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平王府素来不参与朝堂之事,小郡王殷文平没别的喜好,就喜舞文弄墨,结交二三好友,倒真让弄出了些许名堂来。京中文人『骚』客收到群英宴请帖,莫不以此为荣。
当然,谢镜渊除外。
武将,对那种舞文弄墨的东西不感兴趣,看见一堆酸腐书生在那儿高谈阔论,只想拔剑将们一刺个对穿。
楚熹年倒很感兴趣,奈何没有请帖。太子走后,便跟着谢镜渊回了房:“将军素日总深居简出,如今也候出去透透气,再则群英宴鱼龙混杂,或能探听出几分消息也未可知?”
谢镜渊嗤笑一:“我了不去就不去。”
任楚熹年么,都不会听的。
楚熹年闻言点点头,倒也没多做纠结:“好吧,那我与太子一去吧。”
谢镜渊:“……”
谢镜渊真的不明白楚熹年为么一定要去,毕竟对方看着不像爱凑热闹的人。群英宴连太子那种人都请,能么有品格的地方?
但谢镜渊没看明白一件事,楚熹年其实最爱凑热闹。为了获取写素材以及满足自己内心的求知欲,阎罗殿都敢去走一走,更何况区区一个广平郡王府。
夜『色』渐深,地牢一片死寂。
秦双躺在草堆上,盯着上方黑压压的墙壁,像个活死人。一天过去了,仍只言片语都未吐『露』。
看押的人送来了一份粗劣的饭菜,将馒头顺着栏杆缝隙一丢,便算完成了任务。而后靠着栏杆席地而坐,解开腰间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娘的,就不人待的地方,喝美酒都少了三分滋味。”
看守摇摇头,低抱怨着地牢的『潮』湿黑暗,一葫芦酒很快喝了个精光,歪头睡了过去,鼾连天。腰间挂着一串钥匙,其中一把便能打开座牢门。
秦双咬牙,艰难挪动身躯,而后朝着墙壁奋力一撞,只听咔嚓一响,自己将肩骨接了回去。疼得冷汗涔涔,如炮制接好了另一边的骨头,才摇摇晃晃的从地上身。
秦双从栏杆中伸出手,毫不留将醉酒的看守劈晕,而后解开腰间的钥匙打开牢门,拿过腰间的佩刀,踉踉跄跄走了出去。
“秦双逃走了?”
谢镜渊听见九庸的禀报,挑了挑眉,而后摆手示意退下,看来对件事一点也不意外。
楚熹年正躺在榻上看书,闻言抬了抬眼,带着莫名的笑意:“将军将放走了?”
谢镜渊觉得在问废话,懒懒掀眼皮:“不本将军放走的,难道自己逃出去的?”
若不谢镜渊故意为之,一个半残不死的人想逃出将军府看守森严的地牢,简直难如登天。
楚熹年翻了一页书,重新躺回榻上,慢悠悠问道:“将军如此听我的话,就不怕我晋王府派来的『奸』细?”
“晋王?”谢镜渊不屑的轻笑一,勾唇道:“一个将死之人,我连都不怕,还怕派来的『奸』细不成?”
晋王昨日便率军开拔前往朔方了,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其中自然少不了太子。楚熹年当初的忠告,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当然,们若执意要杀晋王,大概率很难成功的。
楚熹年慢慢翻了一页书:“将军想捧杀,还暗杀?”
谢镜渊不告诉:“自己猜。”
辰不早,该熄灯睡觉了。楚熹年想明天还要跟太子去群英宴,正准备吹灭蜡烛,然而还未来得及动,耳畔便响了谢镜渊的音:“楚熹年。”
楚熹年闻言一顿,还以为有事:“嗯?”
谢镜渊隔着一层帐幔,看不清神,支着头道:“过来。”
楚熹年微微勾唇,将灯罩重新合上:“将军有事?”
“……”
谢镜渊默了默,而后道:“过来,本将军冷。”
楚熹年不知道谢镜渊句话么表,但音听来挺理直气壮的。用细棍挑了挑灯芯,烛火跳动一瞬,浅『色』的瞳孔中间便多了两团暖『色』的火焰。
“……好。”
楚熹年不知在想些么,慢半拍的应了一。吹灭蜡烛,然后在渐暗下的光线中走向内室,缓缓解开了身上白『色』的外裳。
衣服悄然落地。
楚熹年上了床,躺进子,才发现谢镜渊还穿着衣服。挑了挑眉,么都没:“睡吧。”
谢镜渊其实没有那么理直气壮,心中总悬着么似的,等见楚熹年真的过来,才慢慢吐出一口气。感受到身旁的热源,忖一瞬,然后干脆利落解开自己的衣服,直接扔到了地上。
黑暗中,不知谁先抱的谁,两具身躯紧紧挨在了一。一冷一热,如此矛盾,却如此契合。
谢镜渊闭着眼,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心想活人也有活人的好处。当初若杀了楚熹年,哪里有今日的鲜活。
问楚熹年:“一定要去群英宴?”
