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每日督着主子喝红枣茶,桃月不敢怠慢,按时端来了一壶刚熬好的红枣益母草水。
徐碧琛捏着鼻子摆手,道:“拿远点!”
连着喝了十天,她都快喝吐了,这会儿闻着味儿都受不了。
桃月苦口婆心地说:“您小肚子疼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喝?谨遵医嘱,自然药到病除啊。”
一想到那种钻心的疼,徐碧琛下意识地捂住肚子。
喝,她喝还不行吗。
一张俏脸像苦瓜一样皱起,倒了杯凉着,茶杯里氤氲着雾气,刚烧开的水滚烫,无法立刻饮用。桃月在一旁给水杯扇风,一边问她:“主子,您之前说要抱墨点,奴婢昨日已将它洗干净了,现在就要见它吗?”
因为皇帝嚷嚷着猫毛扰人,可怜的墨点福气还没享多久,就被打发到了偏房,由宫女带着。
徐碧琛来了精神,说:“快,把我的小奶虎带过来。”
景珏耍性子,凡他在的时候,墨点都别想进内屋,更别说上榻。好几天没抱着猫儿睡觉了,真的甚是想念。
芊樱怀里揣着只白白胖胖的猫儿,将它搂了进来。
今日阳光不错,墨点的毛晒得很暖和,它慵懒地眯着眼。嗅到徐碧琛的气味儿后,机警地睁开一双浅蓝猫瞳。
“喵~”
好久没看到这个人类了,竟然有点想她。毕竟她身上总是散发着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
不用宫女动手,墨点自己就舒展四肢,尾巴甩甩,轻盈地跃到对面那女子的身上。
准确无误,正中靶心,落在她怀里。
徐碧琛揉揉它的脑袋,啧啧称奇:“刚来时还和个耗子一样,蔫吧蔫吧的。这会儿长得虎头虎脑,头有鞠球那么大。”
墨点伸出爪子,轻轻挠了挠她的手背,威胁她不准乱说。
徐碧琛吃痛,狠狠地捏了捏它的耳朵尖。
“你这只没良心、无理取闹、冷酷无情的臭猫。”她娇娇地骂着。骂完,狡黠一笑,道,“不过正好,反正我也要收拾你,就当是对你的补偿吧。”
墨点抖抖猫耳,懒懒趴着,听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直到第二天,它被宫女抱着,送到了清暑殿。
“喵!喵!喵!”凄厉的猫叫声响彻云霄。
浑身雪白,唯脑袋上有个墨团的猫儿,疯狂挠着桌腿,想把怒气发泄出来,让眼前这几个女人知道它的厉害。
柳嫔瞠目结舌,讷讷道:“这…这猫儿真厉害。”其泼辣程度,平生不可多见。
徐碧琛苦笑着说:“让二位姐姐看笑话了。它最近脱毛脱得厉害,皇上一碰着猫毛就起红疹子,我只能想到把它先寄养在姐姐宫里了。”
果不其然,墨点在地上扭动一阵,地面就留下了几团白毛。
柳嫔面露难色,说:“我是很愿意帮琛儿忙的,可是墨点脾气似乎不太好,我怕…”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宫里还收藏着许多珍贵的书籍,万一猫儿发疯,把她挠坏是小,把书抓破是大。
她最是爱书,不敢冒这样的风险。
她话未说完,但意思却是明显的。徐碧琛很理解柳嫔对书的爱惜,于是,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宝贵人,眼睛闪闪发光。
“宝儿姐姐…”声音娇娇软软,喊得人骨头酥掉半截。
季宝儿宠溺地摸摸她头,道:“琛儿如意算盘打得精,一有麻烦事儿就找上门来了。行,墨点就放在我那边养几天吧,等它过了落毛的时候,你再把它领回去。”
“哇!宝儿姐姐最好了!”少女跳起来,一脸雀跃。
徐碧琛捧着脸,期待地说:“芊樱平时负责照顾墨点,和它关系很好,我能把芊樱留在姐姐宫里继续照顾猫儿吗?”
