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如这夜色渐渐变得恍惚……
醒来的时候,天色正好,她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拿手机。
男人毫无征兆地说话声音从客厅传来。
“好,我马上过来!”
昨天的疯狂突然间让她昏沉的大脑惊醒过来!可是他们之间怎么会……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事情!
脚步声轻轻地传来,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居扬看了看还在熟睡的女人,冷冷地哼出一口气,天知道昨天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
他的眉头紧锁,却分不清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后悔?好像并没有。
他轻轻地走到床边,女人安详的表情已不似昨日那般落寞了。他伸出手去,想要轻抚那张脸,又生生地收了回来。
该走了!
他拿起自己的外套便轻轻地带上门出去。
听到外面的关门声,秦棠才缓缓地睁开眼睛。她的脑子里不断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一切。为什么自己没有拒绝他!明明不想再跟他有更多的交集,为什么还要发生这样的事!
或许,或许这种事对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呢!他那样优秀的男人,身边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计其数。
可是自己不是那种女人啊!
这样的结果太讽刺了!
她立即从床上起来,穿好衣服,出了卧室便发现餐桌上有精致的早点。他向来是细心的。
其实,他是有些在乎自己的吧!
可是,他们真的合适吗?
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怎么配站在他身边!
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发现居扬给她发了信息:早饭记得吃!
她躺在床上,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她和居扬……
不!没有可能!永远都没有可能!他们之间就是个笑话!一个永远都不可能成立的伪命题。
以前的新年,她都会背上行囊,在旅途中度过,仿佛那样就不会显得孤单寂寞了,所以这次,她依然如此。下午时分,简单地收拾好东西,她便离开了这座城市。
十五天的自由行,她走遍了周边的古镇,原以为心情会变得平静,却更加的烦躁不安。
回来的时候,坐的大巴车,出了车站,还没等她去公交站台,便有人早有预谋似的在等她。
顾清婉,想不到新的一年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她。
“不介意的话,请你喝杯咖啡?”顾清婉站在车边,说完便打开车门上车。
十五天的时间里,她想了很多事,也想通了很多事。关于顾清婉,她发现这个女人其实并没有那么令人讨厌。
打开车门,她也跟着上车。
星巴克,顾清婉好像心情很好。
“你知道不知道,你走的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在找你?”顾清婉一边玩弄着手里的杯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秦棠想过这个结果,但是理智告诉她,这不代表什么。
“居家家大业大,居扬选择做医生,那是因为上面还有个哥哥可以打理家族事务,但是总有一天,他是要离开爱莎的!”顾清婉有意将居家的情况透露给她,“这样的家庭,对于儿媳妇的选择,也是很严苛的!”
“顾医生,其实我也一直有话想对你说!”秦棠早就想清楚了,“其实我和居扬之间,一直都在逢场作戏!”
顾清婉半信半疑地看着她,这句话她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可是每次看到的却是不一样的情形。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却是如此!”秦棠并没有打算跟她打好关系,但却只想跟居扬保持距离,“我和居扬之间的距离,三年前我就知道了,所以现在更加不可能再对他有任何想法!”
顾清婉沉默着看着她,仔细地思考她说的话里有几分可信度。
“我听说,你被调离了原来工作的地方,需不需要我帮你调回来?”顾清婉有意地试探她。
“我调走了,你不是就有机会了吗?”秦棠笑了笑,“况且,我确实希望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顾清婉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如果她这么说,那么逢场作戏那个理由倒是有几分可信。
“其实你的行踪我都一清二楚,如果我想动点手脚,真的太简单了,只是没有那个必要!”顾清婉自信地说,“我知道你们肯定没戏,所以,我等得起!”
“既然等得起,为什么要在车站等我?”秦棠反问一句,立即让她原形毕露。
顾清婉无话可说,只能笑了笑。
“你不觉得,其实我们之前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吗?做个朋友也挺好的!”顾清婉又一次向她抛来橄榄枝。
秦棠放下手上的杯子。
“我喝完了,该回去了!”她说着便起身。
“有些事,或许你没有能力做,但是我却可以呢?”顾清婉意有所指地说。
“哦对了,我有一个同事,我离开一小,就是她的功劳!”秦棠故作无意地说,“她和你一样,很喜欢居扬!不过和你不同,她可比你有手段!”
