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妃刚把心情调节好,破天荒地食了夜宵。
把残存着南瓜粥的青花碗推到一边,她擦擦嘴,温和地说:“收拾收拾吧,本宫准备回房了。”
几个宫女喜上眉梢,非常庆幸自己能被分到明珠宫。体面不说,主子脾气还好,对她们宠爱有加,从不吩咐重事,也很少责备。旁人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作为奴婢,唯一能报答主子的,就只有勤快做事了。她们利索地把碗筷收好、桌子抹净,撤了桌上的东西。
荷如垂头上前,恭敬地扶起宝妃。
“本宫昨个儿睡得晚,连累你也没休息好,今日你就不用侍夜了,回屋好好解解乏吧。”她微微颔首,笑容柔和,看得旁人又是一阵欢喜,觉着主子实在是太善解人意。
“…谢娘娘体恤,奴婢不打紧的,伺候您是奴婢的福气,怎么会觉得累?”荷如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在止不住苦笑。娘娘这把温柔的软刀子已将她刺得满身是血,可她不能拒绝,不能抱怨,只能全盘接受,还要表现得感恩戴德,做一个知恩图报的忠奴。
搀着主子入屋,宝妃到梳妆台前,优哉游哉地取下珠钗,樱唇轻张:“瞧你的眼神,似乎对本宫不太满意?”
听到这话,宫女身子一颤,声音微弱道:“奴婢不敢。”
她不过一条贱命,就算明日身死,也没有任何人会为她讨回公道。这样卑贱如蝼蚁的自己,哪里有资格去记恨宝妃娘娘?
宝妃轻笑:“那就好,本宫多怕自己对你哪儿做得不够周到。咱们主仆多年,感情非比寻常。若有什么错处,你可一定得及时告诉我…”稍稍顿了顿,握住她手,反复拍着手背说,“本宫是个顾念旧情的人,不想让你受什么委屈,你说呢?荷如。”
美人就是美人,连说话的神态都这样娴静妩媚。可她那样漂亮的样子丝毫不能让荷如感到安心,反而使她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恐惧和绝望。
脸部肌肉不受控制的紧绷,她麻木地说:“娘娘说的是。”
季宝儿看着丫鬟变幻莫测的表情,别提有多快活了。要不是还端着妃嫔的架子,她此刻就要大声笑出来,笑得眼泪横流,笑得肆意疯狂。
你之前不是瞧不起本宫吗?
你不是嫌本宫丢人吗?
现在又如何!还不是要俯首称臣,做我殿中一条丧家犬,为我做牛做马,听我发号施令。
她毫不掩饰得意之色,正欲继续贬损侍女,忽听门外低呼:“娘娘,沈贵人到访。”
所有欢快的表情瞬间收回笼中,宝妃一张俏脸冷若冰霜,功夫却做得很到位,声音柔美至极,完全听不出不悦的情绪。
“外面霜寒露重,快将沈家妹妹领进来吧。”
待外面的人走得远了些,季宝儿气急败坏地拧了拧荷如胳膊,大声骂道:“这贱人是块狗皮膏药果然不假,大半夜跑来,难道是存心要黏上本宫了?”
她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善人,沈玫慧去徐碧琛那儿捅了自己一刀,这仇到死都不能忘怀,她没亲自动手除掉这个蠢东西已经算是仁慈。沈玫慧还敢自己贴过来?莫非她以为这次帮明珠宫做了点事就能攀上一棵大树?
宝妃觉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之前做的决定是否正确。
她在宫里生活多年,自然知道哪些人好用,哪些人不好用。和她同品级的不可能被她驱使,稍低些级别的僖嫔、柳嫔又各有各的毛病。柳嫔许是察觉到了某些微妙的变化,最近已经开始疏远她,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而僖嫔,牙尖嘴利,心思极多,是个实实在在的小人,若是使唤她,不晓得最后能不能安然收场。况且僖嫔以前属皇后阵营,自己害皇后失势,连带着让她也受了灾,保不齐藏这厮藏了什么祸心……
思来想去,季宝儿还是决定把目光放在沈贵人身上。
她脑子不太好使,位分也低,拿捏起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让不起眼的沈贵人去散播谣言,再恰当不过。
因着没有更好的选择,被迫放低身段与沈玫慧交易,已经使宝妃心头不快。事情结束后,她竟然还敢胆大包天地跑过来纠缠,这就更让她窝火了。
这蠢货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季宝儿冷笑起身,披了件外衣,让荷如把两道门拉开。门刚露出一个缝,湿润冰凉的空气便直直侵袭而来。她拢了拢衣领,素手搭在桌面上,静坐于屋内等人来。
再怎么能折腾也只是个低贱货色,她倒要看看沈玫慧能掀出什么浪来!
