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
“滚,你们别围在这里,我不接受任何采访。”老人苍白着一张脸,背也有些驼,说话的时候眼睛和鼻子两旁的肌肉都跟着剧烈抽搐,锐利的视线横扫拦住他去路的这群乌合之众,手指死死地攥紧搀扶的拐杖。
迫切想要整出一个大新闻的记者不依不饶,也不顾这个老人走路坡脚,推推搡搡地拦住他的去路,然后迫不及待地进行逼问,“最近的热搜您看了吗?帝都大学又有一个女Blood失踪了,这名女生的导师就是你女儿曾经的男朋友谢天奇。”
记者一边说,一边举着录音笔,脸上尽是异样的亢奋,雪亮的眼瞳闪烁着亢奋的光芒。
老人一听‘谢天奇’三个字,就像吃了炸药一样,双眼冒火,举起拐杖,像失智的恶犬般挥舞着往没眼力见的记者身上砸,“滚,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三个字。”
但他如此过激的反应却正中这别有用心记者的下怀,举着相机就咔擦咔擦地将镜头对准老人,恨不得将这个可怜人最狼狈的样子记录在相片里,再配上专业煽情的语言重新组构,好好修饰一番,最后发布到网络上,引发讨论,丝毫不考虑这样做会给当事人带来什么恶果。
“所以您迄今依旧认为是谢天奇杀害了您的女儿是吗?”
“听说谢天奇方之前为了安抚住您丧女的痛,还拿出了二十万作为您的养老金,这件事是真的吗?”
“您这四年以来一直在上诉,是什么让您现在放弃了呢?难道真如网上所说,您收了谢天奇的钱,所以放弃了吗?”
“对于最近发生的帝都大学女学生失踪案,您有什么想法吗?这名Blood已经失踪了近半个月了,至今还没有任何进展,您觉得她会是第二个羽织吗?”
记者的话如炸弹,一颗又接着一颗往老人最痛的地方炮轰,只恨不得叫他鲜血淋漓,将他戳得千疮百孔。
老人再也绷不住了,泛白的嘴唇都在发颤,就像是有无数条爬虫在他的皮肤下作祟,令他抓着拐杖的手都有些握不住,抽搐得厉害,他吹胡子瞪眼,双眼红得厉害,对着拦住自己去路的记者吼叫道,“走开!不要纠缠我!我什么都不会回答!”
记者依旧不依不饶,故意拔高声调,用阴阳怪气的讽刺道,“所以你现在已经从阴影里走出来了是吗?”
这一句话精准无误的踩中了老人最痛的地方,他彻底怒了,拿起拐杖就往刚刚那名口无遮拦的记者上砸,一边挥舞,一边嘶吼,“就是你们!就是你们这些人杀死了我的女儿!你们已经摧毁了我的家庭!你们已经逼死了我的妻子!”
“就是你们这些人,为了抢头条报道而罔顾职业操守,不管不顾地撕开别人可能好不容易结痂的伤疤,甚至哗众取宠地捏造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你们已经让我家破人亡了,所以现在,你们又想杀死我是吗?”
老人越说越激动,脸也涨得通红,说音刚落,他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弓着背,像某种流感性疾病突然发作般,剧烈咳嗽起来,两只眼睛凸起,红血丝浓稠得就像被人吐在地上的痰,气若游丝,好似下一秒就会因为缺氧而断气。
还不等记者们做出该有的反应,老人的拐杖就从手中脱落,人也站不稳,直直地往身后倒去。
“让开。”沈席予猛地推开记者,眼疾手快地搂住老人的肩膀。
他冷眼扫了一眼周围事不关己的媒体,什么话都没说,背起大喘着粗气的老人,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你谁啊,多管闲事。”被推开的记者骂骂咧咧地想要拦住沈席予的去路。
沈席予又是一声冷笑,一脚就踹在了对方的腰上,记者应声倒地。
周围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场面混乱得一发不可收拾,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沈席予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倒地的记者,便头也不回地背起咳嗽的老人离开了现场。
“...谢,谢谢。”老人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句字,呼吸脆弱得都在飘摇。
“想复仇吗?”沈席予微微转头,动作轻如雪粒,说话的时候连嘴唇都没有张开,声音就好似是从他的嗓子里钻出来的那般,粗粝低沉,轻到几乎令人以为是错觉。
“什,什么?”老人已经花白的眉头拧成了一条绳子,身体跟着哆嗦。
“为你的女儿复仇。”沈席予瞥了一眼老人废掉的腿,收回目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席予给人的感觉太过阴沉了,还是他在说这句话时语气淡定得仿佛在唠日常,老人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冷颤,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毕竟这四年以来,他已经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每一次,他都以为要成功了,但结果都不过是当头一棒。
老人猛地抓住沈席予的胳膊,手部用力,眼中满是谨慎和警惕,带着一股玉石俱焚般决绝和狠戾,“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沈席予察觉到对方的紧张,脚步顿住,视线微微往后挪,淡定地放下身后的老人,对方如弹簧坐起,猛地往后退,速度之快当真可以用上仓促退遁四字,动作敏捷到甚至根本不像一个坡脚老人。
沈席予琉璃般冷质光感的眸子落在老人身上,“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帮你复仇的人。”
老人只当他是从精神病里跑出来的疯子,摇摇头,艰难地扶着拐杖就要走。
沈席予不急着去拦他,他漆黑的眼睛阴暗深沉,黑得好像眼珠子只剩非黑即白的两种颜色,连光都透不进去,他看着老人的背影淡淡道,“你想拿回你女儿的尸骨吗?”
