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心魔
怦、怦、怦——
像是什么东西在被轻轻击打,又有些像心跳的声音。
龙星采站在一片至高地上，四周一片黑暗,仅他所站之处有些微的光亮。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只是下意识地沿着黑暗往下走，所到之处都会被他周身的光芒照亮少许，可他的身后又会重新被黑暗侵蚀。
他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当落脚之处不再是平地，捡起阵阵水花，龙星采才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一片湖水边。
奇异的是,他的周围不再是一片黑暗，场景如水墨画般扩展，湖水之外是连绵青山，倒映在水中，身后则是广袤平原。两个人影相互依偎着从平原尽头走来,龙星采明知道自己分辨不了,却依旧试图看清他们的样貌。
可直到他们走近，龙星采才惊愕地发现他们根本没有脸！
肉色的五官上没有正常人该有的眼睛、鼻子、抑或是嘴巴，这样的脸，换了谁都无法辨认出来。可不知为何,龙星采却清楚地知道,他们是祁骋和沈瞳。
一个黑发一个白发，亲昵如斯。
他不知是害怕还是难受地后退了两步，双脚踩入水中,冰凉的湖水透过鞋面渗入进来，冻得他脚趾蜷缩。
黑发无面人朝他伸出手，原本应该是嘴巴的位置裂开了一条缝，似乎想说什么。
龙星采又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是脚下一空，整个人朝后仰倒下去，湖水漫过口鼻，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迅速下沉。
……
龙星采一身冷汗地惊醒过来。
梦中的画面已然有些模糊，可祁骋那张失去了五官的脸却不断闪现，龙星采捂住眼睛，后知后觉地摸到了额头上的冷汗。不仅如此，他身上的衣服也像被水淋过了似的，传来阵阵透心的凉意。
龙星采一时间还以为噩梦成真，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汗水。
“星采？”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龙星采下意识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
对方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敌意，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我是祁骋。”
龙星采拳头一紧。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走出来，龙星采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生怕露出来一张没有五官的面皮。
好在祁骋的五官还在，甚至一如既往的英俊，连刚回来时的苍白也因调息而好转不少，有了些许血色。龙星采想起来了，在通知天鹤弟子他们平安归来后，他和祁骋就回了客房，各自打坐起来。
祁骋是为了疗伤，他则是为了研究面具。
能让堂堂天魔都无法察觉到魔气的面具，绝不会是普通的魔器。
龙星采低头，面具正落在他右手边。龙星采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将面具放下，更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入睡，并且做了那样一个诡异梦境的。
“发生什么事了？”祁骋点亮烛火，自然没错过龙星采额头上的晶莹的薄汗。
他掏出一块帕子，伸手欲替他擦拭，却被龙星采侧身避过。
“你先别碰我。”龙星采抓起面具，用面具挡开他的手，“我方才梦见了些不好的东西，你暂时离我远一点。”
祁骋讶异道：“你方才睡着了？”
龙星采皱眉道：“有什么问题吗？”
“你确定是睡着了吗？”祁骋道，“我方才打坐时一直能感受到你这边的气息，察觉到你气息紊乱后就立刻过来查看了，前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可他明明记得自己在梦里过了很久啊。
龙星采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之后数日，他总是会无缘无故进入到那个梦境之中，剧情还每次都会往下走，就跟连续剧似的。
最可怕的是，有两次他明明只是靠在桌子上走了个神，就被拖入了梦境。
“会不会是这个面具捣的鬼？”祁骋帮他一起分析。
