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天边划过几道金光,密林里所有的动物争先恐后地发出鸣叫,一时之间,各种奇异的叫声自四面八方源源不绝地传来,像是在为某事祝贺似的。
在许多纷吵声干扰之下,门外的纪镜吟发现听到里面动静戛然而止,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心里焦急万分,也顾不得向晚意死活不让他进来的禁令。
“晚意,我来了。”
听说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生怕她有什么意外,他索性“砰”的一声把门撞开,在开门前的短短几瞬间,脑海里想过上百种可怕的后果,心里一阵害怕。
身影快如闪电,转眼到了床边,轻轻握过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探着她的脉门,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上,带着些安慰和安抚的意思,半晌,察觉到脉象的正常后,他不禁长长地舒了口气。
幸好,她还在,而且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
“没事没事,我在。”动作放轻,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嘴里念念有词,这话不知道是说给她的,还是给自己听的。
向晚意有点愣怔,“嗯”了一声后就没有说话。
感觉到握她的手在发抖,她知道,他是真的忧心和害怕。
害怕失去。
气氛陷入无声的沉默。
纪镜吟在这静默的氛围里慢慢反应过来,他觉得,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孩子呢?
他记得,从前听别人说婴儿出生时都会有嘹亮的哭声,但是现在这里安静得好像有些诡异,别说哭声,连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女子,或者是刚才太过劳累,她的脸上被汗水打湿,脸色刹白刹白的,眼角还泛着泪光,唇色也是淡得几乎看不见。
一种窒息感传来,心间蔓延出一种痛楚。
他哑着嗓子说道:“没事,人在就可以了,我们不要孩子都没有关系,你不要难过。”
语音刚落,向晚意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在他怀里的她,神色有点茫然。
她突然发现,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轻轻推了推纪镜吟,示意他放开自己。
某人接收到她的暗示后,果然微微放开了点,四目交接,他的眸里尽是疑惑和心疼,“怎么了?”
向晚意从他的怀里完全挣脱出来,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道淡淡的金光从中溢出,她从一旁的被子堆里掏出一颗椭圆形的蛋出来。
那颗蛋长得颇大,和驼鸟蛋的大小相约,看起来很有份量。
她抬眸悄悄瞟了眼纪镜吟,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她以前也没人教过她这些,现在这样正常不正常她也不知道。
纪镜吟又回归到石像般的状态,目光像是粘在那颗蛋上面似的,半天都没有挪开眼,唇瓣半开,忘记合上。
脸色变了又变,片刻,他才颤抖着唇瓣,指尖也是颤巍巍的,看着她问道:“这是什么?”
向晚意抿了抿唇,小声地说:“我生的。“顿了顿,她有点疑惑地说:“或者说,这是我们的孩子?”
纪镜吟的视线再次回到那颗泛着金闪闪光芒的蛋上面。
两个人目光炯炯地看着它,好像想要把这蛋看出一个洞来。
两人平时嘴炮打上天,但是实际上关于这方面,也是没见过多少世面的,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轻轻用手肘抵了抵纪镜吟,她问:“你出生时,是颗蛋吗?”
纪镜吟瞥了她一眼,脸上多了几分疑惑的情绪,他似乎思考了许久,半晌,他说:“我不知道,太久远了。”
还不待向晚意接话,他问:“我记忆中,凤凰出生时,应该是颗蛋吧?”
向晚意挠挠头,低声说:“可是,我们不长这样子的啊,还有,凤凰的蛋哪有这么大的?”
由于这天底间龙族就只剩下面前这位,能问的也只有他一人了,但面前这位龙兄一问三不知,让她所有的疑惑都得不到解答,当中最关键的是——
到底龙刚出生时,是蛋还是什么?
