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在宫井千里猝死的两个小时之前,警视厅正因为接连的两件谋杀案,不得不陷入连夜加班撰写报告的地步。

为了其他犯人的安全,伏见猿比古特意打了个招呼,从案发现场把某位危险性ax的大侦探一起带了回去。

因为警视有自己的办公室,伏见猿比古便让绫辻行人先回去坐着,在外面交代了几句之后才匆匆赶回来。

进来的下一秒,几乎立刻关上了大门。

他警惕地转过身,这才发现绫辻行人已经自然地坐在待客的软座上。

不知是谁为他泡了杯咖啡,还悠哉悠哉地喝了起来。

“来了。”

绫辻行人瞥了一眼门口,以十分稳重的姿势放下了杯子,搁在玻璃的茶几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伏见猿比古没好气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还真是惯常的散漫,和之前一样,一不留神就跑的无影无踪,然后又十分张狂地扯出一桩案子。”

“我只是被强硬的委托了而已。”

“所以你的意思……这只是巧合是吗?”

“当然。”

绫辻行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在去现场之前,我还特意问了一句这是不是委托。”

“可惜那位叫安室透的先生没有把握机会,十分自然地应了下来。”

“能力的条件已经成立了,我也无法控制。”

“……”

“那还不是你没有说清情况。”

伏见猿比古轻轻捻了捻眉心:“把你带在身边,简直就跟绑定了一个偏差值随时会到达顶峰的家伙一样。”

“那我可做不到一瞬间造成这么大的冲击力。”

绫辻行人显然对伏见猿比古那边的能力设定十分感兴趣,难得有些兴致勃勃地假设了一下。

“如果委托我去查一些牵连广、人手众多的大型犯罪组织的话,倒是可以比一比,只要有任何蛛丝马迹,一瞬间就能达到全灭的效果。”

“……就是因为这样才必须牵制你。”

一想到面前这个青年会造成的混乱和恐慌,伏见猿比古顿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疲惫感。

“我们需要的是平衡,那些家伙虽然作恶,但也必须存在。果然,一看到你……我就知道无止境的工作要来了。”

“啧,还真是麻烦。”

面对伏见猿比古半真半假的抱怨,绫辻行人并没有接话,因为他知道,对方的话并没有说完。

他轻轻抿了口咖啡,等着对方说出“麻烦”的原委。

几秒之后,原本的懒散从伏见猿比古的脸上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微凝住的肃穆。

“你之前说的大鱼是什么?”

——果然是意料之中的问话。

“放松一点,他们还没有彻底露出爪牙,只不过是在这起案件里起到了推手的作用而已。”

“推手,你是说……他们想杀了杉田清和?”

伏见猿比古有些奇怪。

“他们怎么会认识这个人?而且看资料,杉田清和顶多就是有点盗窃的案底,应该不会和什么犯罪组织产生联系吧。”

“啊……这些我当然还没有查到。”

“还真是难得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

“毕竟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侦探嘛。”

“……普通的杀人侦探吗?”

绫辻行人神色完全没变:

“不要把我当成江户川那个家伙。”

“虽然他那神乎其神的超推理只是掩饰的把戏,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他的确会有些匪夷所思的情报分析。”

“……”

毕竟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伏见猿比古当然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

这句话直译过来就是,他只是个被束缚住的超危险侦探,如果想要不死人的推理,那么就出门去找江户川乱步。

但事实上江户川乱步现在完全没影,完完全全非洲人血统的月见千秋至今都没有再获得第二次。

于是在同时扮演伏见猿比古和绫辻行人的时候,只能通过口头交流引出对方暂时不在的设定。

在脑海中自动翻译了对方的意思,伏见猿比古刚想开口,绫辻行人却突然打断了他。

“这件事情……或许已经无法收手了。”

“……什么意思?”

绫辻行人靠在沙发背上,抬起烟管轻轻吸了一口,目光冷淡无比,就像在说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的能力已经起效了。”

“?!”

