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从皇帝到后妃

第25章从皇帝到后妃

云汉凝视着桌面上的器具,猛然出手,将整个桌子掀翻在地。

宋棂下意识一躲,又立刻挺直脊背,不想在云汉面前失了颜面:“怎么,不喜欢这些,那就选你喜欢的吧,反正也没差别。”

云汉眉头皱得死紧,半晌没有说话。

宋棂也不催促,两个人相顾无言,整座金銮殿内寂静得可怕。

“哐、哐——”

云汉上前两步,盔甲踩在汉白玉石的地砖上,发出机械般的声响,在大殿内荡起回音。宋棂不由抬头,实在是云汉走得太近,他不抬头,就只能看到云汉的肚子。

“你……啊!”

宋棂甫一开口,就被云汉打横抱起。

“你干什么!”宋棂大喊。

宫女太监早已被驱赶至一处,宫内沿途守卫的只剩下云汉手下的将士,云汉抱着宋棂一路回到紫微殿,根本无人阻拦。

小皇帝被放到了龙床上。

云汉顺势欺身压上,将小皇帝的双手分按在脑袋两侧。

“重、重死了。”

盔甲的重量大半压在宋棂的身上,他只觉得胸闷气短,呼吸困难,忍不住猜想云汉难道是想活活压死他?那也太痛苦了些吧!

云汉前倾的动作一顿,而后直起上身,将身上的铠甲除去,丢到了地上。

宋棂被铁甲落地的声音震得一抖。

云汉却立刻重新压上,这一回,他不容置疑地吻上了小皇帝的唇。

宋棂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一年多的分别,听闻立太子时的悲恸,以及看到小皇帝从容赴死时的凄凉,几乎将云汉压垮。只有将小皇帝真真切切地搂在怀里,汲取对方的温度,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疯狂的鞭挞过后,紫微殿内已是一片狼藉。

宋棂四肢酸软得完全无法使力,却被云汉强迫抱在怀中,仿佛连呼吸都受其辖制。

“宋棂,我回来了。”

这是云汉回来后说的第二句话。

宋棂脑海中混乱一片,完全想不通云汉的用意是什么,他不是回来逼宫的吗?为什么不杀了他?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宋棂,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宋棂眼皮往上一掀,算是回应,毕竟他现在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的太子,是谁生的?”云汉问完,便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太子?

若非太费力气,宋棂简直想翻个白眼,现在谈论太子做什么,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难道云汉还要赶尽杀绝?原著中他不是这么残暴不仁的人啊!

“是谁生的!”

没有得到回答,云汉只觉得心烦气躁,抱着小皇帝的胳膊不由收紧。

“唔。”宋棂闷哼出声。

云汉这才惊醒,放松了力道,却仍是固执地问了第三遍。

宋棂不胜其烦,冷冷道:“宋桥生的。”

云汉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怔怔道:“你和宋桥生的?”

“???”

看到宋棂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表情,云汉才惊觉自己想岔了:“你是说,太子是宋桥的孩子?”

宋棂终于忍不住一个白眼送给他:“不然呢?难道我能自己生?”

云汉不可置信:“是过继的?”

宋棂闭上眼,懒得理他。

云汉惨笑两声,却像是哭了似的:“我以为……我以为你和后妃有了孩子。”

宋棂被气笑了,他要是能和后妃有孩子,当初穿越过来的时候就绝对不会给云汉在上面的机会!

……等等,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宋棂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正好看到云汉悲戚的表情。难道说云汉此次逼宫,是因为误以为他和别人生了孩子?!可这有什么前因后果吗?!

宋棂想着想着,没来得及问出口,便陷入了沉睡。

等云汉从懊悔中清醒过来,怀中的小皇帝早已睡得人事不知,他不舍得将之唤醒,便轻柔地把小皇帝放入床被中,自己出门下达指令。

等将士们都撤出紫微殿,换回了原本的宫人,云汉才回到房内。

小皇帝窝在软软的被窝里,睡得脸颊红扑扑,勾得云汉蠢蠢欲动,却没脸再对他做什么。

云汉在床边坐下,指尖轻抚过宋棂的鬓角。

犹记得听闻宋棂立下太子之时,他眼前发黑,几乎在众军士面前失态。那时他便想,帝王无情,宋棂又是喜好美人的性子,他走后身边定然美人不断,若想将小皇帝全然占为己有,身边再无他人,就只有将他拉下帝位一条路。

可如今,宋棂告诉他,孩子是过继的,他身边根本没有别人!