没过多久,从远处的小道上走来一个婀娜的身影,迎着月色,缓步前行。
她一脚跨进门,张口便是:“妾身给宝妃娘娘请安。”
宝妃笑着对她身后的侍女说:“妹妹这么晚来找我,一定是有要事,这里无须你们伺候,先下去吧。”
这里属她最大,谁都要听她的,她让人走,谁敢留下?宫人撤离后,沈贵人还保持着请安的姿势。她行礼的幅度并不大,但如果一直维持不动,就显得万分受折磨了。
沈玫慧苦不堪言,觉得腰酸背痛难以忍受,可她位分低下,没得到上位者的首肯前,不敢改换姿势。
季宝儿轻哼小曲,自顾自地把玩着桌上的茶杯盖子。直到沈贵人双腿开始打颤,她才如梦初醒般抬头,作出愧疚的表情,道:“这杯盖做得精巧,本宫被它迷住了眼,竟忘了还有妹妹在,让沈妹妹受苦了,快些起来吧。”
装模作样,明明就是故意的!
沈贵人心里门清儿,晓得她故意作怪,暗中把宝妃骂出成千上百个窟窿,反正什么难听骂什么,怎么肮脏怎么来。不过骂归骂,她总算得到了解脱,得以从那恼人的请安动作中解放出来。沈玫慧麻溜地直起身子,悄悄揉了揉发麻的腿,讨好笑道:“宝儿姐姐宫里什么都是顶好的,瞧这茶杯盖做得巧夺天工,别说您了,就是妾身也觉着好看。”
“你要是喜欢,拿去便是。”宝妃说话不紧不慢,没有十分亲热,但又恰到好处的温和。
如果不是清楚这人的脾性,恐怕真要以为她是天上来的仙女儿,这样完美无缺。
耐着性子与她寒暄一阵,沈玫慧的本性终于憋不住了,她讪笑着说:“之前妾身答应帮琛贵妃的忙并非出于己愿,多有得罪,望宝儿姐姐见谅。”
不光宝妃记得当日的仇怨,连她自己也记得一清二楚。沈贵人虽然帮宝妃做了些腌臜事,可她已经在徐碧琛那儿吃过亏,再笨也长了点记性,知道很多事情不像表面上显示出来那样简单。就算她为人家肝脑涂地,不代表被别人当成了一家人,所以她很担心当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后会被宝妃伺机报复。
季宝儿柔柔笑说:“本宫听说妹妹父亲得贵妃提携,已经连升几级,这样的大恩,你还不满足吗?”
说到这儿,沈玫慧眼中满是不平之色。
“一个边陲小官算什么大恩?”她原以为再怎么样徐碧琛也能给自己谋个婕妤、美人,谁知人家压根没把她当根葱,随便打发给她小小的恩惠就算了事。最开始她还觉着感激,可事后越想越不是滋味。
琛贵妃如此得宠,她想推荐谁不过一句话的事儿,皇上顾着她的面子肯定不会为难自己。等她升了位分,假以时日,说不定还能博得一两分圣宠,到时候父亲升官发财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吗?还需要她徐碧琛来装这个好人!
