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米莉开生日派对那天,我才真正确定要杀掉杰克。我经常梦见自己这么做,但等回过头冷静下来后,一想到要杀掉另一个人类,我又犹豫了。很可能正因为如此,我用瓶子打晕他的计划才会失败——我太害怕自己下手太重,不小心把他打死了。还有个原因,如果我真的杀了他,我几乎可以肯定会被送进监狱。而且在我等候开庭的期间,会被关在拘留所里。这对米莉来说真是太糟糕了。因此,我只想把他打晕足够长的时间,让我能够逃离他。然而,当他提到把我和米莉送去新西兰的那一刻,我知道,不管会有什么后果,我都不得不杀了他。因为除此之外,我永远无法摆脱他。
“这么说,这就是你的手段,”等到派对结束,我们跟贾尼丝和米莉挥手告别后,我立刻痛苦地说,“你打算把房子的所有门窗都关好,假装我们都去了新西兰,然后又突然独自现身,告诉每个人,米莉和我决定留在那里。而实际上,我们都被藏在地下室里。”
“差不多,”他证实道,“除了关闭门窗和假装我不在家太麻烦了,因此我会找个借口先送你们两个去新西兰,到最后,我的行程被推迟了太长时间,以至于没必要再去那里找你们,因为你们几乎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然后,当我正准备去机场接你们时,接到你声泪俱下的电话,说米莉拒绝上飞机,而你夹在深爱的丈夫与情绪化的妹妹之间难以抉择,也没有上飞机。作为你深爱的丈夫,我会告诉所有人,因为我知道撇下米莉对你来说有多困难,我允许你在那里再多待几天——然而几天很快变成了几个月几年,直到悲伤的那天来临,你告诉我,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而且,因为我伤心欲绝,别人也不敢向我提起你的名字,最终,他们都会忘记你和米莉曾经存在过。”
“那我的父母呢?”我问道,“你怎么向他们解释我们的消失?”
“我很可能会干脆杀了他们。现在,上楼去你的房间吧。”
我扭头避开他,这样他就看不到他的话对我产生了多么大的冲击。设法逃出去,也就是设法杀掉杰克,从未如此刻不容缓。而且我知道,如果我回到房间,就等于放走了另一个机会。是时候把我计划的下个步骤付诸行动了。
“我不能在下面待一会儿吗?”我问。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很清楚为什么不行。”
“我最后一次企图逃跑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看着我,杰克!你真的认为我会对你构成威胁?在最近的六个月里,除了尽可能地表现得完美,我还做过什么?你真心觉得我想冒险被关进地下室吗?”
“的确,你的地下室之旅似乎达到了预期效果。但尽管如此,你还是得上楼回到你的房间。”
“那么我能搬去另一个房间吗?”
“为什么?”
“你觉得为什么?因为我需要换个环境,这就是原因!我受够了日复一日地看着同样的四堵墙!”
“好吧。”
我惊讶地看着他:“真的?”
“是的,来吧,我会让你搬进地下室,这样你就能看着那里的四堵墙,换换胃口了。还是说,你觉得你的房间也许没那么糟糕了?”
“我觉得我的房间也许没那么糟糕了。”我干巴巴地说道。
“太可惜了。你看,我觉得地下室里的房间已经空置了太长时间。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他俯身靠近我,并把声音压低到耳语的程度,“刚才让米莉离开,对我来说非常、非常困难,甚至比我预想的还要困难。事实上,为了免受这种折磨,一旦我们从泰国回来,我就准备立刻建议她搬进来。你觉得怎么样,格蕾丝?成为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不是一件很棒的事吗?”
于是我知道了,我不仅必须杀掉杰克,还必须在我们去泰国前杀掉他。虽然意识到我的时间所剩无几,这种感觉很糟糕,但是设置最后期限能够帮助我集中注意力。当我在他前面爬上楼梯时,我已经计划好了我的下一步行动。
“当你把我的威士忌拿上来时,能不能留下来陪我喝上一杯呢?”我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凭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我厌倦了被关起来,一天二十四小时没人跟我说话。”我百无聊赖地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疯了。事实上,我真希望我会发疯,”我提高了声音,“那么你该怎么办呢,杰克?如果我疯了,你该怎么办呢?”
“你当然不会发疯。”他反驳道,并把我推进我的卧室,关上门。
“我会的!”我在他后面追喊道,“我真的会的!我想要我装在玻璃杯里的威士忌!”
我不知道是因为他拒绝了我的其他所有要求,还是因为担心我真的会发疯,但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当他十分钟后回来时,手里拿着两个玻璃杯。
“谢谢,”我说着,啜了一小口,“我能问你一点儿事情吗?”
“说吧。”
“是关于托马辛案的。他娶了一个女演员,是吗?叫德娜什么的?在过去我还被允许读报的时候,我似乎记得读过相关的新闻。”
“德娜·安德森。”
“这么说是她指控她丈夫打了她?”
“我不能谈论我的案子。”
“好吧,今天在座的各位似乎都很了解这个案子,要么是你不够谨慎说漏了嘴,要么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我讲得很有道理,“他不是捐出大部分财产用于慈善事业吗?”
“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打老婆。”
“亚当说她有外遇是什么意思?”
