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桓国贺寿

第19章桓国贺寿

玉同三年,十一月。

皇宫内一片喜气洋洋。

不仅是因为五天后便是当今圣上的寿诞,更因为他们的陛下愈发好说话,已有整整八个月没有杀过人了呢!

宋棂全然不知自己仅仅因为不杀人,名声就在后宫乃至朝堂中蒸蒸日上。

如果他知道,定然会哭笑不得。

明明他的性格,在前世遭人诟病无数,恐怕死后也要遗臭万年,如今成了暴君却被赞誉良多,甚至那些后宫妃子也开始蠢蠢欲动。

“陛下,郑美人求见。”

譬如现在,宋棂正在御书房批奏折——严格来说是云汉批奏折他摸鱼——就时常会有妃子拿着补汤来讨好他。其实这大半年来,他已经陆陆续续将后宫的妃子放归,尤其是当初被原身强抢入宫的那些,身体康健的就附送些银钱,身体有损的就附赠太医。

如今就连那些陪同的太医也早已回来,后宫仅剩十二名不愿离开或是无处可去的妃嫔。

宋棂称心是把所有人都遣送出宫,他不喜欢身边围绕太多无关人等,但架不住剩下的这十几人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说什么也不愿走,除非死。宋棂自认不是大恶人,不可能要他们的命,最后只好妥协。

但这并不代表他会纵容这些试图爬上龙床的人,惹毛了他,同样没有好果子吃。

禁闭不足以起到警示作用,洒扫宫廷,翻土,种地,跑圈……只有这种体力活才能消耗他们的精力,每当宋棂不胜其扰,就会有几个妃子遭殃。

然而前来找存在感的人依旧前赴后继。

“陛下。”见宋棂许久不应,云汉忍不住停下手中的朱笔,提醒道。

“批你的奏折。”宋棂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拿着削了皮的梨,一手拿着小太监替他寻来的新话本,翘着二郎腿,好不快活。

等梨吃完,他才不急不缓地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你去告诉她,孤现在没空,让她回去吧。若是她非要等,也不必理会。”

小太监领命而去。

至于郑美人带来的食盒,他更是提都没提,毕竟陛下自南巡回来,就再也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位妃嫔送来的膳食。也不知这些妃子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一直奢望自己能成为例外,每次都带那么些汤汤水水。

“批到哪里了?”

宋棂拿湿巾擦拭着手掌,走到云汉身后。

“还有七份。”云汉说完,手中的朱笔猛地一抖,血红的朱砂从笔尖滴落,惜乎没落在奏折上——是宋棂忽然将冰凉的手指塞入他的后衣领。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宋棂舒服地叹了口气。

刚穿来的时候天气已经回暖,还不觉得什么,直到入了冬宋棂才发觉自己是畏寒体质,天气越冷,他的手脚就越冰凉,睡觉的时候有云汉暖被窝,白天就有些难熬了。

因而他常常做出这种幼稚的举动。

“陛下。”云汉无奈。

宋棂得意洋洋:“怎么,不愿给孤取暖?”

不等云汉回答,他便抽回手,改为搂住云汉的脖子,身体前倾,几乎是贴在了他的后背:“这是……”他越过云汉肩膀,看到了他手中那本奏折的内容:“黎相要让黎少白回京……你为什么要同意?!”

宋棂脸色大变,一把抢过了那本奏折。

云汉愣住:“那毕竟是黎相……”

虽说宋棂现在亲力亲为地(让云汉)批奏折了,但送到他手中的其实只有呈上来的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都是黎相提前筛选,以减轻小皇帝的工作压力的。

如今黎相不过是想要唯一的孙子回来,云汉想不到什么理由拒绝这位年事已高的老忠臣。

“你!”

宋棂盯着末尾的“准”字,半晌,无力地将奏折丢了回去。

云汉都已经批了,他再划掉实在难看,再说黎相也的确是他很敬重的一类人,老人家身体不适想让孙子陪伴左右,拒绝确实残忍了些。

云汉见宋棂面色不佳,垂眸扯开话题:“陛下,桓国使团明日便要抵达京城了。”

宋棂表情一顿。

是了,皇帝寿诞,不仅各封地的亲王藩王要进京贺寿,连暗中局势剑拔弩张的邻国也要前来道贺——这道理古今通用,除非彻底撕破脸,表面功夫无论如何都要做足。

据说这次前来的还有桓国的公主。

宋棂忍不住悄悄打量云汉,一个是不受宠的庶出皇子,一个是掌上明珠的嫡出公主,一个是打成重伤丢到雍国皇帝面前,一个是使团护送大张旗鼓前往雍国,两者之间的差别显而易见,也不知云汉现在是什么心情。

不过桓国这次还真是大手笔,连皇后生的公主都送来了,是想做什么?