顾清婉立刻明白她话中的深意。
“你会回来吗?”这才是顾清婉最想知道的。
“你希望我回来吗?”秦棠也反问她一句。
“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们是朋友!”顾清婉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没有居扬的话!”
回到住处的时候,江辰还没有下班,她将自己去新学校需要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据说那个学校提供宿舍,因为交通非常不便,所以该准备的东西都要带齐。
东西收拾好了之后,江辰才回来,看到她自然是一番苦劝。奈何秦棠主意已定,所以江辰也无奈,第二天只好请了假去送她。
目标的学校,下了汽车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大巴车,剩下的二十公里路,因为提前打了招呼,所以有人骑电动车过来接她,车只有一辆,她便让江辰回去。
江辰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贫瘠的地方,连交通都如此不通,她恨不得当场将秦棠拉回去。可是秦棠自从出去旅游回来之后,心意却更加坚决了。
山区小学,看起来并没有秦棠想象的那么糟糕,教学楼,操场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个小小的实验室。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除了她只有一个老教师,身兼校长。她来了,那个老教师就算光荣退休了!
一个学校,只有她一个老师?虽然想重新开始,但是这种开始的方式,未免有点让人胆寒。
“小秦啊,以后咱们这学校可就靠你了啊!”老校长握着她的手,几乎是热泪盈眶,“我都申请了三年了,终于盼到有人来了!”
“可是,一个学校就我一个老师吗?”秦棠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这个你不要担心!我们学校只开设了三个年级,学生加起来只有七个!”老校长喜忧参半地说,“后天开学,可能就只有六个学生来了!”
“那还有一个呢?”秦棠也顾不上问怎么就这几个人,山区小学,生源少,她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总共才七个,现在还要再少一个,当然要问清楚了。
老校长叹了口气。
“那个女娃娃啊,病了!咳了一个寒假了,到现在都没好!听说前两天咳血了!别人都说是传染病,所以都不同意她继续上学!”
“为什么不去看医生呢?”
“镇子上也看了,吃了药没见好!那娃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哪能负担的起啊!”老校长说着摇了摇头,“家庭稍微好点的,谁还在这里上学啊!早就搬到镇上去了!”
秦棠还想说什么,但是这样的条件,她知道自己确实不能再说什么。
“那个,校长,明天你是不是就不来上班了?”秦棠倒是挺担心这里突然就交给她的。
“我暂时不走,等报过名,孩子们都交给你了,我才放心啊!”老校长说着,面露不舍。
这才是扎根基层的老师啊!她不禁想起自己办公室里那些喜欢搬弄是非的同事们,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虽然是山区学校,但是教学楼也是座两层的小楼,据说以前生源还是有的,近些年学生越来越少了。老校长退休之后,学校虽然只有她这一个老师,但是还有个看门的阿姨,中午负责给孩子们做饭,酬劳是给她提供食宿,另外每个月两百的工资。
有个阿姨陪她,安全问题倒是不要担心了。
宿舍是一间空教室,没有卫生间,如厕要去操场一侧的厕所去解决。另外,这里虽然通了自来水,但是却经常停水。
这些难题,秦棠不认为自己克服不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报名那天,果然只来了六个学生,老校长不停地叹气摇头,看的出来,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个没来的女生,是三年级唯一的学生,如果没有她,学校就只有一二两个年级。
秦棠替她觉得可惜,义务教育本来就免除了学杂费,如果就此放弃了读书的机会,以后走上社会,她和文盲有什么区别。
“校长,那个女孩家住在哪里,您知道吗?”秦棠这么一问,老校长脸上立即泛起了光。
“我知道!我带你去!”