季宝儿温柔一笑,道:“我这里人冷清得很,怕芊樱不大习惯。不如让她和荷如交代下养猫的具体事宜,这样就免了芊樱来回奔波之苦。”
“可这样未免太麻烦姐姐了。”徐碧琛说。
宝贵人宫里加起来就两三个宫女,还要特地派一个出来替她照顾猫,这怎么说都有点说不过去。
柳嫔说:“是啊宝儿,你自己身边伺候的人都不多…有了!不如从我宫里找个宫女来宝儿这儿养猫吧。”她看了眼旁边的丫鬟,道,“芙波,你去宫里找个做事细致的丫头,让芊樱姑娘教教她怎么照顾墨点。”
季宝儿婉拒道:“谢过姐姐好意了,只是妾身习惯了清净,恐怕不太适应突然热闹起来。”
她捉起墨点,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含笑说:“妾身平时经常自己做事,少个宫人伺候也不打紧,就让荷如去照顾墨点吧。”
这话是在说,反正平日里那些宫女也对她不上心,多一个少一个都没什么影响。
柳嫔很同情她,连带着对她宫里的几个宫女也失了好脸色。
她板起脸,训斥道:“宝贵人再怎么样也是主子,你们应当尽心尽力伺候,绝不该有半点慢待,懂吗?”
两个贴身宫女哪里见过温柔的柳嫔娘娘发怒,听她口气不善,当即就吓得抖成筛子,‘噗通’跪地,直说:“奴婢定会好好伺候贵人的。”
这些恶奴,最会捧高踩低。主子受宠时,恨不得能天天跪下舔鞋。主子不受宠,她们尾巴也能翘到天上去,顿时从奴才变小姐,高傲得不可一世。
柳嫔进宫的时间不算短,对这人情冷暖也看得透彻,虽然早知季宝儿的际遇不会太好,可真听她说自己没人伺候,还是免不了一阵愤慨。
徐碧琛在旁边,默默看着柳嫔教训两个丫鬟。
她适时地挽住柳嫔手臂,帮她拍拍背,道:“姐姐教训的是,莫为恶奴发脾气了。既然宝儿姐姐不喜欢宫里有外人,那就顺了她的意,听她安排吧。”
柳嫔点头,看向宝贵人。
“宝儿,你可别逞强,再少个宫人,当真不会影响什么吗?”她愁容满面,很是担忧。
季宝儿安慰她道:“三年多的磨砺,妾早就不是当日的云凰了,哪儿还有这么娇贵。不碍事的。”
她又劝说一阵,柳嫔才消了派宫人去照顾墨点的心思。
“不说这些了,二位妹妹饿了吗?我这里备了些新鲜的糕,可以吃点。”柳嫔笑笑,让宫女端上来一笼荷如。
季宝儿却之不恭,拿起一团精致的糕点放到嘴边,刚咬了一小口,就听到徐碧琛说,“我就不吃了,姐姐们吃吧。”
她好奇地抬眸,不解为何平时比谁都爱吃甜食的琛妃,今个儿能守住食欲,不愿动筷子了。
只见琛妃两颊红彤彤的,难为情地捏了捏腰,道:“皇上昨日嫌弃我腰粗,说他还是喜欢细腰…”
宝贵人惊了惊,说:“你还算胖?我瞧着,和柳嫔姐姐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少女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几个月来长高了不少,四肢愈发纤长。之前还有些婴儿肥,现在已经彻底消瘦下来,那腰身,已经很是窈窕了。
徐碧琛撇嘴,闷闷不乐道:“姐姐可不知道,皇上最爱细腰丰乳,我这是一样都不占,近日被嫌弃得可惨了。”
柳嫔‘啊’了声,不敢置信,看琛儿的确面露不虞,柔声劝慰她:“甭管皇上喜欢哪种,现在他最心疼的不就是你吗?你看,自打你进宫,他还去过谁宫里。”
大家都在背后议论说琛妃是狐仙转世,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以前虽然受宠的机会少,隔个数月,还能尝尝肉味儿。等她一来,得,大家谁都别争了,谁都吃不了肉。
不过她倒是无所谓,反正皇上也从不爱光临她这儿,现在日子同以前相比,没什么区别。
徐碧琛想了想,是这么回事,便舒缓了情绪,重新展颜。
而季宝儿却有了新的想法。
她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总觉得怎么饿,这肉都松松垮垮,达不到弱风扶柳的姿态。
还有这胸脯…
光是饿肚子,也不能将它饿大了呀。
三人又聊了会儿,晚饭时候,徐碧琛说她要节食,半颗米没沾就回了宫。
季宝儿喝口鸡汤,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
她擦擦嘴,道:“今日没什么胃口,妾先回去了。”
拜别柳嫔,季宝儿回到自己屋中。
那两个宫女被柳嫔警告后,终于乖了些,想跟着进屋伺候。
季宝儿冷淡地说:“本主有些乏了,你们出去,在门口守着。”
宫女刚想说话,就被她的眼神吓住,默默退了出去。
“蠢货。”她呵了声,到屏风后不显眼处,进入系统。
雪域欢快的声音传来。
“宿主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季宝儿打开面板,看了下数据,除去三颗玉颜丹的花销,现在还剩下近五百积分。
如果没记错的话,纤体丸只需要二十积分,她完全买得起。想到这儿,季宝儿舒了口气。
“纤体丸有什么作用?”她琢磨了会儿,还是觉得简介上说得不太清楚,直接问道。
雪域说:“可以帮您塑造完美肉体呢。”
“有多完美?”