“亚当只是在用激将法。”
“这么说,他的说法没有事实依据?”
“完全没有,某家小报社编造了这个故事来污蔑她。”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安东尼·托马辛是他们的股东之一。现在,赶紧喝完吧——不带走玻璃杯我是不会离开的。”
等他一离开,我就把那卷纸巾从床垫底下拿出来,并打开它。我数了数药片:一共有二十粒。我不知道这些是否足够杀死杰克,特别是在我不得不把其中的一些用在自己身上的情况下。首先这是为了弄清它们的药效有多强,其次是为了看看它们被碾碎后能否溶于水。我走进卫生间,从卷筒上撕下两张卫生纸,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把四粒药片夹在两张卫生纸中间,希望这些足够把我放倒,又不会让我生病。我把卫生纸放到地板上,用脚尽量把药片碾碎。我没有杯子装碎颗粒,因此用洗发水的盖子作为容器,并加了一些水。它们溶解了一些,但不够充分。当我喝下它们的时候,我知道我必须得想办法把剩下的药片磨成更细的粉末。
大约十五分钟后,我开始感到昏昏欲睡,并且几乎是立刻坠入梦乡。我沉睡了十四个小时,当我醒来时,感到有点儿头晕眼花,以及异常地口干舌燥。因为杰克的体重几乎是我的两倍,我估摸着八粒药片差不多能达到与我同样的效果,但十六粒不足以完全置他于死地。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因为这意味着他失去意识后,我必须得想办法亲手结果他。然而,尽管我希望他死,当事情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时,我不确定我有没有本事走进厨房,从抽屉里拿出一把小刀,把它刺入他的心脏里。
我决定不想那么远,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当杰克晚上送酒给我时,让他和我待更长的时间,并反复念叨我以前跟他说过的话:整天没有人可以说话,我感觉自己快要发疯了。我希望最终他会感到足够放松,开始给自己也来上一杯威士忌,就像他在米莉生日那天一样,因为如果他不这么做,我就没办法下药了。
当托马辛案没有他预期的那么顺利时,我的好运气来了。在持续一个礼拜的诉讼中,我一边坐在床上品尝他带来的威士忌,一边倾听他抱怨安东尼·托马辛带来为他人格担保的证人的数量之多。我跟他说,他看起来似乎也需要喝上一杯,于是他下楼去取了一杯来。从此以后,每天晚上他都会带两个玻璃杯上来,当他开始比以前逗留得更久时,我就明白他需要谈谈当天法庭上发生的事情。他从不与我深入探讨案情,但根据他的说法,托马辛显然提出了很有力的辩护,让一连串有影响力的人物证明他的良好品格。这个案子开始陷入持久战,而且因为杰克再也没有提起我们去泰国旅行的事,我推测他已经取消了行程,或者最起码是延期了。
在我们预定出发日的前晚,杰克如往常一样,带着两杯威士忌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快喝完,”他说着,递给我一杯,“今天你需要打包行李。”
“打包行李?”
“是的——明天我们会去泰国,记得吗?”
我惊恐地盯着他看。“但是如果案子还没有了结,我们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我结结巴巴地问道。
“明天就会了结的。”他冷冰冰地说着,并摇晃着他杯中的威士忌。
“我不知道陪审团居然还没做出最后判决。”
“他们已经讨论了两天了。他们保证在明天中午之前得出结论。”
从近处看他,我才注意到他有多憔悴:“你会胜诉的,对吗?”
他一口气喝光了他杯里的大部分威士忌:“那个愚蠢的婊子对我撒谎了。”
“你是什么意思?”
“她真的有外遇。”
“所以是那个人打的?”
“不,是她丈夫打的。”他硬邦邦地说道,因为他不敢说得太多,甚至对我也不行。
“那么你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对吗?”
他喝光了那杯酒:“我们又能去泰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如果我无法成功说服陪审团,这将会是我第一个败诉的案子,而媒体会大肆渲染,添油加醋。我都能想象出头条是怎么写的——‘陨落的天使安杰尔’,或类似的陈词滥调。好了,你喝完了吗?是时候去打包行李了。”
当我在杰克的监视下从隔壁卧室的衣柜里拿出衣服时,我希望他不会注意到我抖得有多厉害。我无意识地把它们丢进行李箱里,内心完全被另一件事抢先占据了,那就是:明天当他从法庭上回来时,我就必须得杀掉他。这比我原先的计划提前了很多,因为我愚蠢地指望我们的度假会被取消。而他似乎也陷入了沉思,我意识到他的胜算不大,很担心他明天回来后的情绪会不太好。如果他输了,为了甩掉媒体,他可能会坚持直接去机场,尽管我们的航班是晚上起飞——这意味着我没有时间给他下药了。当晚,我从来没有如此虔诚地祈祷过。我向上帝细数了杰克已经犯下的,以及将要犯下的种种罪行。我想到了茉莉,以及他是如何把它锁起来,并任由它脱水而死的。我想到了米莉,以及他为她准备的命运。我想到了地下室的那个房间。忽然之间,我得到了问题的答案。我有十分把握让他必死无疑。这个计划很完美,非常完美。如果它行得通的话,我可以轻松地摆脱谋杀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