看的出来,老校长也希望那个女孩能来上学。
走了差不多十里山路,才终于在一片破旧的房子边找到那个女孩的家。
秦棠发誓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朴素的家,整个房子勉强算是不漏雨,家里黑漆漆的,简陋的两间茅屋里,里屋床上躺着个年迈的老人,见来了人,只是痛苦地哼了几声,似乎连说话都没有力气。
而那个辍学的女生,一边剧烈地咳嗽着,一边从外面提了桶水进来。
“小秦,她就是方芳!”老校长介绍着说。
方芳?秦棠首先便想到了魏家那个女人。可是眼前这个女孩,却并没有那个女人那么幸运。她骨瘦如柴,皮肤黝黑,脸因生病显得格外的苍白。
即便此刻已经咳得直不起腰,还在坚持做家务。
“方芳,这是你的新老师!”老校长介绍说,却并没有靠近她。
“你咳了多久了?”秦棠并没有在意,而是走到她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水桶。
“老师,我这病传染!”女孩却下意识地退后几步,因为咳得厉害,差点没有站稳。
秦棠快速地扶住她。这个女孩给她的第一个感觉,可能是肺炎。
“你去看过医生了吗?”
“看过了!”女孩低着头回答。
“你应该住院治疗!”秦棠坚定地说,“我带你去医院!”
女孩子却坚决不肯,住院治疗,首先家里没钱,其次,她走了,家里病重的奶奶谁来照顾。
秦棠虽然不懂医术,但是教了几年书,也见过些常见的儿童病。目前估计这个女孩可能是肺炎。
“难道你不想继续上学了吗?”秦棠说着便握住她瘦弱的手臂,“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病!”
女孩还是摇摇头,这时候,里间床上的老人又呻吟了几声。
秦棠立即会意。
“你看病的钱,我来出!”她说着又看了看老校长,“校长,方芳的奶奶,能不能找人照顾一下?”
老校长当然乐意帮忙,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下,小姑娘才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去看病。
镇上的卫生院自然是不用去了,肺炎估计也是没办法治,只能将人送去县医院。校长给她在村子里找了有电动车的人家,送她们去了镇上,去县城的路,就得她自己解决了。
秦棠给她买了口罩,孩子似乎天生对老师这个身份就充满了信任,所以一路上虽然拘谨,但却对秦棠充满了信任。
秦棠喜欢这样的信任感,让她觉得这份职业是高尚的。
赶到县医院的时候,只能挂到晚上的急诊了,经过检查,方芳确实是肺炎,需要住院治疗。
这个孩子特别的懂事,自己躺在病床上,还要让一半给秦棠。
“你不用担心我,这里有陪护的床!”秦棠说着替她将被子盖好,“你睡吧!”
小姑娘睡着之后,秦棠却怎么都睡不着。这样艰苦的环境既让她坚定了要扎根下去的决心,可是又有强大的无力感。她最多只能帮助这个小女孩来治疗肺炎,其他的她还能做什么?
在医院住了一个周,方芳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好转,也不怎么咳了,开了些药便可以出院了。
离开医院的时候,秦棠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另一个世界,这里一切都是新的,没有居扬,没有杨天意,没有魏家那些令人恶心的人。
带着方芳回学校的时候,老校长带着其他六个孩子在门口迎接他们,虽然陌生,但是大家却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了一般,那种笑容是她很久都不曾拥有的。
因为她的归来,所以老校长便光荣退休,将整个学校交给了她。一个学校三个年级,七个学生,这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正式上课后的第三天,她就病了,感冒加咳嗽,吃了药也不见好转。可是整个学校只有她一个老师,即使生病也要回到班级去上课。
江辰由开始的每天给她打电话,变成隔一天给她打电话。这次电话打来,秦棠躺在床上,晕乎乎的,感觉头都要炸掉。
“最近好吗?那里的青山绿水是不是彻底把你的心给治愈了?”江辰一边吃着炸酱面一边问她。
“我挺好的!”秦棠应了一声,然后嗓子痒得不行,只得将手机拿开,猛烈地咳了几声。
“你怎么了?不会是被那个肺炎的孩子传染了吧?”江辰放下筷子关切地问,“看过医生没啊?”
她转念一想,秦棠工作的地方连个卫生院都没有,最近的诊所也在十几里外的镇上,她没有车,估计根本就没有去看过医生。
“我吃过药了,感觉好些了!”秦棠现在觉得一说话嗓子就跟撕裂了一样难受,“应该是慢性咽炎犯了吧!”
工作第二年她就有慢性咽炎,只要一咳嗽就老是好不了。
“你每次慢性咽炎都要咳嗽一个多月的!那你药带全了吗?”江辰不放心,继续追问,“你不会还没吃饭吧?”