“灵溪公主虽是嫡出,但生母早在五年前病逝,继后乃元后母族堂妹,一直将其养在膝下,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云汉到底是桓国皇室出身,对那边的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

宋棂若有所思:“堂妹啊……”

云汉补充:“继后于三年前诞下十一皇子。”

这就难怪了。

宋棂了然,据他所知,桓国如今的太子乃贵妃所出的大皇子,继后和元后再怎么亲,自己有了亲生儿子,对非亲生的孩子总会疏忽,甚至是觉得碍眼。

“桓国皇帝真能生啊。”十一个皇子,公主估计也差不多,“那老家伙那么花心,和孤真是不能比,孤最专一了,是不是?”宋棂说着,往云汉嘴上啃了一口。

云汉舔了舔唇,心中一动,捧住小皇帝的下巴吻了回去。

……

又是腰酸背痛却精神极佳的一天。

宋棂坐在龙椅上,远远地看着一路走过台基,踏上御道,浩浩荡荡地涌入金銮殿的使团。

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灵溪公主。

作为使团中地位最高的人,她只落后特使半步,以示未出阁女子的矜持。但宋棂只看到了她脸上的倨傲,仿佛出使雍国是一件让她何等不屑的下等事。

“桓国陆恒携灵溪公主拜见陛下,恭祝陛下洪福齐天,帝业永坐。”

桓国特使屈膝跪拜,灵溪公主垂着脑袋,似是跪得极不情愿。

行礼过后,她不等宋棂出声便自动起身。

虽然她是邻国的公主,似乎不受雍国皇帝的管束,但如此行径依旧是十分不妥的,甚至是无礼的,桓国特使给她使了个眼色,灵溪公主却置若罔闻。

在别国都这样,不难想象她必定曾经刁难奚落过云汉。

宋棂之前还觉得这个女孩子有些惨,被继母推出来和亲,如今却对她的印象跌落谷底。

灵溪公主我行我素,丝毫不觉自己成了刺头,眼尾一翻,眼神忽然凝固,旋即变得锐利无比。宋棂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发现她看的人正是云汉。

好在灵溪公主还没有蠢到极致,只看了一眼便克制自己收回目光。

接见使团后,宋棂便派人将他们送去使馆安顿。

“灵溪公主看起来真不好相处。”

云汉沉默。

宋棂扫了他一眼:“她刚才是不是凶你了?”

云汉心下微惊,不动声色道:“陛下何意?”

宋棂道:“刚才使团拜见的时候,她本来吊儿郎当的,一看到你眼神就变得好凶,活像要吃了你似的,你没感觉到吗?”

云汉沉吟道:“卑职方才太过专心,未曾注意。”

宋棂好奇道:“你专心什么?”

云汉道:“专心保护陛下安全,使团人数众多,若有人想对陛下不利,定会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因而卑职不敢懈怠。”

“应该不至于吧。”被这么一说,宋棂忽然不确定起来。

毕竟有过屡次刺杀于他的先例,如果拼了性命不要,当众对他出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谁能料到他们敢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呢。

但除了担忧之外,宋棂更多的是高兴:“原来你想的这么周到。”

云汉:“陛下过奖。”

难得云汉主动关怀他一次,宋棂怎能不抓紧这个机会调戏一番,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动手动脚,高统便过来了。

能让他出马的肯定不是小事。

果不其然:“陛下,灵溪公主和陆特使在宫外求见。”

“他们?”宋棂皱起眉,“他们不是刚回使馆么,难道有东西忘了?”

虽然不太情愿,小皇帝还是接见了他们。

接待使臣自然不能在紫微殿,宋棂最终选择了御花园,环境优美,地势空旷,侍卫还多,以防他们对他不利。

“陆恒见过陛下。”

“灵溪见过陛下。”

二人显然已经回使馆换了一套衣服,没有先前那么隆重,却依旧华丽,仿佛在炫耀桓国的财力似的。

宋棂请他们在对面落座。

“嗷汪——”

一声奶呼呼的狗叫声吸引了宋棂的注意。

陆特使趁机将随侍们手中用黑布盖住的东西提了过来,掀开遮挡物,笼子里关着的赫然是一只巴掌大的博美,雪白如棉花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