伏见猿比古自然不会傻到去认为绫辻行人说的是凶手山口村一,但就是因为这样才更加奇怪。

因为绫辻行人作为杀人侦探所依据的能力——「Another」,其效果可以无视任何前因后果和物理限制,百分之百令对象“意外死亡”。

当然,这么一个危险到需要有人时时刻刻监管的能力,不可能没有相应的限制条件。

条件有三。

对象对受害人抱有杀意、有人委托绫辻行人解决案件以及,证据确凿。

……等等,证据确凿?

“你已经知道突破口是谁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伏见猿比古的眼前浮现出了另外两个试图骗保的嫌疑对象。

毕竟他们的确符合第一个条件……

“当然不可能是你想的那两个家伙。”

绫辻行人轻而易举猜出了伏见猿比古的想法,冷淡的神色中透着些许古怪。

“这么简单的话算什么大鱼啊,你难道没有脑袋的吗?”

“……”

伏见猿比古扯开嘴角,露出了一抹十分嘲讽的笑,语气甚至都有点接近在喊“isaki”时阴阳顿挫的调子。

“那还真是抱歉了,没有像你们一样拥有怪物般聪明的大脑。”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

像是没听懂对方话里的威胁,绫辻行人十分熟练地添油加醋。

“算了,反正侦探就是这样,只有一遍遍把犯人出生到现在的细节全部交代清楚,才能让你们这些家伙完全听懂。”

“……”

“我相信你还不想彻底被束缚自由。”

“……证据很简单,”

似乎彻底妥协,又似乎是终于觉得没什么劲,绫辻行人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在听口供的时候,宫井千里说过她看到了红色对吧。”

“没错。”

“那么事实上,是死者将宫井千里迷晕,而且在确认她不会醒来之后才让山口村一进来的。”

“但是很显然,倒在仓库里的死者并没有穿红色的衣服。”

“这就说明——”

“她看到的红色是行凶的山口村一。”

伏见猿比古终于反应了过来。

“所以宫井千里在那个时候并没有昏迷,反而是装睡见证了行凶的一切。”

“而且仓库的门也是她打开的,同样,我们可以合理推测,监控应该也是她损坏的。”

绫辻行人十分冷静地指出了其他的漏洞。

“口供的时候三名嫌疑人都知道监控损坏的事情,而且都是通过宫井千里跟店长的抱怨中获得了这条信息。”

“原来如此。”几个奇怪的点全部被填上,伏见猿比古立刻恍然了过来,不过他还是有个地方不太明白。

“既然「Another」发动的条件满足,就说明你已经得到了最关键的证据……刚刚那些推测应该不足以将她推向罪犯的宝座。”

“当然。”

绫辻行人的双眸依旧充满着睿智的光亮。

“在她的收银台里,有一份被冰激凌溅湿的杉田清和资料。”

“?等等,你什么时候去她那里看的?”

伏见猿比古奇怪地嘟囔了一句,随后把重点放在了其他的上面。

“她怎么会把那种东西留下来。”

“是以为没有直接参与犯罪,觉得绝对查不到自己,再加上还被小孩子弄了半块巧克力奶油甜筒。”

之前毛利兰外套上的痕迹只有一半,估计是和宫井千里一起被小孩子撞到,大部分的冰激凌都掉到了资料上的缘故。

“如果扔进垃圾桶里就会被调查,正好大部分字迹也被遮盖,于是才选择偷偷收起来的吧……认定不会有人去查她,这也算是愚蠢的底气了。”

但是很可惜,这位帮凶、或者是引导者小姐遇到的是一位能力霸道的杀人侦探,于是仅存的侥幸就变成了最终划开自己脖颈的利刃。

绫辻行人的叙述到此为止,而审判的倒计时也似乎出现在了头顶,滴答滴答地发出响声。

完全没想到一桩案子还能意外死亡掉两名罪犯,伏见猿比古沉默了片刻,蓦地从沙发上站起身。

“去超市?”

“去收尸。”

穿着深蓝色制服的青年整了整衣装,斜眼瞥了一眼好整无暇坐在沙发上的绫辻行人。

“你也给我一起来。”

怎么能就他一个人在这种时间劳心劳力的加班,让罪魁祸首在这里享受美妙的闲暇简直就是最大的罪过。

听到伏见猿比古的话,绫辻行人微微抽动了下眉毛。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门口的青年,遮阳镜底下的双眸微微眯起,拖长声音。

“那么,”

“这一次也是委托吗?”