那么他逼宫的意义何在?

之后又该如何收场?

宋棂……还会原谅他吗?

*

自大军入京,已有三日。

宋棂坐在御花园中,吹着春日徐风,肩上忽然多了一条披风。

“风大,小心着凉。”云汉收回手,在他对面坐下。

宋棂不由皱眉。

或者说,他的眉头这几天一直都没有舒展过,尤其是面对云汉的时候——他百思不得其解,云汉逼宫,不就是为了做皇帝么,可现在除了让军队把手皇宫,再无其他举动,还每天对他嘘寒问暖,比出征前还要殷勤。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几日在宫中会否有些无趣,”云汉对宋棂的迷惑视而不见,蔼然一笑,“想不想见见太子?”

宋棂精神一振,戒备道:“不想。”

云汉仿佛没看到他的紧张:“我已经派人把宋桥找来了,还有他的小儿子。”说着,拍拍手。

便有侍卫将宋桥带了过来,身后还跟着战战兢兢抱着太子的乳娘。

云汉一招手,乳娘便被侍卫推赶到他面前,怀中的孩子也被云汉接了过去。

宋棂的拳头不由攥紧。

云汉的手势看起来并不会抱孩子,却格外小心翼翼,小太子还不知恐惧为何物,自然冲这个高大英俊的叔叔咧嘴一笑。

“太子真可爱,叫什么名字?”

宋棂不情不愿:“升平,天下太平的意思。”

云汉:“姓宋吗?”

宋棂懒得理他。

云汉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却不觉尴尬,他本就在刻意找话题,只要小皇帝能够搭理他就足够了。

“宋升平,好名字。”他笑着夸赞,“你取的吗?”

宋棂:“钦天监取的。”

云汉:“何时出生?”

宋棂:“十一月廿七。”

云汉:“原来才刚过百日,我还以为他会更大一些。”

“你究竟想说什么!”宋棂向来耐心不好,又看到他抱孩子的姿势不对,终于忍无可忍,“把孩子给我,你这样抱他不舒服!”

云汉怀中一空,看到宋棂嫌弃的眼神,难□□露出些许委屈。

“一年多没见了,我只是想和你多说说话。”

“有什么好说的。”宋棂没好气,“以前也没见你话那么多。”

云汉苦笑:“以前是不敢说,怕多说多错。”

宋棂冷笑:“是啊,现在今非昔比,我们身份互换,你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了。”

云汉叹息:“你不必句句带刺。”

宋棂道:“那好,我就开门见山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登基,打算什么时候处置我?升平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我希望你能放他和宋桥离开。”

云汉道:“我从未想过要你性命,你可以继续做他的父亲。”

宋棂道:“一个阶下囚的父亲不如没有。”

云汉道:“你不是阶下囚。”

宋棂挑眉:“哦?原来你打算放我离开?那好,我今天便走,宋桥!”

宋桥立刻接话:“在!”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汉訇然起身,一把抓住宋棂的胳膊,“我可没说要放你走,你不能走!”

宋棂被他一扯,差点没抱稳孩子。

小太子受到摇晃,吓得小嘴一瘪,哇地大哭起来,脸憋得通红。

云汉赶紧松手。

却依旧受到了宋棂的怒目而视。

宋棂将孩子交还给乳母,转身便走,云汉不敢再拉扯,只快步紧跟在后,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御书房。

书房外只有四个士兵把守,见到云汉,他们立刻行礼。

宋棂则径直冲进书房,从桌案上直接拿过一张空白的明黄卷轴,倒水研磨,执笔落字。

云汉不明所以,凑过去看,待看清书写下来的内容时,顿时大惊失色,抓住宋棂的手腕不许他再写下去。宋棂却将他狠狠推开,一意孤行地将最后一句话写完,丢开毛笔,抓起玉玺,重重地盖了下去。

云汉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宋棂则将圣旨拿起,扔进他怀中,恶声恶气道:“有了这道圣旨,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新帝了。我主动退位让贤,你也不必背负骂名,这下可满意了?”

孰料,云汉一把将圣旨丢开,目光堪称凶狠地朝宋棂大步流星走来。

宋棂吓得连连后退。

云汉将他一把抱住,几乎要勒紧怀里:“我不想做皇帝,我从没想过做皇帝,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做皇帝了。”

宋棂推拒,却力不从心,他根本不是云汉的对手。

“我在桓国听说你立了太子,以为你不要我了,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宋棂推拒的动作一顿。

“是我自以为是,原谅我。”

“从今往后,你还是雍国的皇帝,我永远是你的臣子。”

“臣子?”宋棂的声音在他胸前想起,云汉这才意识到自己抱太紧了,连忙将人松开了些。宋棂抬头,鼻子上还留有被压到的红痕,“谁家的臣子会一心想着往龙床上爬的?”