她有点害怕,自己折腾了一年多最后就是生了个装饰品,不对,还可以用来当夜明珠用。
思量再三,他们还是觉得应该是正常的吧,因着凤族出生时都是蛋状的,所以他们认为这应该是只长得很健壮又很漂亮的小凤凰。
不然为什么这蛋长得这么大,而且这蛋殻还好看。
两人你眼瞪我眼,在把这蛋殻打碎看看里面到底长什么玩意儿和等待之间,果断选了后者。
打碎它,好像有点可怕。
这一等,又是一个月。
窗外微风轻拂,太阳朝着西方倾去,惬意的阳光穿过雕窗落在屋内。
这个时间点最是适合午睡,两人相拥而眠,一脸酣睡的神情,一种无形的恬静将他包围得刚刚好。
空气中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声,“咔”的一声,细得几乎听不见,一阵柔风吹过,瞬间把那声音给遮盖住。
床上的两人一无所觉,还在美梦中沉醉。
细微的声音不时发出,一声又一声的。
床边软榻上的某蛋轻轻晃了晃,伴随着响声,上面多了几道裂缝,淡淡的金光从中溢出,和映入屋内的阳光混在一块。
蛋殻从中间裂开,上面的殻随着一阵剧烈抖动,被顶到一旁。
两只小小的犄角露了出来,紧接着的是两只带着好奇的眼睛,小脑袋探了出来,左瞧右看,最终定格在床上躺着的两人身上,慢悠悠地从蛋殻里爬出,朝那边溜去,随着牠的动作,金灿灿的鳞片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纪镜吟眉头一皱,似乎察觉到什么到东西碰到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脚。
一丝痒意传来,好不难受,无意识地蹬了一下,把那玩意给弄开。
只见某个金色物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被晃到屋子的另一头。
而床上的某人,自然而然地把脚搭在向晚意的身上。
嘴角含着笑意,再次回到美梦之中。
地上的小东西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定住,他似乎觉得有点头晕,晃了晃脑袋,看着床边的方向,眼角多了一滴泪水,看似有些委屈又有些不甘。
回过神来,他又不死心地往那边钻去。
这一次,他决定朝另一个下手。
灵活的身子在地上扭着,他放轻动作,一点点往向晚意的方向溜去。
这次十分顺利。
近距离端详着她的脸,圆溜溜的眼睛看了一圈又一圈,接着,他又看了眼纪镜吟旳样貌,半晌,微微颌首,他表示很满意,他觉得自己长大后,应该也会长得很好看。
向晚意觉得有种奇怪的气息传来,很是陌生,还有一道视线肆意地落在自己身上,久违的警愓让她从梦中醒来微微睁开眼睛。
这一睁,就吓到了——
“啊啊啊,纪镜吟,有蛇!!”
手脚并用地蹬着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某人。
某人的眼眸唰地一下睁开,还没有看清面前的景况,他手一伸,把床上突然多出的“蛇”一把捉着,接着不带看一眼般往地上扔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别怕别怕,扔走了。”
再次被扔在地上的某“蛇”嘴巴抽抽,心里的委屈到达了极点,忍不住缩成一团,低声呜咽起来,泪水一滴又一滴地落下。
向晚意看着那团玩意儿,居然还会哭,微微侧了侧头,她“诶”了一声,纪镜吟立马低头,用眼神示意她怎么了。
她指了指那团东西,试探地问道:“你有没有觉得,牠长得有点好看。”
闻言,纪镜吟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他突然有点愣神。
这蛇怎么还长角啊?
两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眸里凭空生出几分惊讶之色,很是整齐地朝对方看去,接着又齐刷刷地往那颗蛋放的位置看去。
蛋裂了,开了,只剩下殻了。
同款震惊的眼神看往地上的某“蛇”,那金灿灿的真身和纪镜吟的如出一彻,只是是他的缩小版而已,还有头顶上面那两个小小的犄角,还有身上的鳞片,无不揭示着牠不是蛇的事实。
而是一条小金龙。
她生的是一条小金龙。
那条小金龙是破殻而出后,被他们当成蛇扔走了吗?