——

在被迫收下琴酒的独特奖励之后,太宰治着实“消沉”了一段时间,不过在这期间脑海中也模拟出了无数种整蛊回去的方法。

当然,之前买的那些东西都能在这些计划里派上用场。

也正好琴酒因为不感兴趣没有打开来一一查看,不然对方可能会很愿意提前结束他“闹腾”的生命。

毕竟这些东西可都是太宰治借鉴了森先生送给爱丽丝礼物的成果,里面几乎从头到脚都照顾到了,绝对是些大大的惊喜。

但是困难在于,该怎么样才能正式开始实施呢?

太宰治其实无所谓等待,不过他也没打算因为这个,便把琴酒先一步惹恼。

至少得等黑衣组织Boss那边正式授予称号……

左思右想,如今太宰治也只能暂时老实一段时间。

但介于他也控制不住的“找事”行为,便自动请缨出去完成增加的任务。

——琴酒自然也是想他有多远滚多远。

最近黑衣组织有把手伸向业界高层的打算,在增加的工作中有一大半都是关于情报的搜集。

而其中有一条,让太宰治,或者说是操纵太宰治马甲背后的月见千秋瞬间醍醐灌顶。

“原来宫井千里是琴酒他们的人啊。”

如今掌控着三个马甲,而其中两个正好还在追查宫井千里的下落,这份资料无疑是在残缺的拼图上最最重要的一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琴酒他们会不会受到「Another」的影响?”

系统深知月见千秋之后发展的意图,忍不住替他担心了起来。

“没有关系的啦。”

月见千秋倒是想的很开,因为拥有的三个马甲智商都不俗,他自己的上限也被跟着提高,因此反应的速度着实快了很多。

“在调查宫井千里的案件时,我让伏见猿比古拒绝了绫辻行人委托这个说辞。”

“而且我也并没有去查宫井千里涉及的其他杀人案件,暂时还不会动他们。”

“那就好!”

系统长长地吁了口气,不过下一秒,他却发现由月见千秋操纵的太宰治脚步一转,朝着原定方向的反面走了出去。

“等等,你这是要去哪?”

“换个地方走走,反正现在过去也只会和绫辻他们碰见吧。”

一旦月见千秋进入太宰治模式,就连说话的语气都活泼了几分,他飞速摈弃思绪,沉入角色里。

“甩掉了琴酒那个死板的家伙,当然是要好好逛一逛了!”

太宰治的第一站是图书馆,就是顶着芥川龙之介壳子威胁过老板的那家。

当然,他这次的目的并不是那些同名的名著,而是为了另一本神圣的著作。

准确来说,也可以算是太宰治自.杀道路上最坚实的教导者了。

“请问一下~”

坐在服务中心里的清见美奈闻声抬头,发现一个容貌昳丽的少年正低头看着她。

乌黑柔软的发丝,白皙到接近透明的肤色,虽然一只眼睛上奇怪地绑着绷带,但露出来的眸色是泛着蜜色的浅鸢。

被这种美颜直视,清见美奈忍不住红了红脸,就连语气也因为紧张而变得磕磕绊绊起来。

“那个……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帮助的吗?”

可恶!就连一句普通的接待词都说不利索,简直丢脸死了!

清见美奈的双手死死扣住衣摆,在心中暗骂自己。

不过太宰治完全没有在意……如果不是现在实在没有这个想法,他或许还会学着大号自己的动作去邀请这位小姐殉情。

浅浅的遗憾过后,最后他只是又放缓声音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请问一下~我想要找一本叫做《完全**》的书~”

“完、完全**?!”

清见美奈稍稍冷静了些许,忍不住瞥了一眼面前的少年。

听这个书名,爱看这个的话还真是奇怪的喜好。

而且这本书……

她通过总控的系统查询了一下,但不管是哪个专栏似乎都没有这本书的踪影。

于是清见美奈带着点歉意抬头道:“抱歉,我们图书馆好像没有您要的书。”

“诶——竟然没有吗?”