“我吃过了,门卫阿姨晚上给我送了几个馒头!”秦棠说着眼光便瞥到了破旧的办公桌上那两个瘦瘦黄黄的馒头上去。
“馒头?你不是不吃面食的吗?”
“我现在什么都吃!”秦棠突然间觉得格外的委屈,才来这里的那种涅槃重生的勇气,在这一刻好像全都烟消云散了一般。
“我明天还要上课,先睡了,不和你聊了!”她边剧烈咳嗽着,一边将电话挂了。
江辰却早就心急如焚,她以为秦棠去了山区撑不了几天会辞职回来,可是想不到,她竟然在那边坚持了半个月!现在病了连个关心的人都没有!再打电话过去,秦棠便没有再接。
秦棠关了灯,缩在冰冷的床上,窗帘是用她带来的床单临时改造的。如果不是门口的门卫处有个阿姨住,她根本就不敢一个人住在这里。
但是没关系,她一定能撑过去的。
凌晨四点,她被敲门声惊醒。
“小棠!”
是江辰的声音!怎么,是自己在做梦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棠,快开门啊!”
的确是她的声音!
秦棠撑着床爬起来,窗户外面有灯光,难道真的是江辰来了吗?
“小秦啊,你姐姐和姐夫来看你了!”外面门卫阿姨的声音传来。
看来是真的了!
姐姐,姐夫?
她何时有姐夫了?
秦棠将门打开,门口赫然地站着三人。门卫阿姨,江辰,还有……居扬!
他怎么会来这里!
“你是要吓死我吗!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江辰说着便直接冲进来。
可是秦棠却始终傻傻地站在门口,那个和她四目相对的男人,正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小秦啊,你们聊,有事再叫我!”门卫阿姨见他们真的是认识的,打了个哈欠就走了。
“你就住在这样的房间里?”江辰环视了这个昏暗的房间,陈设简单的只有一个老式木衣柜,两张破书桌拼接在一起放在床边,既做书桌,又充当床头柜。
“你……怎么来了?”秦棠丝毫没有听到江辰在说什么,依然站在门口,夜色下男人的身影被衬的格外的恍惚,看起来那么不真实。
“我怕他一个人不会来,所以特意去医院找的他!”江辰突然挤过来说,“他是医生,除了找他,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秦棠还想说话,但是嗓子奇痒无比,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不能再待在这里!”居扬只是听了她咳嗽的声音便严肃地说。
“不!我不能离开这里!”秦棠坚定地说,“我不能离开!”
她早就浑身无力,重感冒加上咳嗽,让她逐渐地失去意识。
晨曦的阳光温和地照进房间,整个屋子都温暖起来。
秦棠听见窗外有孩子们说话的声音,于是缓缓地睁开眼睛。房间里非常的明亮,她想动一下,却感觉浑身乏力的很。
于是放弃这个念头,只用眼睛环视一圈,还好,还是自己的宿舍,只是必先前似乎明亮了许多。
而自己的床边,何时搭了一个简易的支架,输液的瓶子就挂在上面。
“秦老师醒了!”
“秦老师醒了!”
窗外的孩子们激动地喊起来。
“小声点!不然医生老师会揍你的!”
医生老师?
秦棠诧异地想,可是现在自己又出不去,所以只能将这个疑惑放在心里。
是啊,自己在这里躺着,是谁在给这些孩子们上课?
还有,江辰去了哪里?
她伸手摸到书桌上的手机,江辰给了她发了信息,那个丫头一早就坐着村里人的顺风车回去了。
所以,留在这里的人,只有居扬了?
“医生老师来了!快跑啊!”
窗外的孩子大喊一声便一哄而散。
她知道,是居扬来了。
门“吱嘎”一声打开,男人便走了进来。
秦棠将脸瞥向一边,不敢再去看他。
“你在给他们上课吗?”秦棠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难道你认为我教不了吗?”
“教的了!没有居医生做不了的事!”
“输完这瓶水,就跟我走!”他的语气严厉的像是命令。
“如果我不呢?”秦棠倔强地说。
“你是在躲我?”
“居医生该不会是认为我还喜欢你吧?”秦棠看着他,冷冷地笑了笑。
“走不走,那可由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