与此同时,向晚意心里生出几分被欺骗的感觉。
她重重地拍了拍纪镜吟一下,眼神多了几分怪责的意思,语气有些忧怨:“骗子,你明明说我生的是凤凰的,害我连凤凰窝都做好了,现在居然是随你!”
不过,他们现在知道了,原来龙族刚出生时,也是一颗蛋。
纪镜吟也有点愣怔,他也不太懂这怎么一觉起来,世界好像变了个大样,让他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先做些什么。
两人慢慢下床,带着些试探和犹豫,一点点地往地上的小金龙走去。
小金龙还在哭,见他们走来,泪水就涌得更汹涌了。
“你惹哭的,你快点去哄牠。”向晚意踢了他一脚,语气重了一分。
第一次哄小孩子,纪镜吟也没有多少经验,他第一反应是尝试和他讲道理,“别哭了,你哭的样子太丑了,辣眼睛。”
闻言,小金龙哭得更惨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想着轻轻摸摸牠的头,但是小金龙似乎回想起他两次把自己扔走的事,看到他的魔爪朝自己伸来时,他又哭起来了。
当天下午,纪镜吟把他这辈子能想到的方法都使了个遍,唱歌、跳舞、角色扮演等各个方法他都试了遍,才把这家伙给哄好。
他表示,哄小孩什么的,真累。
夜色绵绵,四周回荡着静谧的气息,在密林里面,只有一间小木屋里摇曳着淡淡的烛光。
被安抚好的小金龙坐在床上,眼睛充满好奇地和他们对视。
同样地,纪镜吟和向晚意眼里也是满满的打量和怀疑——
这真的是他们的孩子吗?得等多久才是人身?
要怎么养啊?要喂吃的吗?不喂会死吗?
满脑子都是疑问等着去触决。
过了会儿,向晚意似乎想到什么,猛然拍了拍手,神情举动都有些兴奋,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
纪镜吟扭头看她,边给她揉着拍得发红的手,边关怀地问:“怎么了?”
向晚意眼睛亮亮的,像是包含满天的星辰,语气里带着些小激动:“是不是该给他取个名字?”
闻言,纪镜吟眨了眨眼睛,半晌眼里划过一道亮光,嘴角微扬,很是认同地说:“是的。”
两人一拍即合,但是转念一想,还得知道是男是女,才能决定取怎样的名字。
小龙不太知道他们在兴奋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何这样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小脑袋左瞧瞧右看看,尾巴晃个不停。
下一瞬,晃着的尾巴被人拎了起来,眼前所见顿时天旋地转。
小龙:???
向晚意凑近打量了一番,在他的真身上面看了一圈,小龙似乎有点害羞想要把尾巴卷起来,这个小动作很快就被向晚意发现,她说:“害羞什么,我是你娘。”
小龙只好放弃挣扎,由着她打量,半晌,她的目光闪过了然,笃定地说:“男的。”
纪镜吟微微颌首,又把他放了下来。
于是两夫妻转过身去,背着小金龙在商量着叫什么名字好。
向晚意摸着下巴,脸上是大师般的笑容:“听说贱名好养活,狗剩如何?”
小金龙抖了抖,心里一惊。
纪镜吟摇摇头,说道:“不好,太难听了。”
小金龙点点头,难得地表示赞同。
“那小龙如何?”