在清见美奈的注视下,这位漂亮的少年一下子露出了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语气中充满失望。

“怎么会……”

“那个!我可以帮你再留意留意,等新书进货或者其他书店有相应的资料。”

浅淡的旖旎心思全部消散,就连之前的羞涩陡然变质,不知道哪里来的兴奋和勇气,清见美奈问太宰治要了一个联系方式。

——当然留的是琴酒的。

等到要分别的时候,太宰治像是不经意般扫过少女的头顶,缓声道。

“清见小姐,你最近是不是经常会头疼头晕。”

清见美奈一愣:“诶?”

的、的确是这样,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清见美奈反应过来,原本就要离开的少年却忽然侧步走了回来。

紧接着,在她愣然的视线下,对方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诶、诶诶?!!!

“头发稍微有些乱了。”

太宰治微微压低声音,轻笑了一声,冰凉而白皙的手指利落地掐灭掉盘踞在少女头顶的咒灵。

然后他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十分自然地朝对方挥了挥手:“再见啦,清见小姐!”

离开图书馆之后,一想到刚刚触碰到的那只丑恶的咒灵,翻涌的恶心感觉让太宰治彻底丧失了闲逛的性质。

他的笑容渐冷,却浅浅地弯了弯眸子。

然后太宰治从脑海记下的任务中挑了两个暗杀的出来,轻轻哼着调子,随手点了一个,朝着目的地大步走去。

——

在已经分裂了三个马甲之后,月见千秋试探着伸引出了第四抹意识。

因为躯壳还处于现身前薛定谔的状态,他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感觉比我想象中要简单很多。”

一直都坚定地相信着科学,换做以前月见千秋肯定不会相信自己能遇到这种神奇的事情。

但现在是亲身经历,他也不得不相信。

毕竟分裂意识什么的,这种设定感觉只在科幻小说里看到过……

短暂的缓冲期过去,因为记忆照常延时,月见千秋也不太在意,十分熟练地往卫生间一站,对着镜子打量了一下现在的自己。

扎成马尾的蓝色头发,宛如恋爱漫画中主角大大的琥珀色眼睛,就连长相也是属于温柔精致的那款。

不过,

“梅开二度,这次的马甲也是女生吗?”

虽然记忆还没到,但是光从现在短裙衬衫格子短裙的打扮来看就是一名少女无疑。

而且估计还是其他世界的角色,因为马甲在这里的身份已经提前灌输了进来。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刚刚转学过去的一名一年级生,姓名是藤咲抚子/藤咲凪彦。

等等,为什么一个人会有两个名字?

看着两个藤咲姓氏的资料,月见千秋心中的疑惑一个一个冒了出来。

而且不是才12岁吗,为什么已经上了高专?

跳级都没有这么快的吧?

更何况这个学校的名字还有点迷之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等下,现在应该已经快到报道的时间了吧。

转学的手续据说还要到以后就读的地方去办,要来不及了!

想到这,月见千秋立刻提起和角色一起出现在旁边的手提包,直接拉开门冲了出去。

因为太过匆忙,在出门的时候,他还和正要去上班的安室透不小心撞了一下。

毕竟体型和身高的差距摆在那,差点倒下去的是月见千秋。

安室透下意识扶了把,但在看清楚对方从哪里冒出来时却忍不住顿了一下。

惯常的惊讶除外,心中还诡异地涌起一阵“我就知道”的奇特预感。

由于身高将近168,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来月见千秋如今的壳子只是一名堪堪12岁的小女孩。

安室透的称呼转了一圈,最终脱口而出了一句小姐。

“刚刚撞的有点凶,不知道小姐有没有哪里受伤?”

月见千秋明显感觉到安室透眼中一闪而过的探究,即使手肘处确实有些疼痛,却还是立刻摇了摇头。

为了赶紧和这个敏锐的家伙分开,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快没有时间了,月见千秋赶紧礼貌地道了个别。

“抱歉先生,我先走了,还有点急事。”

不过这句话刚一脱口,不管是月见千秋还是安室透都着实愣了一下,而前者的表情更堪称惊恐。

等等,刚刚那个声音……

月见千秋陡然一懵。

而这个时候,就像是在特意玩他一样,原本延迟的记忆突然上了线。

与此同时,安室透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眼神闪烁。

他张口闭口犹豫了好久,最终缓缓挤出一句。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