云汉面色一赧。

宋棂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皇帝我是不会再做的。”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出生在普通家庭,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度过一生,豪门继承人抑或是一国之君,都非他所愿。

前世他可以说是众叛亲离,这一世又遭遇枕边人背叛。即便云汉说了是误会,宋棂也不觉得能够一笑而过,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身居高位,实在是太累了。

他受够了,他要做一个普通人,既然云汉说了不杀他,何不放他离开,安度余生。

宋棂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云汉矢口否决。

“做皇帝不好吗?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但会被人逼宫。”

“我说了那是误会!”云汉几近崩溃,他总觉得小皇帝不会再相信他了,“是我一时冲动,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相较之下,宋棂冷静得近乎冷漠:“我从未怪过你。”

这是大实话。毕竟原著让他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得知云汉逼宫的时候,他有失望有伤心,却觉得一切都是情理之中,并无多少责怪。只是有一种命运果然难以逆转的悲哀,而这种悲哀也在云汉说并不打算要他的命之后消散了。

宋棂说得真心实意,也并不想让云汉有心理负担,只可惜,云汉似乎大受打击。

宋棂见他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顿感无奈。

“其实,这皇位本就不该我来坐。”

“我并非宋氏血脉,先帝没有生育能力,便丧心病狂地让我母后怀了金吾卫的孩子,我身上流的是某个官宦子弟的血,是罪孽。”

“而你,即便生母是宫女,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室血脉。”

云汉已经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宋棂的身世竟会如此离奇:“那,你的亲生父亲……”

“不知道。”宋棂轻描淡写,“父皇找来的金吾卫太多了,连我母后都不知道哪一个是我父亲。”

云汉哑然。

*

云汉最终还是登基为帝。

但出乎宋棂意料的是,云汉登基后并未用回自己的原名,而是冠以宋姓,并依旧延立宋升平为太子。仿佛只是因为宋棂累了,才会代替他管理朝政。

宋棂原本的妃嫔也被遣散殆尽,如今的后宫除了宫女太监,就只剩下宋棂一个主子了。

相较之下,云汉这个皇帝当得可比宋棂称职多了。

每天按时早朝不说,奏折也由他全权负责。朝中大臣本对他非议颇多,认为宋棂回退位让贤完全是被这个反贼逼迫,可在看到他改为宋姓并治国有方后,才逐渐心悦诚服。

或许,他真的是被小皇帝主动推上来的?

毕竟小皇帝以前就疯疯癫癫,以杀人取乐,十天半个月不上早朝是常态,政事全由黎相和姓高的太监负责,如今让大摇大摆率兵回京的将军替他治国似乎也并非不在情理之中。

举朝上下,只有黎相与众人意见相左。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进宫,提出要见宋棂。

云汉倒并未阻拦,安排了他们祖孙相见,还通情达理地等在门外。

宋棂正在哄孩子。

云汉登基,却不放他离开后,他每日无所事事,只能和太子玩,基本除了喂奶所有事情都是经由他手的。

黎相站在门口,远远看着他,恍惚间,竟有种女儿复生的错觉。

“棂儿,”黎相一开口,才发觉自己有些哽咽,“你近来过得可好?新帝对你可好?”

宋棂放下手中的玩具,抬头,淡然一笑:“还不错,外公呢?”

黎相苦笑:“外公一切都好,只是挂念你挂念得厉害,生怕你吃了苦头。”

宋棂道:“不会的,他答应了不杀我。”

黎相道:“他说你就信?”

宋棂道:“不信也没有办法啊。”

黎相恨恨:“真是没想到,那云汉忘恩负义,你待他有天高地厚之恩,他却起兵谋反,简直罪无可赦!”

说忘恩负义倒不至于,宋棂心知肚明,除了他及时穿越过来,免除了云汉以后会遭受的虐待,他还真谈不上对云汉有恩。他当时也不过将云汉当做慰藉感情的工具罢了,云汉因此觉得受辱也无可厚非。

但宋棂不愿看到黎相与云汉针锋相对,为了这个爱孙心切的老人,他只得宽慰:“外公,皇位是我自愿禅让给云汉的,你以后不要再拿这个说事了。”

黎相不可置信:“真的是你自愿的?”

