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静璇让沈家锁和杨香迎先等着，她把沈雾带出去了。
看着沈雾，罗静璇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同情。
她低声说：“你的身份证办案要用，录完信息后送到学校给你。现在大学都有助学贷款，我帮你找找看需要贫困证明还是什么，到时候你想办法找村上盖章。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你能考上大学。”
沈雾顿了顿：“谢谢。”
她替原主真诚道谢，哪怕现在的她并不需要这些帮助，但对原主来说，这可能是她人生前17年，碰到的最大的善意。
罗静璇叹了口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幸遇到好的原生家庭，但决定你人生上限的，永远只有你自己。你……很聪明，以后一定会很好的。”
沈雾笑了：“是，我相信。”
罗静璇：“走吧，我送你回学校，距离高考没几天了，你注意保持好心态。”
沈雾想了一下：“罗警官，我能去医院看一下张浩鑫吗？”
回学校刚好顺路经过县医院。
罗静璇有些惊讶：“你……不害怕？”
沈雾：“啊？”
罗静璇：“马上就高考了，我怕你做噩梦影响状态。”
沈雾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小时候在道观住过，都说我命硬的很，邪祟不侵，就算是真有鬼，也是鬼怕我。这也是他们选我去结阴亲的理由之一。”
罗静璇失笑：“世界上哪有鬼，都是人心作祟。张浩鑫的情况很严重没法做笔录，张美盛那边很顺利，她心理上已经崩溃，还有那个骗子大师……多的我也不透露，只能说，他们一定会受到法律制裁。”
沈雾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罗静璇，笑笑没说话。
罗静璇和沈雾走后，沈家锁和杨香迎也有些坐立难安。
杨香迎胳膊碰了碰沈家锁，压低声音说：“绝对不能承认那三万块是我们拿的，推到那死丫头身上，反正她拿不出来钱大不了坐牢，等坐牢出来肯定没人要她，到时候咱们再说她是捡来的，叫她嫁给建荣，伺候建荣一辈子！”
沈家锁皱眉：“警察能信吗？”
杨香迎：“信不信的反正我没看到钱，也不可能退，只要咱把钱藏好，别让人找出来就行。”
两人正说着，男警丁龙辉和另外一位同事走了进来。
“说说吧，那三万块钱到底去哪儿了。”丁龙辉直接问。
杨香迎急了：“这事儿我们压根儿不知道，钱都在小五丫头那！你们找她要啊！”
丁龙辉拍了拍桌子：“老实点，没证据我们会乱说？张美盛张大力，还有南山村一同去你家的人，都说亲眼看到张美盛把三万块交到你手上的。”
“我可告诉你们，乖乖配合把钱退回来，还能说只是普通民间纠纷，上升不到诈骗，你们要是坚决不肯退钱，可要按诈骗起诉，要被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沈家锁赶紧说：“那到底是不是诈骗？”
丁龙辉：“退钱就是纠纷，不退就是诈骗。”
杨香迎瞪大眼睛：“跟我们什么关系，是小五诈骗，我们还得替她坐牢不成？”
丁龙辉：“我们一开始的确怀疑沈雾，但调查之后已经完全排除她的嫌疑，钱是你们收的，现在你们夫妻才是诈骗嫌疑人。”
杨香迎差点儿没气晕过去：“我不管，反正我没收钱！”
丁龙辉：“有足够的旁证，就算你不承认也没用。诈骗三万足以达到刑事立案标准，你们死不认账的话，就只能对你们拘留。”
罗静璇和沈雾到了医院。
张浩鑫浑身大面积烧伤，这会儿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根本不能靠近。
有民警在医院守着，见到罗静璇过来就打招呼：“还没脱离危险，医生说能救活也很糟糕，后续根本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样，费用可能几十万都打不住。”
罗静璇点点头：“是什么烧伤？”
民警迟疑了一下，低声跟罗静璇说：“医生说这伤奇怪的很，像是给人身上泼了什么燃料烧出来的，可是他身上又没发现汽油或者其他任何燃料的残留。”
民警：“该不会真是……鬼火吧。真是张浩林来寻仇？”
罗静璇无语：“别传播封建迷信了行不行，还鬼火呢，肯定是那个大师搞的鬼，迟早会查出来的。你再给赵科打个电话催一下。”
赵科长是局里的资深法医。
刚说完，罗静璇手机响了，她到栏杆那边接电话，民警去给赵科打电话。
沈雾就站在重症监护室门外。
此刻没人看到，她面前站着一个虚化到模糊的人影。
沈雾：“值得吗？”
虚化的张浩林只是冲着她笑。
沈雾：“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他们死后也会受到审判，那是比人间更严苛的审判，完全没有狡辩隐瞒的余地。而你的功德，原本足以让你投个好胎，下辈子尽享荣华。”
张浩林想要靠近沈雾，可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他忽然像是被烫到一样，原本就已经虚幻的影子，变得更加透明。
沈雾无奈，右手微微抬起，食指轻点。
顿时，虚化的张浩林就凝实很多。
他有些吃惊地看看自己的“身体”，又茫然地看着沈雾：“你，你不是小五。”
沈雾点头。
