊散了附近的锦鲤。
赵于鸿连忙冲过去,抓住他还未完全沉入水中的胳膊,一把将人拉回了岸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段子】
发年终奖了,哥们问我:“你们发了多少年终奖?”
我:“辞海你见过吧?“
哥们:“艹,那么厚,真给力,那得多少钱啊。”
我:“就跟买那书的钱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