“…胸大,腿长,屁股翘?”雪域努力回忆前几任宿主对身材的要求,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
还能丰胸?季宝儿略有些惊讶。
“同玉颜丹一样,立刻起效吗?”
“也有缓慢变化的,服用一颗,大概几个月才会彻底改变。”
季宝儿问:“这种多少积分?”
她算是弄明白了,这个系统的任何服务都是要收积分的,免费的活,它才不肯干。
“有点贵,一百积分。”雪域老老实实说。
“一百?!”季宝儿惊呼出声。
同是助人美化身材的效果,只是延长了一点起作用的时间,所要积分就翻了几番。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突然发生很大的变化,是要承担风险的。能够缓慢变化,更安全,也更容易找到说辞。
可她拥有系统快半年了,如今只有五百积分,每一分都来得不容易,实在是舍不得奢侈消费。
‘皇上最爱细腰丰乳’,徐碧琛的话又浮现在她脑海里。
季宝儿咬咬牙,把心一横,道:“我买一颗。”
“扣除宿主100积分。”雪域说完,一颗和玉颜丹没什么分别的小药丸出现在她手里。
就是这么可丁点儿大的玩意儿,花了她五分之一的积蓄。
希望值得吧…
她仰头服下药丸,从系统里退出来。
之前食用玉颜丹,那改变是肉眼可见的,一眨眼就将身体里的污秽排了出来。固然是效果显著,但也让她提心吊胆的过了好多天,生怕被别人瞧出了端倪。
身体好像变得很暖和。
浑身像浸泡在热水里,柔软、舒适,每一根头发丝都透着清爽。
她呼出一口浊气,捏了捏手臂,觉得好像比之前结实些了。
倒是划算。
*
这墨点是个麻烦精投胎,毛连着掉了一个多月,还没见消停的趋势。
荷如每天都要给它扫毛,又要伺候它吃食,感觉比伺候宝贵人还累。人家宝贵人还晓得自己吃饭,这猫晓得吗?不把鱼干送到它嘴边,愣是看都不看一眼,那高傲劲儿,活像个祖宗。
荷如讨厌它,又不得不伺候它,狗仗人势,猫还不是仗人势?
荷如一边给墨点梳毛,一边酸溜溜地说:“你福气真好,有个这么得势的主子。不像我,守在这冷宫里,什么都做不成。”
“哦?你想做什么大事。”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
荷如惊恐回头,正看到琛妃在宫女的拥簇下,仪态万千地走进来。
琛妃今日用的唇脂是樱桃红,她肤白胜雪,点了唇之后,整个人娇艳欲滴,像春日未尽时,一簇怒放的撒金碧桃。
她饱满的唇瓣向上挑起一个不小的弧度,悠悠道:“你很羡慕吗?那来披花宫如何,本宫正好缺条暖脚的狗。”
将她上下扫视一番,笑说:“我看,你就很合适。”
荷如急忙磕了两个响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辩解,只能疯狂地扇着自己嘴巴,骂道:“瞧奴婢这张贱嘴…”
看得厌烦,徐碧琛弯腰把墨点抱起,绕过地上跪着的宫女,往里走去。
季宝儿似乎着了凉,裹在被子里,未下床迎接。
琛妃也不介意,她本就不许清暑殿的二位向她行礼,人家帮她照顾着猫,还要严苛对待,有点太不近人情。
走到床边,让宫女将窗户关上,关心地说:“姐姐怎的病了?连脸颊都瘦得没了肉。”
宝贵人本来就是张鹅蛋脸,这会儿更是清瘦了。
“我没什么大碍。”她咳了声,挥挥手,想挡住琛妃,道,“琛儿离我远些,别将你也传染了。”
徐碧琛没抱稳,墨点两腿一蹬,直直往床上跳去。
它在空中也没个着落,一落地,瞬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两爪狠狠挠过被子,缓冲了下,才怡然自得的跳下床,慢悠悠回到徐碧琛脚边。
琛妃骂它:“不听话的狗东西。”
墨点尾巴尖晃晃,表示它是猫,不是狗。
“没羞没臊。”又骂了两声,徐碧琛走近床榻,把那滑落的被子往上一拉,帮宝贵人掖在臂下。
她歉疚地说:“对不起啊宝儿姐姐,墨点太顽皮了,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宝贵人盈盈一笑,道:“墨点很可爱,有了它,我这宫里才有了点儿热闹。”