宋棂点头。

黎相欲言又止。

宋棂道:“而且,我是否有资格做皇帝,外公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黎相脸色微变:“你都知道了?”

宋棂道:“很早就知道了。”顿了顿,“这个皇位,我也很早就不想坐了,这次不过是借机而为。云汉是有治国之才的,之前我说要批奏折,其实那些奏折都是他批阅的。”

“是他?!”黎相大骇。

“所以外公,他比我更适合做皇帝。”

“好,此事暂且不提。”黎相还未从冲击中醒神,“关于你的去留,他可有说何时放你离开?”

“他似乎,不愿放我走。”

“为何?”

“若我知道就好了,或许是因为我当初让他替我暖床,如今身份调换,他也想羞辱于我吧。”宋棂只是随口一说,黎相却信以为真。

“冤孽,冤孽啊……”他悲叹。

*

云汉漫步在宫廷中,略感疲惫。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当时一时冲动铸成大错,这才导致宋棂对他信任全无,还以为自己将他留下是为了羞辱。他自己造成的苦果,无人可怪,无人可罚,只能盼着时间能够证明他对宋棂的真心。

不知不觉来到了宫门处。

远远便瞧见一个青年在与守门的侍卫争执。

“我是金科状元,我要见当今圣上,有要事禀报,你们阻拦我,耽误了正事儿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侍卫嗤笑:“还金科状元呢,这天下都易主了。别给我在这儿捣乱,赶紧走!”

“我真的是状元!不信你们去问圣上!”

“赶紧走,不然我们不客气了啊!”

“你们还讲不讲理,我可是黎相的孙子,我……哎!看这里!”那青年忽然注意到云汉的存在,连忙激动招手。

云汉皱眉,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以为他是来找宋棂的,便走了过去。

谁知那青年一看到他便奋力挤开侍卫,喜形于色地冲到了他面前,原本还死死拦着人的侍卫看到云汉都没有发话,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到一边,没有将他扔出去。

“云将军,不,现在要称陛下了,陛下万岁!”

云汉莫名觉得刺耳,冷淡道:“你是何人,来找宋棂的?”

黎少白连连摇头:“不不,我是来找陛下你的!”

云汉皱眉:“找我?”他可不记得自己和这样的人有交集。

“你忘了吗,我是黎少白啊。”黎少白激动道,“以前我们见过面的,我是宋棂表哥,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城门忽然打开的事吗?”

提起当初的逼宫,就仿佛在云汉心头取血。

他猛地沉下脸:“此事休要再提!”

黎少白急了:“怎么能不提呢,我就是那个给你开城门的人啊!”

他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将离得近的几个侍卫劈成了呆子,连云汉也瞪大了眼睛:“是你开的城门?!”

黎少白没意识到他的脸色不对,还以为云汉是惊喜于找到恩人,便连连点头,生怕他搞错似的:“是啊是啊,我开的,我看你攻了好几天都没能破开城门,便趁夜帮了你一个小忙。”说完,还一脸的快夸奖我。

云汉只觉得怒气上涌,若非这人是宋棂表哥,他几乎要一掌将其拍死!

在其他人死守城门的时候,这人却替敌人偷开城门,这不是彻头彻尾的叛徒是什么!遑论守城之人还是他的亲祖父,他究竟是愚蠢,还是恶毒?!

其实当初,黎相派兵守城的时候云汉还有点欣慰,欣慰于还有人愿意守护宋棂。

可当他知道城内有人替他们打开城门的时候,云汉是震怒的,震怒于城中出了叛徒。当时他甚至发誓,若是让他捉到了叛徒是谁,定要将之碎尸万段!

后来得知立太子一事是他误会,云汉一心扑在求得宋棂原谅上,竟是忘了要捉拿叛徒,没想到叛徒今天就主动送上门来,还十分沾沾自喜。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云汉甚至懒得听缘由,立刻让侍卫将黎少白押入大牢。

黎少白不可置信:“为什么?你凭什么抓我!”

云汉冷哼:“就凭你私开城门,放外敌入京!”