纪镜吟又摇摇头,“也太难听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听着小金龙觉得自己快要心脏病发一般,最终他们达成了共识——
【纪思行】
纪镜吟希望他以后一言一行都能多作思量,不是每一次的遗憾,都来得及弥补。
听到这个名字时,小金龙还算是满意,比一开始听到的好听多了。
向晚意倾身在他的面前,指尖温柔地抚过龙首,柔声喊道:“小思行,欢迎你来这个世界。”
一加一等于三的日子,正式展开。
****
三千年后。
四周静谧一片,所有的人和动物都在梦乡中徘徊。
夜里的纪镜吟骤然惊醒,几道金光打破了夜的漆黑,争先恐后地自四方冲来,没入他的体内。
待回过神来时,久违的心跳声传来,一种失而复得的暖意填满了身体里的空缺。
龙心、龙筋还有龙丹,都回来了。
平凡的日子虽然平凡,但是也很容易忘记了时间。
在确认这一刻的感受是真实存在的时候,转念一想,他突然发现,已经过了三千年了。
扭过头去,一旁的向晚意还在睡着,粉嫩的脸颊靠在他的肩头,一副全身心依靠他的样子。
一旁的小床上面睡着小孩子,纪思行在一千岁时修成人身,但此刻的他还是小孩子的状态,身高大概到他的膝上,虽说比凡界的人要年长许多,但是在他们妖界,还是个小宝宝而已。
小小的一团奶娃子,脸上还有婴儿肥番两抹红晕此刻睡得入神,流着口水不知道在做着些什么美梦。
一旁还睡了一个奶娃子,绑了两个小辫子,长得粉粉嫩嫩,眉眼和向晚意如出一辙,小嘴巴粉粉嘟嘟的,两兄妹靠在一块,睡得安稳。
那是向晚意在纪思行出生十年后生的,不出意外地——
她又生了颗蛋。
不同的是,这回生了只火凤凰,和她同宗同类。
这可把她给乐坏了,大多数的女孩子心里都有点小梦想,就是生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把她好好打扮。
这回她可算是圆梦了,她给她取了个叫“纪曦和”,充满阳光的女孩子。
两个小奶娃和向晚意都睡得安好,只有纪镜吟一人醒着。
感受着身体的异样,他无比清晰这是发生了什么。
三千年前,他把这些借给容砾重塑真身,现在时间到了,对于重新塑好真身的他,拥有这些是如虎添翼。
其实在这个情况之下,容砾完全可以不还给他,因为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权力和实力一旦拥有过,就不会再甘于平凡,心中的贪念会越发放大,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容砾不是别人,他还是那个信守承诺的容砾,时间一到,他便送归了回来。
纪镜吟突然有些感叹,时间居然过得这么快。
不知道,现在容砾治理的妖界,会是怎样的?
想着想着,纪镜吟忽然意识到什么,向晚意的筋脉和魂魄在早些年,因着他的“辛勤”,已经全部集齐,早与常人无异。
但是因着他的缘故,他还是不能离开密林,因此他们只能生活在这里。
虽说这样的日子很闲适,但是如果有空可以出去走走,也算是好事。
感受着这久违的力量,充沛得让他忍不住想要舞上几圈,现在的他,已经不再需要密林里的灵气过活。
所以说,他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一夜无眠。
向晚意喜欢睡懒觉的习惯成功遗传给两个孩子,每天早上都能听到纪镜吟一次又一次地叫着他们三起床,很多时候一个醒了打算另一个时,第一个又睡了。
他心里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乖乖喊着,不厌其烦,其实他也乐在其中。
今晨也不例外,向晚意抱着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把纪镜吟的声音全然隔绝在外。
嘴里呢喃道:“再睡一刻钟,一刻钟后保证起来。”
“起来,乖。”
“不要,我困。”
纪镜吟看着她赖床的样子,眼里多了一分无奈的宠溺,“乖,起来,我们出去玩。”
向晚意眼睛依然闭得紧紧,“前天不是才去过溪边吗?不去。”
“我不是指的这里,我指的是,我们去妖界的市集里,我们,可以出去看看了。”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儿。
片刻,向晚意像鲤鱼打挺般从床上蹦了起来,脸上尽是讶异的情绪,顾不上一头微乱的头发,她追问道:“你刚说什么?”
这些年来,他们从未离开过这里,虽说这里的日子清静闲适,但是不时也会怀念外面世界的热闹,有时候闲着,她和和两个孩子说说外面的世界,用言语来给他们形容一下。
纪镜吟轻轻将她拥在怀里,声音里多了几分苦涩:“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向晚意不自觉地眼眶发酸,出口的声音有点无力。
他浅浅地叹了口气,“我身体里缺的东西。”
闻言,向晚意忍不住轻笑一声,声音里包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有释然、有高兴......太多太多了。
他们这边的气氛感染了一旁的两个小奶娃,他们一前一后地坐了起来,揉着惺松的睡眼,异口同声地奶声奶气:“爹、娘,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高兴?”