要知道她可是冒着被柳嫔责罚的危险出卖同宫的宝贵人的……
沈玫慧伤心垂泪,哀戚道:“您是不知道,自打妾鬼迷心窍出卖了您之后柳嫔姐姐是如何对待我的。”
“柳嫔姐姐为人温和,应该不会为难你吧。”宝妃微微笑着,似乎不太相信她说的话。
见她有兴趣听下去,沈贵人小小欣喜了下,知道还有戏,于是继续说:“柳嫔是心善,也没有为难妾身,可想让妾日子难过,方法远不止一个。”她唉声叹气,好像真的受了很多窝囊气。
“清暑殿没有圣宠,妾位分又低,在宫中就是任人宰割的存在,这些年多亏有柳嫔照料,才不至于凄惨度日。都怪妾耳根子软,又贪图小利,到琛贵妃面前做了乱嚼舌根的贱事儿,自从这件事以后,柳嫔就不管妾身的闲事儿了。冬日缺了炭,夏日缺了冰,妾满腹委屈都没处说道。”轻拭泪水,小声道,“姐姐对您是真好,不怪她不喜妾身。”
季宝儿没想过和沈贵人这种蠢货交心,可她的话又确实戳了自己心窝子。
燕廷中恶人无数,许多人轻贱过她,唯独柳絮,从一开始就极尽善意,不曾亏待半分。
她失神片刻,忽然发现自己已与柳絮渐行渐远,过去那些互相扶持的日子早已成为前尘往事,此生不可能再拾回。
然而,无论怎样的情谊,她都终将割舍。
山穷水尽也无妨,她有她不得不去追求的东西,须一往直前,永不回头。
眼神中的温度逐渐退却,季宝儿声音自带一股子凉意,她说:“贵妃权势滔天,你屈服于她无可厚非,本宫当然不会这么小气,揪着过去不放。只是我明珠宫不养闲人,不知沈妹妹可有什么值得本宫另眼相待的筹码?”
沈玫慧心头一紧,急切地说:“宝儿姐姐若看得起我,妾什么都可以做!”
披花宫那边门槛太高,琛贵妃肯定是瞧不上她了。柳嫔也不愿意再庇护她,想活下去,体体面面地活下去,她必须尽快找到新靠山。
宝妃是她这个落水旅人所能抓到最后的浮木,她怎么能够轻易放过。
而季宝儿也深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慌不忙,十分从容。
“冬狩快到了,你说如果皇上有机会带嫔妃出去,他会选择带谁呢?”宝妃一身素色,坐在深色木椅上,更显得人比花娇,貌美非常。
沈贵人一愣,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神色。
对面那人表情平淡,看上去风平浪静。
她尴尬地笑了笑,试探性地说:“琛贵妃受宠,姐姐受皇上器重,要说带人,肯定是你们二人…”
“只能带一人的话,他会带谁?”季宝儿悠悠打断她。
沈贵人不敢说话,选择闭嘴。
答案还用她说吗?傻子都知道,除了琛贵妃还有谁。皇上对她那个黏糊劲儿,简直跟中了迷魂药没什么区别,每天不去趟披花宫就浑身不舒服。让他离开贵妃这么久出去狩猎,他才不会愿意。
“你看,我们都知道答案,所以你不敢说话。”宝妃泠然道,“你既想来投靠本宫,应该明白一旦结成同盟,必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皇上仅带贵妃一人前去,本宫就处在更弱势的处境,那你跟着我能讨什么好?”
沈玫慧敛目,紧张地问她:“姐姐所言极是,那我们该怎么办?”
她放下脸面来明珠宫摇尾乞怜,为的就是出人头地啊,要是什么便宜都让披花宫捡去,那她此行的意义何在?
“天子说一不二,谁能左右他的决定?这事儿,你说不管用,我说也不管用,要太后说了,他才会听。”季宝儿抬眸微笑,道,“妹妹觉得呢?”