黎少白大喊:“我那是为你开的城门!我有从龙之功,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云汉却不准备再听他啰嗦,直接让侍卫堵了他的嘴,拖了下去。

原本糟糕的心情已然更加糟糕,云汉琢磨着宋棂也该和黎相聚完了,便赶回了紫微殿,恰好看到黎相从屋内走出。两人视线相交之时,黎相眼中除了敌意,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云汉错开眼神,直接推门而入。

宋棂还以为黎相去而复返,抬起头,刚要说话,又在看到云汉后默默住了嘴。

“我回来了。”云汉忽略内心的酸涩,若无其事地打招呼。

宋棂刚给小太子换好尿片,这会儿正在给他整理衣服,也不看云汉,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云汉道:“和黎相聊得怎么样?”

宋棂道:“他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还好。”

云汉道:“那事实上,你过得好吗?”

宋棂道:“还好吧,每天吃好穿好,就一点不好,没有自由。”

云汉道:“我只是不想你离我而去。”

宋棂道:“可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你是万人之上的皇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云汉道:“你为何会觉得我不需要你?”

宋棂道:“你又为何需要我呢?”

云汉固执道:“我一直需要你,是你不再信任我。”

宋棂无声地笑了。

以前他身居高位,权势滔天,自然拿捏得住云汉。如今他地位不再,与云汉又无深刻的感情基础,有的不过是肉.体纠葛,难道还能指望云汉像原著中对主角受那般对他死心塌地、一往情深?

如今的执着,不过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罢了。

“算了。”云汉一看到宋棂这种表情就害怕,“你说要自由,我便给你自由。”

宋棂眼睛一亮。

难得云汉不再钻牛角尖,这是要放他出宫了?

半个时辰后——

宋棂坐在小黑背上,身后还有个云汉,一脸冷漠地在皇家马场的草坪上散步。

“以前你曾说过,要在这里将小黑的毛弄脏。”云汉搂着他,贴近他耳边轻语,“我们现在就将它弄脏,如何?”

宋棂:“……”

云汉说着手脚便不规矩起来。

周遭的侍卫早已被屏退,若他们真要在这里幕天席地,也是无人得知。

衣带被一条条解开,落在草坪上,落在马蹄边,一阵凉风从敞开的衣领处钻入,宋棂打了个冷颤的同时,终于忍不住给了云汉一个肘击。

云汉猝不及防,闷哼一声。

“我让你自由!让你自由!”宋棂忍了这么些天,终于爆发,“你是不是脑子有病,你要做皇帝,我让你做了!我现在不过是想要做个平民老百姓,你为什么不放过我!把我关在皇宫很好玩是吗!把我当成你的战利品是吗!”

宋棂一个拳头又一个拳头地砸在云汉身上,差点把他打下马去。

云汉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窃喜,有一种宋棂终于活过来、不再死气沉沉的感觉。他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搂着宋棂的腰,以免他太过激动坠下马去。

“我没有,我没有!”

在狂风骤雨般的拳头中,云汉为自己辩解:“我从未将你当成战利品,也从未想过羞辱你,我只是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

宋棂捶打的动作一顿:“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我?”

云汉注视着他,前所未有的真诚:“不可以吗?”

宋棂像看怪物一样瞪着他:“你有病吗?”

云汉错愕。

宋棂道:“我以前那样对你,你还喜欢我?”

云汉道:“正因为你过去对我好,我才会喜欢你。”

这回换成宋棂傻眼。

他对云汉……算好吗?让他从侍卫变成暖床人,日日服侍他,不顺心了还会用他的身体来宣泄情绪,完全将他当成一个工具人,这叫好?!宋棂都要怀疑自己对“好”字的认知是否出现偏差了。

还是说,云汉根本就是个受虐狂?

那怎么不见他爱上原著里的小皇帝!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所以,求你不要再和我划清界限了好吗?这个世界上,若是连你也不要我了,我便一无所有。”

*

马场突如其来的告白砸得宋棂晕头转向。

遑论之后云汉还身体力行地实践了一番什么叫做“喜欢”,直把宋棂折腾得差点摔下马来,小黑身上的毛也如愿以偿地被弄脏了。

就是不知道马厩的宫人看到会作何感想。

但不管怎么说,云汉的告白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作为从来没有被表白过,即便是示好也是带有目的性的宋棂来说,云汉的那句“我喜欢你”的的确确打动了他。就算不解,就算质疑,他对云汉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地软化了一部分,云汉自然有所察觉,一高兴,又把宋棂给做瘫了。

比如现在,宋棂无比庆幸小太子早前被乳母带走喂奶了,不然真是一场糟糕透顶的幼教。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不知节制?”

宋棂哑着嗓子,忍不住问道。

云汉卖力地替他揉着腰:“我以前都是看到你累了就不敢再做的。”

宋棂好笑道:“怕我怪罪?”