楚熹年淡淡阖目,将往怀里按了按:“过去瞧瞧,也无不可。”
谢镜渊噎了一下,喉结滚动半天,才脸『色』难看的吐出一句话:“不许跟太子去。”
楚熹年心想话便没道理了,似乎笑了笑,只在黑暗中看得不甚分明:“那我跟谁去?”
谢镜渊:“……自然跟本将军去。”
楚熹年意味深长的哦了一,支着头,习惯『性』『摸』了『摸』谢镜渊的右脸,指尖温热,音低沉:“那我便先谢过将军了。”
谢镜渊没话,事实上因为自己对楚熹年的一再破例,产生了丝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毕竟不可控的东西总让人万分谨慎。
“睡觉,”谢镜渊命令道,“不许再话。”
楚熹年顺了的意,闭眼安歇。
*
群英宴设于广平王府的金鳞阁。来往宾客或位高权重,或博古通今,京城俊杰济济如云,就连端茶送水的仆从也会笑念几句胡『乱』拼凑的打油诗。
君若白衣身,何须独自怜。
一步踏金鳞,半步跃龙亭。
十年苦寒窗,满腹饱经纶。
一朝英雄识,成名天下知。
群英宴历年来皆设于金鳞阁中,取“金鳞岂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之意。壮志难酬的穷苦文人在此求得晋身阶梯,求贤若渴的王族勋贵则在此处寻觅卧龙凤雏。小小一处金鳞阁,囊括京中大半英才,不可谓不热闹。
但谢镜渊依旧觉得种宴会很无趣,懒懒靠在马车里,掀眼皮看了看对面气度不凡的白衣男子:“会诗?”
楚熹年淡淡摇头:“不会。”
谢镜渊:“擅书画?”
楚熹年依旧摇头:“不擅。”
谢镜渊支着脑袋,指尖缓慢摩挲着自己右脸冰冷的面具,索半天,最后得出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结论:“去看热闹的?”
猜对了。
楚熹年颔首,算默认。
谢镜渊嗤笑一:“有么热闹可看。”
楚熹年心想就算没热闹看,见见世面也好的。群英宴类似于后世的大型人才招聘市场,太子手下门客幕僚稀缺,去挖些稀世之才来也无不可。
在原着里,晋王前去朔方平叛,楚焦平在京中群英宴上替网罗了不少人才,也为日后登上皇位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广平小郡王殷文平极礼贤下士,亲自站在门口迎客,文质儒气的模样令人好感顿生,无论青衫书生还名学大家,皆一视同仁。远瞧见军侯府的车马,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立刻步下台阶,心想谢将军不称病已久么,怎么今日竟来了。
先下马车的楚熹年。一身白袍,腰别折扇,眉目清朗,有遗世风姿,吸引了周遭不少视线。
殷文平见状将错认成楚焦平,一“焦平兄”险些叫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将军府的车马,急急咽了回去。
“……曲阳候府的二公子么?”小郡王试探『性』出,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楚熹年淡淡一笑,颔首见礼:“见过郡王。”
话间,谢镜渊也下了马车。仍旧身披风氅,无病也要装出三分病的模样。用帕子捂着苍白的唇咳嗽两,目光阴阴沉沉,但凡双眼睛盯上,烈阳天也要无端生出三分寒意。
楚熹年下意识伸手扶住了:“将军当心。”
谢镜渊看了一眼:“无碍。”
在外人看来,倒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
小郡王终于回神,落落大方的将们迎进去:”听闻将军抱恙已久,今日能登门赴宴,实小王的荣幸。今日京中群才皆至,小王还有一副绝世名画与大家共同一观,已替将军留了个好位置。”
谢镜渊与广平王府素无交,闻言不咸不淡的应了几句。倒楚熹年,似乎天生就八面玲珑,与小郡王谈甚欢,惹来众人频频侧目。
今日群英宴分量可真够了,不仅有文学宗师颜卿河,丹青妙手柳如墨,昌王、平王,还有谢镜渊个久不出府的一品军侯……
哦,还有当今太子。
就在楚熹年与谢镜渊步入大门的候,远便听见一尖细的、独属于太监的唱喏:“太子殿下到——”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一顶明黄『色』的轿子慢慢停在了广平王府门前。太监清路,宫女持扇,气派十足,偏偏让人感觉豪横得像只张牙舞爪的大螃蟹。
轿帘一掀,只见太子殷承昊从里面走了出来,小郡王连忙上前见礼,强行挤出了一抹笑容:“原来太子殿下,小王失迎,还望见谅。”
太子拍了拍的肩:“都自家兄弟,怕么,对了,今日的歌姬容貌如何,若不漂亮,孤可要砸了群英宴的招牌。”
硬把大型人才招聘市场弄成了青楼见面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