他一说，龙星采立刻恍然大悟，他早该想到，从龙凌宇手中夺来的东西都得多加小心！因此不等祁骋说下去，就催动魔气将面具化为了齑粉。
但他的噩梦并没有好转。
甚至于最新的梦境中，他被没有脸的祁骋生生掏出了魔丹，踹下了断崖，而他身下早已是高高堆起的尸海。
并且这次醒来，龙星采也并未像之前数次仅仅是流汗心跳，他的魔气也乱了。
小小的挂坠已经压制不住暴动的魔气，龙星采趁着众人围聚过来之前，从客栈窗户飞掠了出去，祁骋慢了半拍，也紧随其后。
龙星采一路来到了冰封之地的外围。
因其危险程度，未免有灵兽妖兽跑出来伤到普通人，抑或是有人随意闯入而受伤。早在千年前便有大能在其周围布下了结界，只有元婴后期以上的人才可随意进出。
恰好，龙星采达到了这个下限。
冰封之地与外界之间的联系是切断的，他不用担心魔气逸散会招来追击，便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祁骋趁着他在外围思考的瞬息，堪堪抓住他的袖子，也一起被带了进去。
冻人的低温并未让龙星采沸腾的血液冷静下来。
相反，他的魔气愈发难以控制。
连祁骋都有些被呛到，连忙运起灵气护体，以免被魔气侵蚀了经脉。
“星采！”
眼见着龙星采即将被黑雾湮没，祁骋大喊出声。
龙星采的身体微微一震，眯着眼看向他，似乎努力辨认了片刻，才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周身的魔气也稍稍压制回去了一些。
若是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龙星采也白修炼到元婴后期了。
毋庸置疑，他被人算计了，这场梦境已然被人为地转嫁成了他的心魔！
除非有破解心魔的方法，不然他将和他去世的老魔尊爹一个下场！
可是，他为什么会梦到祁骋和沈瞳呢？
龙星采不明所以，干脆先抛之脑后，将自己遇到的情况三言两语向祁骋说了一下。
“一定是面具！那个杀千刀的，一定在面具上动了手脚！”
龙星采如今已然分辨不清当初将龙凌宇揍得满脸血是偶然还是对方故意送上门来的。如果是故意，那么面具的事情就说得通，但如果是偶然，龙凌宇的城府也未免太深了些，一边被他揍还能一边想出这种阴招。
“当务之急，是不是应该先解决心魔？”祁骋道。
龙星采没好气：“你说的倒容易！”
鬼知道他现在要克制住魔气有多困难！要是一个没忍住，直接就能把祁骋也给污染了，天魔血脉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的地方吗？”
“你说天墓山？”
“不是，是我们在冰封之地的那个夜晚……就是双修的那次！”
龙星采眼神一空。
祁骋道：“我们滚进去的那片花丛，入药后有抑制心魔的功效，只是我不知道是否对魔族也有效。”当然另一种功效造成的后果已经有目共睹了，不用怀疑对魔族起不了作用。
“你说那种花？”龙星采嫌弃中还带着半信半疑。
他当然忘不了那晚的失控，但他又不认得那种植物，对祁骋的话也将信将疑。
可眼见魔气就要压不住了，即便没有入梦，眼前的画面也开始在虚幻和现实中来回摇摆。龙星采用力甩了甩头：“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带路！”
祁骋却没动。
龙星采：“还等什么呢？”
祁骋摸了摸鼻子道：“冰封之地太大了，我们又不是从同一个入口进来的，要想找到的话得费些时间。”
龙星采：“……”
祁骋顶着他要杀人的目光，连忙补救：“当然，这花并不少见，一定不止一处。”
龙星采嘶哑着嗓子：“反正找不到，就一起死。”
祁骋忙不迭祭出飞剑，忍着被魔气侵染的不适升上了空。
他们的运气不错，刚飞出去十几里便找到了目标，祁骋正要通知龙星采这个喜讯，龙星采却眼神空洞地掐住了他的脖子。祁骋毫无防备，供给给飞剑的灵气骤然中断，两个人双双从高空坠落，跌入了花丛中。
也亏得是元婴修士，经历过两轮雷劫的身体十分抗造，不然就这高度摔下去，不死也得断条腿。
其中祁骋又因为落地的时候被当成了垫背，只觉得骨头都要被撞断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龙星采因为心魔而变得狠戾失控的眼神像是失去了目标，整个人呆呆地跪坐在花丛中，任由双颊染上不正常的红晕。
祁骋：“……”糟了，又不小心沾太多了。
他趁着自己的意识尚在，连忙起身，忍着浑身的骨头疼，硬是将龙星采架了起来，一手拉着他的胳膊，一手扶着他的腰，跌跌撞撞地往不远处的小山洞走去。
中途，却被龙星采绊住双腿，齐齐倒了下去。
不久前的美梦再次重现。
可怜的花枝被压倒了一片又一片，鲜艳的汁液染红了二人的外袍，却没有人在意，因为他们的衣服上早就被更多让人羞红脸的东西弄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