话很直白,没什么听不懂的地方,沈贵人马上就会意了,连忙点头说:“妾很赞同,这件事还是要让太后来说才行。太后于明日将举行品茶会,届时会召各宫妃嫔前去品茶,妾身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想办法让她劝阻皇上。”
季宝儿满意地说:“妹妹有如此决心,本宫真是高兴。”
看着座上女子娇艳欲滴的模样,沈贵人唏嘘不已。她比季宝儿晚进宫一年,和她同住清暑殿两年多多,虽不是太熟悉,但也算经常碰面。记忆里,宝贵人不苟言笑,眉似新月,眼如霜雪,她整个人就像是寒梅的化身,是个不折不扣的冰雪美人。这才多久,已然褪去雪衣,由不与群芳争艳的仙梅变成富丽的人间牡丹了。
到了品茶那天,宫中有品级的妃子全部来到长乐宫。往常这种集会都有尊卑之分,有的低位嫔妃长达数年都见不着太后皇上。太后回宫后,体恤这些小美人,倒是时常召她们过来。不过如今太后忙着照顾长乐公主,也冷落了她们,上一次大的集会还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儿了。所以大部分人都很珍惜这次机会,盛装打扮,想博得太后欢喜,谋个好出路。
沈贵人一心攀高枝,她是最不想错过机会的人,为了给太后留个好印象,压箱底的装备都掏出来了。
穿着自己最心爱的衣裳,打扮得珠光宝气,连带着心底都生出种莫名的自信,走路昂首挺胸,似乎每个人都要高看她一眼。
瞧她这副样子,季宝儿移开眼神,怕自己的鄙夷与嘲笑藏不住泄露出来。
实在是太可笑了,难道她不知道太后的喜好吗?以前那么向着贤妃,还不是吃那贤良淑德那套,沈玫慧竟然把自己打扮得如同一夜暴富的贵妇人,她隔这么远都看到太后嫌弃的表情,恐怕也就沈贵人自个儿发现不了。
“这蒙顶黄芽送进宫好些日子了,哀家一直舍不得拿出来,今日趁大家都在,我们一起尝尝味道,赏赏梅花,多好呀。”太后年纪大了,人也和善很多。要知道她年轻时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在后宫的腥风血雨中杀出一条血路,心眼和手段都层出不穷。到了这个年岁,竟也息了脾气,多年如一日地吃斋念佛,而且还有心情招呼这些后辈,换作二十年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前朝喜茶,专好龙团凤饼,要求精工细作,极其劳民伤财。大燕的开国皇帝把爱民如子体现到了治国的每个方面,改龙团凤饼为散茶,而蒙顶黄芽就是全国最出名的贡茶,茶汤黄亮透碧,滋味香醇清甜。
宫女们端着茶过来,众妃嫔掩口轻尝。
“宁妃,味道如何?”太后看向身旁的苏静宁,笑得无比慈祥。
顾雁沉很是不悦,暗暗骂道:死老太婆,真是谁照顾那个孽种就喜欢谁。
要是可以,她真想把这桩皇室丑闻公之于众,让大伙儿好好看看当今太后是个什么人,竟然堂而皇之地给皇帝带绿巾,把妃嫔祸乱后宫所生的野种捧到了天上去!
苏静宁羞赧地说:“妾不太懂这些,但味道确实挺好,让人喝了一杯想第二杯。”
珍妃娇笑:“妹妹的话浅显易懂,说得在理。”她哪儿会真心实意夸别人,话里夹枪带棒,一听就充满了挑衅意味。
太后刚把眉毛一皱,准备开口责骂珍妃,就听琛贵妃说:“千人有千种脾性,以前我还道顾姐姐不能容人,今日听您真心实意认可苏姐姐,才晓得自己误解了您这么久,妾深感愧疚。不过苏姐姐这样直爽的人,想来大家都是喜欢的,对吗,各位姐妹?”
她含着笑,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当她朝这边看过来时,居然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
文人将女子比作花实在是太过高瞻远瞩,美人的一生划分成多个时节,若说刚进宫时的徐碧琛还是个花骨朵,美则美矣,不具风情,那么如今的她已然沾着露水,悄然绽放。
美人在骨不在皮,她的目光有夺人心魄的魔力,能够吸引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半晌,太后打破了僵局,她主动挑起了新的话题:“三年一度的冬狩即将到来,你们父兄可有要去的?”
在座妃嫔都是官宦人家出身,还真有很多人接话,说自己父亲、哥哥要陪同圣驾前去,其中就包括苏静宁。她父亲是威武大将军,一家武将,遇到这种狩猎盛事,自然少不了他们苏家。
“静宁,你不是最擅长武艺吗?我看冬狩完全是为你量身定制的,不如你与皇帝一起去?”她兜兜转转还是把憋在心底的话给抖了出来,这下可把宁妃吓个够呛。
她及时捂住了嘴,阻止茶水喷出。
“母…母后,静媺离不开人,妾想在宫中好好照料她。依妾身所见,陪伴圣驾还是得琛贵妃去,她才是皇上最贴心的人,我们这些去了也不顶事儿。”宁妃尴尬地笑了笑,不明白为什么太后要忽然把她拉出来,天知道她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啊!