张浩林的脸上闪过浓浓的愤怒：“小五呢？你也是孤魂野鬼？小五已经那么可怜，你还要占用她的身体！”
沈雾：“她累了，现在去到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休息，以后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是她的选择。”
沈雾过来的那一刻，原主就去了时空穿越局，她会了解到原本自己的人生轨迹，也能看到被沈雾接管了之后的人生。
原主随时可以选择结束身体托管，回来。
不过沈雾穿过那么多个世界，中途选择回来的原主，几乎没有，她们甚至连看都不想再看原生世界一眼，就如同曾经的她。
张浩林一脸怔忪，沉默几秒钟，他说：“那就好。”
他看向沈雾：“功德烧完了，我是不是就不能再投胎成人？”
沈雾想了想：“这边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一般来说功德深厚的投胎优先，没有功德的也不一定就投畜生道……还是要看这边地下的具体情况。近些年出生率不断降低，地下排队的可能比较多，这种情况下你没功德，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排到了。”
张浩林：“我不想再投胎成人了。”
沈雾挑眉：“那你倒是可以选择投个好点儿的畜生胎，现在某些宠物猫宠物狗，日子过得比很多人都幸福。晚点我给你捎些元宝，你打点一下鬼差，抢个好点的畜生胎。”
张浩林笑了起来：“好。”
他抬眸，看向远处：“我妈说的没错，在我和我弟弟之间，她确实更爱我，十分的爱，她至少给了我九分。所以当我被她丢下山崖的时候，我一遍遍地问为什么。”
“两天一夜，36个小时，2160分钟，129600秒。我的血一点点流干，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消散。”
“我多希望下一秒，我妈后悔了，带人下来救我上去。”
“可我一遍遍听着寻找我的人，从周围路过，却都被我妈支到其他地方。”
“她在我身上投诸了十几年的爱，在那129600秒里，一点点转化成了恨和怨。”
张浩林：“我其实能明白她的想法，我已经死了，再让浩鑫背上杀人犯的罪名，那她两个儿子就都没了。所以她哪怕原本最喜欢我，可我死了，她就要力保浩鑫。她狠狠地打骂浩鑫一顿，发泄心中的愤怒，可在打骂过后，她第一时间要把我毁尸灭迹。”
“我能明白她的想法，可我接受不了。”
“爱和恨从来不能抵消。”
“我真的不想再当人了。”
“小五……哦，你不是小五，你也叫沈雾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的功德就算燃烧也不能化为业火，在烧到人之前，我自己就先魂飞魄散了。”
沈雾：“之前你靠着功德掩盖，一直滞留人间。现在功德没了，你再留的话，就要魂飞魄散。我现在送你过去。”
她直接抬手，双手在虚空一撕，一道普通人看不见的裂缝就出现在张浩林面前。
她右手在身前虚虚一握，不远处的张浩林瞬间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一般，下一秒，他就被整个投进那条虚空裂缝。
张浩林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也就只是一晃神的功夫，眼前的世界已经全然改变。
不是医院。
是……一片非常诡异的空间。
用空旷高远，完全不能形容张浩林此刻的感受。
他仿佛就置身于夜晚的荒漠辽野。
脑海中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星垂平野阔。
很高很远的天空上，是无数繁星，周围的一切都是幽暗无边，看不到尽头。
不远处，是一条长得看不到尽头的队伍。
排在这个队伍里的，有人也有各种动物，一个个全都一脸茫然浑浑噩噩，没有思想一般，只知道机械地往前走。
队伍边上偶有拿着鞭子的差役，随手把偏离队伍的，或者是浑浑噩噩赖在原地不走阻碍交通的人或动物给抽回去。
哀嚎声告诉张浩林，那鞭子抽在身上肯定很疼。
他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走，是不是也得混入这条队伍中？
正迷茫呢，差役已经看到他了，远远地一鞭子朝他挥过来，那鞭子迎风而长，须臾之间就伸长到了张浩林面前。
鞭子上黑褐色的痕迹，显然是长年累月见血留下来的。
最可怕的还是鞭子上密密麻麻的倒钩，闪着森然冷光。
鞭子冲他身上缠来，张浩林吓得魂飞魄散，连动都不会动。
然而预期的疼痛没有来临。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原本要缠住他的鞭子，在触碰到他的瞬间开始起火，火势顺着鞭子蔓延。
原本长长的鞭子，迅速被烧短！
挥舞鞭子的鬼差同样一脸愕然，在鞭子被烧尽，那火苗即将烧到他手的瞬间，鬼差赶忙丢下鞭子手柄。
整根鞭子带手柄，迅速燃尽。
那明明极弱的火苗，却让鬼差嗅到极其恐怖的气息！
鬼差后怕地瞅了瞅燃烧殆尽的鞭子，又抬头看张浩林，这是哪位大能罩着的？
有后台能不能给咱这些小卒子说一声？！
张浩林被敢怒不敢言还得赔着笑的鬼差，抄近路插队送去阴律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