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场由误会引发的闹剧结束之后,富江总算是知道了真相。
可她也无暇为自己的脑补感到尴尬了,因为她又看见了奇怪的景象。
这种熟悉的感觉,她甚至都没有上次那种像是信号连接失败的断断续续,而是十分清晰的感受到了脑内多出来的记忆——或者说是本来就存在。
记忆共享就是这种奇妙的感觉,她自然地选择了沉浸其中。
“差不多到时间了哦。”有着七彩眼眸的男人笑着说:“所以富江小姐要快点来找我呀,我一个人好无聊的。”
她看见另一个‘自己’骂了一句:“你在说什么?我就是富江啊?”
童磨凑近了‘她’的脸,宛如情人间的呢喃道:“诶——才不要啦,我的富江小姐只有那一位无情抛弃了我的哦?”
因为是以第一视角在回忆,他直直地看向那个‘富江’时,富江也感觉到自己仿佛和他面对面在被注视着,就连微弱的吐息都能回忆起来。
然而回忆之所以是回忆,自然是不可能被轻易更改的,即便富江有点不适地想要后退却也没有办法,因为在童磨眼前的那个‘富江’没有动弹,或者说是……不能动弹。
童磨捧着‘她’的脸颊,轻轻一抬,‘她’就换了个更高的视角,如果不是‘她’的身体也随着童磨的动作站直了,那就只可能是……‘她’目前只有一个脑袋。
“什么?”只有一个头的那位‘富江’乍一听还没有明白,困惑道,很快就明确了自己的定位,恼怒地尖叫道:“所以你就是把我当双面镜呢?!你怎么敢!”
听到这,即便知道另一个‘富江’的思想和自己是完全符合的,她也没忍住笑出声了。
主要是把另一个‘富江’与她自己分开来,心态就可以完全放平了,这也太好笑了不是吗?不仅一点都没有诱惑到童磨,甚至只被对方当成手机一样的可以视频通话的存在,不仅体现了‘她’的无能,也更凸显了富江自身的魅力,光是想想就让人身心舒畅了起来。
童磨因为这声刺耳的尖叫而不适地拧眉,一点也不温柔地直接伸出手捂住了‘她’的嘴,略显困扰地道:“好烦呀,你好吵哦。”
“现在不要打扰我跟富江小姐说话了哦,”他的脸上仍然挂着柔和又无辜的微笑,却饱含警告道:“所以安静一点听我说。”
童磨在她的面前一直都表现得很乖巧,居然还有这么强势的一面,还挺令她意外的。
那个‘富江’大概也是被惊到了,愣着并没有继续说话——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的嘴被捂住了没法出声。
“富江小姐,看到的话就快来找我哦~”童磨对着‘富江’挥了挥手:“你应该知道我在哪的吧?”
她的确知道了,通过记忆。
“我超期待再次见到你的。”童磨眨了眨眼睛,眼里仿若幻彩流光,独特的瞳色增添了些许梦幻色彩。他就像是永远也喊不厌这个名字一般地低声呢喃道:“富江。”
富江睁开了眼睛。
想要不被察觉的和外人联系,最佳的方法不是选一个雨夜撑着伞站在街边,而是用属于她的特殊方法——记忆连通。每一个富江的记忆都是可以共享的,所以童磨和她才想出了这样一个方法用来交换消息。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唯一的变数就是当初突然冒出来的黑死牟了,尽管对他们之间的计划有一定的影响,却也没有严重到会改变格局的地步。
从最开始,他们就打算让童磨露出点马脚,引得鬼舞辻无惨跟上他——这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毕竟鬼舞辻无惨本来就多疑,然后童磨再把消息通知给绘水户。
虽然他的确是很喜欢找绘水户玩没错啦,但那怎么能比得上富江小姐呢?
富江小姐是无可替代的。
按照原计划,童磨在第一时间洗脱嫌疑脱离战场之后,鬼舞辻无惨应该会杀了绘水户,并在准备吃掉富江的时候被斩杀,可没想到黑死牟却在中途加入了战场——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黑死牟竟然还被她转化了!