见她不乐意,太后觉得惋惜,但也不太好勉强。转头看向徐碧琛,和颜悦色地说:“还是宁妃想的周到,皇上应该也是想琛儿去的。”
虽然莫名被排到了第二顺位,徐碧琛并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笑得温婉可爱,对太后眨眨眼,道:“皇上对母后是最上心的,我们谁去啊,都不如您去更让他感到高兴。”
“你这孩子,净爱胡扯。哀家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哪里经得起这番颠簸?要去还是你们年轻人的事!”太后被哄得眉开眼笑,对徐碧琛的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好。
眼看她们已经快达成共识,沈玫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这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怎么太后就像要凿定琛贵妃的模样?
她把求救的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宝妃,却见季宝儿笑盈盈地在和别人说话,一副不想掺和的态度。
只有靠自己了……沈贵人深呼吸一下,鼓起勇气说:“前些日子大燕才患了饥荒,皇上这次大肆出行,带妃嫔女眷,会不会惹人非议呢?”
其他人都沉浸在冬狩的欢喜中,只有她,一出来便破坏气氛。
沈玫慧感觉到几道不善的眼神集中在自己身上,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对自己念了好几遍‘富贵险中求’、‘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她才有胆子硬着头皮迎上太后审视的眼神,继续道:“听闻皇上顾忌灾荒,降了冬狩的规格。妾身以为我们身居后宫,该成为皇上的贤内助,不能给他添乱。反正冬狩女人也不能上场,姐妹们去了也只是陪衬,不如待在宫中等皇上回来。”
哟,转性了。
徐碧琛略感诧异,不太懂沈贵人犯了哪门子病。按她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不会这么傻来管皇帝的闲事吧?
那就是背后有人指使咯。
她不着痕迹地扫视一圈,把目光定格在宝妃身上。
就知道她不会消停,一定要费尽心思搞出点事。罢了,说得也在理,的确不该在这样的多事之秋过于嚣张,带女眷出行,又要传出不少流言蜚语。这次便依她吧……
琛贵妃点头赞许,道:“沈贵人心系天下,真是百姓之福,对于她所说的,妾没有任何意见。”
太后骑虎难下,正愁不知如何应对,她倒是很想给这个多话的丫头一巴掌,可众目睽睽之下又不能使用强权。人家说的话句句在理,不听说明她不体恤民情,听了又是在打自己的脸,实在是左右为难。
她还以为琛贵妃会勃然大怒,毕竟是到手的机会,就这么被人白白夺走,谁都会想不过去。幸好,徐家孩子也是识大体的,在众人面前很能控制情绪,要不她都不晓得怎么收场是好了。
既然琛贵妃给了台阶下,太后自然要领她的情,她恍然大悟似的摸摸额头,道:“瞧哀家这记性,皇帝昨日才特意告诉我,他不准备让妃嫔一同前去,哀家转头就给忘了,多亏沈贵人提醒。”
皮肤白净、神态祥和的中年妇人颔首笑说:“你们都要向沈贵人学习,多细心的姑娘,哀家以前竟然都没注意到。”她转头看向晚青姑姑,“晚青,哀家那儿还有盆瓣莲兰花,你待会儿就交给沈贵人,让她带回清暑殿。”
沈玫慧受宠若惊,假意推辞:“这兰花是皇上特地为您寻来的,如此珍贵,妾怎么能要?”
太后温和地说:“你和柳嫔都是蕙质兰心的女子,最适合养这兰花,便不用拒绝了,拿回去好好养,也算没有辜负哀家一片心意。”
众人艳羡交织地偷偷打量沈贵人,从前屁都不敢放的丫鬟命怎么突然醒悟了?她们可不知道沈玫慧有这么多心眼,这么能说!
看来宫里扮猪吃老虎的可真是不少。但羡慕也没用,谁让自己没人家那么胆大,这些话都敢说出口,一不小心是要扫太后兴的,假如太后发怒,她们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季宝儿翘起嘴唇,低头饮茶。
这猪脑子表现得竟然还不错,看来再蠢的人,紧迫中也能生出急智。
太后当众许下诺言,不怕景珏非要带徐碧琛出去。这一局,算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