坡脚老人浑身一震,他猛地回头,眼中满是将信将疑的惊骇,即便他已经竭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他那只作抖的手已然出卖了他真正的心思。
沈席予就这么安静地站在原地,无声的与他对视。
空气死寂几秒,爆裂无声,老人终于绷不住了,他主动搀着拐杖朝沈席予的位置走近,妥协而又卑微地低声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沈席予神情肃穆,言简意赅,“字面意思。”
老人表情仅仅只是动容了一瞬,下一秒眼神就再次变得坚定起来,他举起拐杖,做出防御的动作,骂骂咧咧道,“你是不是谢天奇派过来套我话的,我告诉你,就算是死,我也要为羽织讨回公道!!”
沈席予看着面前这个半条腿已经迈进黄土地的老人红着脸挥舞着手中的拐杖,老人腿脚不方便,即便只是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已经用尽了他所有力气,这种视死如归的悲怆感令人不忍直视。
“BRA专案组已经开始对羽织案进行翻案了,你知道吗?”沈席予看着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br/><br/>“什么?”
沈席予知道他不信,掏出羽织案翻案调查的证明递到对方的面前。
老人颤抖的手翻看着沈席予递过来的证明,满目惊骇,因为太过激动,他的眼泪都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反复确认面前这个青年人不是在骗自己,他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带有一种讨好的语气问,“你......你是不是在骗我?”
他等这一天太久太久了......
这四年以来,他每天都是在这一天努力着。
可是......
老人眉头剧烈抽跳,身体猝不及防跌个踉跄,他面部肌肉绷得微微抽动,因情绪激动而扭曲变形,语气又恨又怕,咬牙切齿的从嗓子眼里挤出话,“...翻案了又能怎样?凶手根本不会被绳之以法!那个魔鬼根本不会被法律制裁!”
沈席予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一抹暗芒,“那你想让他付出代价吗?”
老人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听到的话,他抬起头,心脏都快要停跳,“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
沈席予目不斜视,“重要吗?”
“确实不重要,”老人顿了顿,自嘲地冷笑,“但我已经不相信正义了。”
说着,他又摇了摇头,“我没了女儿,妻子也因为受不了网络攻击而抑郁自杀,至于我....被人撞废了一条腿,孤苦无依.....我曾无数次祈祷,无数次许愿,我甚至愿意用我的命去换那个畜生下地狱.....”
老人深吸一口气继续愤懑道,“但是就连法律都在包庇那个畜生,警方消极办案,掩人耳目,利用他们的官威污名化我的女儿!我的羽织是个多么听话,善良的人啊!怎么到了他们的嘴里,她就成了一个水性杨花,勾三搭四,品德败坏的坏女人呢?”
“现在的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我被杀死了三次,第一次是我被不受理案件的警察机关杀死的,第二次是被冷血无情的媒体杀死的,第三次是被网络上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杀死的,”老人红着眼,继续道,“什么是正义?迟来的正义还算正义吗?那叫做真相!那不叫正义!可我连真相都没有办法证明!”
“当你在房间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其实这个房间里有成千上百的蟑螂!这个社会已经脏了,羽织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缩影,强者永远在对弱者进行压迫,资本在对普通人进行威胁,恶人在对善人挥舞着镰刀!”
老人痛苦的抱头蹲在地上,开始痛哭起来,“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沈席予沉默了一瞬,眼神凌厉,带着某种笃定,“比看见黑暗更可怕的是以为自己活在光明当中,既然强权拦住了正义的路,那么私人报复,以暴制暴在这一刻就是高尚且正当的。”
“你........”老人瞳孔地震,有些难以置信的望向他。
沈席予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平静道,“我会为羽织,讨回本属于她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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