纪镜吟抿唇一笑,看着他们的眼神柔和了不少,说道:“今晚,我们出去玩好不好?”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指的是,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稍稍出去逛一下。”
只要纪镜吟的灵力足够,那么就再也不需要担心结界的问题,把结界打破,然后重新造出一个新的结界,从此以后,他们便可以自由进出。
当初向晚意的命系在密林里的生活身上,所以那时他才不能打破结界,现在密林和向晚意的关系早已解除,她再也不用依靠外物而活。
其实,他也可以不再造结界,只是这里面的所有的动植物就会枯竭而死,对于这个他们生活了许久的地方,早就是他们的家,里面的一花一草皆不容毁灭。
纪镜吟还是想把它保留下来。
纪思行和纪曦和看了对方一眼,眼里同样都是向往之色,他们可没有记错,从出生之日起,爹娘就天天提醒他们不能离开这里,就连靠近边界都会被痛骂一顿。
如今居然说,可以出去逛?真的是有点受宠若惊。
两兄妹一下子扑到纪镜吟和怀里,高兴地蹭着。
一时之间,欢声笑语从小木屋之间传出。
到了晚上,轻柔夹着凉意的夜风在身边轻拂,纪镜吟和向晚意一人牵着一个小娃娃,站在密林的边界上迟迟没有动作。
“出去吧。”纪镜吟开口说道。
向晚意微微颔首,半垂着的眼眸包含着无数的情绪,她低低地应了声。
右腿慢慢朝着密林外的土地迈去,不过一瞬便落了地。
同时,心也落了地,一种踏实的满足久违地充斥着心间。
纪镜吟又说:“出去吧。”
身体穿过结界,不一样的气息自四面八方拂来。
纪镜吟拂出一道真气,把密林原先的结界打破,接着在灵气将要溢出前凭着自身强大的龙气,重新造了新的结界,一切看来和原来的没有什么不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当中经历了什么还有改变了什么。
抬头看去,月亮似乎变得无比地清晰,不再是参天的大树,眼前所见广阔无垠,所有的所有,都近在眼前,而且唾手可得。
外面的世界虽不如密林里的空气清新纯净,但多了几分熟悉的感觉,别有一番风味。
外界传不进密林的声音,也争先恐后地传到耳边,某家的吵架声,田野里小孩奔跑的打闹声,一一传到耳边。
这是真正的世界,也是他们阔别以久的生活。
不是说在密林里面不好,而是有时候想要知道,外面的世界成什么样了。
身体只是在刚出来时稍有不适,但是很快又适应过来,说明他们已经摆脱了桎梏。
和他们的想像一样。
他们,终于自由了。
****
大街上热闹非凡,大大小小的摊挡上放着林林总总的货品,耳边是此起彼落的叫骂声,人们熙来攘往。
向晚意和两个小的像是好奇宝宝一般,脑袋十分忙碌,得忙着左探右伸,目光四处乱瞟。
感受到这百姓安康的氛围,纪镜吟在心里不禁感叹道:当初把妖界托付给容砾,是他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之一。
他没有看错人。
这里的一切,对于纪思行和纪曦和来说都是从未接触过的,指着一样又一样的东西问着他们,问题如一:“这是什么?”