说到这儿,徐碧琛一脸愤慨。
“方才在你宫门口听到荷如在背后嚼舌根子,这等刁奴,就该丢到尚仪局去好好学学规矩。捧高踩低,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早就习以为常,琛儿何必与她们置气?”宝贵人说得云淡风轻,并不介意宫人的轻慢。
琛妃佩服地说:“姐姐洒脱,琛儿远不及你。”
对于她的仗义执言,宝贵人也是感动的,她感叹道:“论纯善,我也不及琛儿。你是万众瞩目的宠妃,而我只是冷宫中的小小蝼蚁。正如当日珍妃所言,你我二人,有云泥之别。但你还是肯搭理我,已是我求不来的福分了。”
“你与絮姐姐都是琛儿在宫里的朋友。和朋友相交,怎会在意这些身外物?”徐碧琛说。
“此言极是,交友,重在交心。”季宝儿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她抬眸看了看,笑说:“不是在瘦体吗?怎的没什么成效。”
徐碧琛没想到她还记得这茬,尴尬地说:“不吃饿得慌,还是就这样吧。反正,就算他不喜欢,还不是要守着我。”少女扬起头,神色骄傲。
她的确有骄傲的本钱,打她进宫来,这二三十个嫔妃就活成了摆设,皇帝连正眼都没给个。
季宝儿掩去眼底激起的波澜,打了个呵欠。
“姐姐困了吗?”
她揉揉眼睛,道:“刚服了药,有些乏。”
徐碧琛说:“那我就回宫了,这猫有哪里不听话,姐姐只管教训它。”说罢,她拎起墨点,戳着它的猫脑袋,咬牙切齿道,“给我乖乖的,再乱抓东西,把你丢去喂老鼠。”
“喵~”墨点张开嘴,懒懒地叫了声。
她把猫放下,从门口出了去。
荷如还在宫门口等候,徐碧琛扫她一眼,淡淡道:“猫是畜生,过得再金贵也是畜生。你是人,就要有做人的骨气,何必以畜生自比?”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自然规律,她没觉得哪里值得鄙夷。
但若是因为穷厄失了骨气,就真是不堪入目了。
回到披花宫,徐碧琛走出一身薄汗,她沐了浴,换身衣裳。
夜凉如水,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爬上床。
闭着眼思索,屋内传来轻微的一声动静。她没睁眼,柔柔地说:“来这么晚呀?”
那人带着一身汗气,俯身朝她袭来。
他声音低沉,凑在她耳边,热气喷涌。
“今个儿,你夫君不在?”
徐碧琛睫毛扇动,掀起眼皮,她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千娇百媚道:“若是在,我怎么会叫你来呢?”
指尖在他胸前打着转,一下、一下地撩动他的头发。
景珏喉头一滚,撑着床跳开几步。
他扯开衣领处的扣子,哑着嗓子说:“时间不早了,赶紧睡。朕先去沐浴。”说着,落荒而逃。
嘁,没意思。徐碧琛吐舌头,他现在就是个纸老虎,不肯在生辰之前碰她,偏又要玩儿这套游戏,真是自找罪受。
等景珏洗完澡回来,小姑娘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在床上躺着,直勾勾望着床顶。
“在想什么?”
“在想你为什么喜欢细腰丰乳。”
“???”景珏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喜欢细腰丰乳了。
她歪头,骂他:“男人真烦。”
方才帮季宝儿拉被子时,恰好瞅到了被子下的风景,那惊鸿一瞥真把她气坏了。这才几天,季宝儿就从平原直接变山丘了。
那该死的精怪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也想变山丘!
“……”无辜被骂的景珏只好爬上床,在她身边躺下,又主动把手伸出,做她的枕头。
徐碧琛自觉地钻进他的臂弯,没好气地说:“睡了!”
都是这些臭男人,没有男人,屁事没有。
她!要!嫉!妒!死!了!
她也好想变大胸,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