云汉实事求是:“嗯,之前不小心惹恼过你一次,之后就吸取教训了。”

时隔甚远,宋棂已经记不太清了:“哪一次?”

云汉道:“你第一次喝醉酒那次。”

宋棂无语:“你倒是记得清楚。”

云汉道:“其实桓国贺寿的时候也有一次,不过你事后就不记得了,还以为是自己缠着我不放。”

那一次宋棂印象深刻,毕竟是头一回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精尽人亡。

可他没想到,那次也是云汉闹的?!

“那次我以为你同意和灵溪和亲,一时吃醋,就……”

“就把我折腾成那样?!”

“对不起。”

“……”

“对了,灵溪现在如何了?”云汉记得他出征的时候,灵溪还被关在使馆里呢。

宋棂撇了撇嘴:“她疯了。”

云汉吃惊:“疯了?”

宋棂道:“嗯,之前被关着的时候只是时不时吵闹一回,但桓国割让国土降为附属国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她就变得疯疯癫癫了。”

顿了顿,宋棂斜睨他一眼:“心疼了?毕竟是妹妹哦?”

云汉失笑:“想什么呢,我连亲生父亲都打了,还会心疼她?不过一直养着她也没必要,回头我让人把她送回她爹那儿。”

宋棂道:“随便你。”

云汉继续给他揉腰。

只是揉着揉着,手便又不老实起来,感觉到后颈被湿热的触感划过,若非身体限制,宋棂一定会跳起来痛打云汉:“你还有完没完!”

云汉立刻收敛,装无辜:“怎么了?”

宋棂没好气:“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后天就是花灯节,这两天我要好好休息,到时候我可不想坐轮椅上街!”

花灯节是雍国有名的灯会活动。

三年一度,这是宋棂穿过来之后遇到的第一届,自然想要一饱眼福。

听闻在花灯节当人会出现各式各样的花灯,手里提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应有尽有。若是云汉当初没有“造反”,宋棂也想着是要和他一起去玩儿的,现在虽然中途出了岔子,但依旧没有浇灭他那颗好奇的心。

休养了两天,宋棂总算不用再一瘸一拐走路了。

而且没了桓国这根搅屎棍,他们走在大马路上也不怕遇刺了。为了享受二人世界,云汉特地没有让人随行,只派了少量的精英潜伏在暗处,以确保宋棂的安全。

京城最繁荣的街道上,云汉搂着宋棂,艰难地随着人流前行。

“这人也太多了吧……”宋棂在被踩了两次脚后,忍不住抱怨。

“灯会就是这样的啊。”云汉笑着道,“之前的谷神节不记得了吗?当时要不是我搂你搂得紧,早就被人群冲散了。”

宋棂撇了撇嘴。

忽而见到不远处有卖面具,架子上的面具一个个丑得别出心裁,宋棂忍不住拨开人群往那边进发。好不容易挤到了摊位前,听摊主介绍,他才知这些丑兮兮的面具竟是传说中的花灯神,难怪方才一路上见到不少人都戴着,他还奇怪这些人的审美有问题呢。

传说花灯之神是一名英俊男子,下凡游历期间爱上了一名美貌的凡人女子,两人便私下结为了夫妻。可神仙怎么能爱上凡人呢,历来的神话故事中,动了凡心的神仙都没有好下场。玉皇大帝震怒,将花灯神变为了青面獠牙的男鬼,那女子则成了独角的女鬼。但二人的爱并没有因为容貌的改变就消失,最终双双殉情。

“想要吗?”云汉问道。

宋棂盯着琳琅满目的面具,神色纠结:“可这也太丑了。”

摊主失笑:“客官,这面具便宜得很,买两个回去戴戴,就当是添喜气了。”

宋棂最终还是选了两个。

一个绿色的獠牙面具给云汉,一个青色的独角面具给自己。

不成想两人才刚戴上,远处便传来一声高呼,似乎是什么表演开始了,人群一下子往那边涌去。宋棂猝不及防,错开了云汉伸过来的手,随着人流被挤出老远。

“云汉!”他大喊,却湮没在了人声鼎沸中。

云汉连忙扔开面具,在人群中寻找青色独角的面具,一眼望去却有不下十数个。他在旁人的叫骂中朝前挤去,扯开一个又一个面具,不是,不是,都不是!

“云汉!”

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呼唤,立刻挑出人群,站上了路边的屋顶。

灯火辉煌,却无法照亮他心心念念之人的所在。

他把宋棂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