他们也耐心地逐一解释。
两兄妹年纪虽然小,但是在法力上面遗传的终是龙族和凤族,虽说打不过他们,但是对付这普通坏人只是动动手指头般的事,他们倒不担心谁敢欺负这两小团子。
两个小粉团他们前方一丈左右的距离自个儿逛着,纪镜吟牵着向晚意在身后跟着。
感受着这热情的氛围,他有些感慨:“没想到,我们还有在大街上手拉手逛街的一天。”
向晚意翻了个白眼,瞪了他一眼,说道:“自然是有的。”停顿了几瞬,她又说:“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还有很多天呢。”
听着她的话语,纪镜吟忽然抿唇一笑,眸里骤然划过一道淡光,迎着她愣怔的目光,一把将她抱坐在他的手臂上面。
吓得向晚意连忙圈着他的脖子,生怕自己摔下。
“纪镜吟,这是在街上,你注意一点。”
他轻轻地“喔”了一声,但明显地没有放她下来的打算,在一旁的摊档买了串麦芽糖,递到她的手里,“给你吃。”
向晚意嘴上说着“你当我是小孩子吗?”,手上却很诚实地拿过。
尝了一口,很甜。
一旁某摊档主看着纪镜吟的样貌有些疑惑,不禁停下了叫买的声音,唤来几个附近的摊主,小声地讨论道:“你们说,那个人像不像前妖君?”
另外几个人见他这阵仗以为是说什么大事,结果听过他这话后纷纷笑了起来,“怎么可能,谁不知道前妖君性情寡冷,无欲无求,不喜热闹,不可能当街抱着一个女子休哉悠哉逛着的,而且都几千年没人看过他的踪影了,怎么可能在大街上让你给碰见了?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
大家表示很是认同,又回去继续工作了。
摊主挠了挠头,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他们的话自然落入纪镜吟和向晚意的耳边,向晚意眉头轻挑,眼尾上扬,问道:“诶,你说你给别人的印象都是什么,怎么那些人连上前再打探一番的心情都没有?”
纪镜吟无奈地抿抿唇,“只是他们太不了解我而已。”
向晚意很是认同,对的,他明明就是个老奸巨滑的人,怎么可能无欲无求,他们怕是不知道,他有欲有求时,多么可怕。
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抬眸往远处看去,触上某张熟悉的面庞时,她的视线不由得一济。
她的异样,纪镜吟自然也注意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一道印在脑海里的身影时,迈出的脚步收回,他也顿在原地。
谁也没有动作,时间彷佛在此刻停顿。
他站在远处的城楼之上,夜风一阵又一阵地吹拂着他的衣袖,清澈干净的眼睛里带着微微的笑意,目光静静地看着他们,薄唇微抿,他的身上总有一分岁月静好的气息。
他轻轻点了点头,像是和她问好一般,唇瓣微启:“很久没见。”向晚意回之一笑,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接着,容砾视线微移,目光落在纪镜吟的脸上,他也朝着纪镜吟轻轻点头,薄唇轻动:“谢谢。”
再次相见,眼里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敌意,纪镜吟唇角微扬,抿唇一笑。
彼此的脸上都是对久别重逢的喜悦。
昨日种种早已过去,现在的大家,都过得很好。
身边突然响起两道小奶音,“爹、娘,你们在看什么?”
纪镜吟和向晚意低头一看,看向他们时目光一柔,异口同声地说:“一个故人而已。”
纪思行和纪曦和愣愣地点头,似乎不太能理解“故人”是什么东西,回想起刚才看过的一切,他们便争先手舞足蹈地向她讲述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小玩意儿,语气十分兴奋和激动。
向晚意耐心地听着他们的话,不时还得夸奖一番,感受着他们的快乐,她的心窝也跟着暖洋洋的,半晌,纪镜吟抬头一看,那道身影早已不复存在,像是风过不留痕,了无痕迹。
扭头往身旁的一大两小望去,纪镜吟脸上多了一分笑意,“好了,逛够了。”
向晚意拍了拍他,“放我下来。”
纪镜吟对上她的视线,眼里夹杂着细碎的微光,眼角尽是笑意,语气有点“你奈我何”的嘚瑟,他说:“不放,我就要抱你回去。”
语音刚落,他示意他们两个小的拉着他的衣角,转身离开这闹市。
四道长短不一的影子映在路上,看起来一片融洽。
好听的声音响起:“走吧,我們回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