之前也说过,富江的记忆是可以共享的,但绘水户和黑死牟却是例外,正是因为他们的体内除了富江的血液以外还有属于鬼舞辻无惨的那一部分,两方的血肉都是具有强大自愈力的,所以才会导致她‘信号接收故障’。
这样的个例实在是太少见了,富江无法预料到,也无法掌控,即便是现在,她都无法再回复到和黑死牟共享记忆的那个时候。
但问题不大,她的秘密没有暴露,绘水户也的确是死了。富江心想。鬼舞辻无惨到时候找上门了,她还是可以执行原计划,甚至可以以一种更安全的方式。
她虽然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却也并不代表在明知道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的时候也能毫不在乎的继续享乐,尤其是在身边有现成的人可以利用的情况下。
在她跟着童磨回到了万世极乐教的时候,除了成天的吃喝玩乐以外,也早在最初就和他达成了一致。
思绪回到当初——
“嗯?需要我做什么吗?”童磨一边把玩着手上粘腻又恶心的肉块,一边疑惑地问。
富江看着他的动作极为不适地皱眉,责骂道:“好恶心啊,烧了不就好了。”
童磨手上的与其说是肉块,不如说像是一张剥落下来的脸皮,甚至还粘连着几块长着乌黑头发的头皮,脸的五官尽管能看出来十分秀美,却被那狰狞的表情和碎肉破坏了整体美观。
如果有人在现场,肯定是能认出来的……童磨手上的那张‘脸’,和正双手抱胸倨傲地站在一边的富江长得极像。
“诶,才不要呢,这可是富江小姐的一部分啊。”童磨的动作变得温柔,几乎是以最轻柔的力道一寸寸抚过‘脸’的五官。
“有我还不够吗?”富江冷哼了一声,道。
童磨的手也停了下来,看着富江露出了无忧无虑的微笑:“富江小姐对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呀,它……也正是因为原本是属于富江小姐的一部分,才会这样熠熠生辉。”
真亏得他眼睛是漂亮的七彩色,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好使。富江心想。对着这么斑驳又血肉模糊的肉块怪物都能说出‘熠熠生辉’这种词。即便富江知道那是从自己身上分裂出的部分,光是看着也觉得要吐了。
她翻了个白眼。
这个肉块就是富江和童磨初见时,因为惊吓而产生的分裂体。
可以说童磨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与众不同之处的鬼了,也幸好童磨本就与其他人不同,没有正常人应有的同理心,也没有形成正常的价值观,这辈子都没有体会过所谓‘情感’的他,生命中唯一一个变数就是富江。
相比较起来,他当然会选择无条件顺从富江啦——因为那不仅是他‘爱’着的女人,也是唯一能让他感受到‘爱’这种情绪的人。
富江撇了撇嘴,因为对于另一个自己的仇视而让她又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童磨打断了:“等将来富江小姐离开的时候,我也能睹物思人嘛。”
这倒是……富江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提出反对意见。等她离开童磨的身边,想要沟通也是一件不便的事情,毕竟这个年代没有手机。
他们似乎很平静的就接受了‘富江迟早会离开’这种设定。
这也是两人在一起最好的地方了,如果是其他人,难免会对自己的恋人要求许多、许诺许多,又希望对方能对自己一心一意,又希望对方能伴着自己一直到生命的尽头。
这也许并不是很严苛的请求,可对于富江来说却很困扰了。
也幸好,童磨的要求并不高,是不是三心二意其实都问题不大,只要富江能一直带给他这种奇妙的感受就足矣了……这也是富江在童磨身边会感到轻松的原因之一。
“让你的教众帮我找一个东西。”富江又把话题扯回了最初:“一把刀。”
童磨有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什么刀?”
怎么想富江都跟刀完全扯不上关系呀,先不说富江根本不会使刀,即便有了刀又能在战局中起到什么作用?众所周知,能杀掉鬼的也只有日轮刀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富江小姐可真是有够信任他的啊。他光是想到这一点,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脸颊也情不自禁地泛红,有种被鼓舞的陌生感觉。
富江的答话却让他意外不已。
“唔……”富江沉吟半晌,“在四、五百年前,应该是存放在仙峰寺里的吧?”她有点不确定地说:“我记得是的,不过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了,记错了也说不定。”
童磨心中诧异,却没有因着好奇就问出‘你怎么知道四五百年前的事情’的这种话。真好奇啊!富江小姐是听见了这种传闻,还是真的活了四百多年?那岂不是比他的岁数还大?他都只有两百多岁呢。
“总之你往这个方面查吧,在战国时期,仙峰寺还是挺有名的。”富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直截了当地说。
“嗯嗯。”童磨点头:“有刀名吗?战国那个时代的武器还是挺多的,没有名字和特征的话可能有点难找呢。”
富江斜睨了他一眼,露出了诡谲的笑容:“有哦,那么厉害的刀当然得有个名字啦?不然岂不是显得就像是什么连名字都没有的龙套角色,只能用‘刀’啊‘刀’的称呼,太low了吧?”
童磨没听懂‘low’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影响他理解富江想表达的语气。
“如果是童磨的话……说不定可以拔刀呢,毕竟你是鬼嘛。”富江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地说,兴致盎然道:“不过你要是实在害怕,直接带回来给我也是可以的。”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是只有鬼才能使用的刀吗?
似乎是看出了童磨的困惑,富江轻轻摇了摇头,微笑地解释道:“不仅仅是鬼哦?我甚至都不知道鬼到底能不能算在使用者之中啦。那把刀的上一位使用者,是一个很帅气的忍者大人哦。”
富江接下来的描述,却是不可思议到了童磨甚至以为自己在听话本。
“那是能杀死无法死去之人的大太刀,只有拥有不死之力的人才可以拔刀,否则……”她轻声道:“其红色的锋刃会让拔刀者一度死去。若无起死回生之力,无法成为不死斩的主人*。”
这是在许久以前就记录在秘闻中的信息,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仍能熟背。
“刀的真名已经没有人知道了,我们称呼它为……”
“不死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