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芷没想到冶心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
按照上个世界的经验,冶心这么说过之后不久,这个试炼的世界便会结束。
想到这件事情,韩芷只觉得就像是一桶凉水兜头浇下,心中无比冰寒。
上个世界她能毫无留恋地离开,是因为她自始至终都抱着一种游戏的心态,但是这个世界她是真心实感地投入了进去。
妻管严的爸爸、温柔的妈妈,正直善良偶尔傻乎乎的哥哥们,甚至……对她一直很好很好的路浔。
韩芷发现自己心中忽然间生出了几分不舍。
能不能不离开这个世界呢?
命册已经崩裂得如若野狗脱缰,上次试炼她最后以身献祭,那这次试炼又代表着什么?她自身倒是无所谓,她周围的人会不会因此产生危险……
韩芷也算发现了:其实冶心一直知道她在任务世界没有失去记忆这件事情,这是系统故障,还是故意的?别的神君那里又是怎么样的情况……
韩芷心中充斥着无数疑问,她的睡眠一向很好,可是这一晚却失了眠,反而身旁的路浔睡得十分安稳,也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唇角居然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韩芷没忍住在路浔的脸上掐了一掐。或许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了,韩芷看路浔的时候心中没有了那些愤怒,甚至生出了几分感伤。
她一直以为这世上没有谁是离了谁不能活的,可是路浔表现得太过偏执,好像她就是他生存的全部意义,她甚至有些害怕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路浔会没办法活下去……
他是怎么才生成了这幅性情?他曾经经历过什么……
韩芷看着路浔的睡颜,头一次反省自己:似乎一直是路浔在记住自己的喜好,不断地迁就自己,而自己却对路浔一无所知……
路浔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这一晚,有这个困惑的不止韩芷一个。
在办公室和谢倾向路浔道完歉之后,谢斌忍着屈辱带着谢倾回了家,一回家就一巴掌扇在了谢倾的脸上:“你究竟是怎么惹到了这个祖宗?”
谢倾麻木地看着谢斌跳脚,然后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对于这个父亲,他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期待,他恨上了谢斌,更恨上了让他陷入屈辱境地的路浔,偏偏他却没有那个能力报复。
“你说,路浔是韩芷的男朋友?”在听完谢倾的叙述之后,谢斌皱起了眉,“他几次看到你对韩芷献殷勤?他就因为这个才对你出手?”
路浔会不会是因为谢倾才恨上谢家?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儿子就不能要了!
谢倾并不知道这一刹那他在谢斌的心中已经成了弃子。
谢倾垂下头,忍着心中的难堪:“应该不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虽然看起来有点贱,但也并不是这个样子,好像是从高三开始,我总觉得他每次看到我就像是跟我有杀父之仇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谢斌恍惚间想起来,调查到的资料显示,路浔是没有母亲的。
谢倾没有杀过人,谢斌手下却不知道有多少条亡魂,而这些肮脏事情,都是他的手下王云帮他干的。
谢倾高三那年,为了斗垮韩家,他冒着风险让王云回了这边,故技重施让王云进了韩家。
结果那段时间韩家莫名其妙摆脱了困境,联想到路浔超高的医学研究天赋,路浔和韩芷的关系……
谢斌越想下去越觉得冷汗淋漓。
如若真的是他想象之中那样的话,谢家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
谢斌咬着牙,颤抖着手拨通了一个电话:“给我去查一下,路浔他妈妈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
这件事情并不难查,毕竟当年那件事情闹得十分大,谢斌在当天晚上便得到了答复。
调查的结果和谢斌猜测的最坏的可能完全吻合。
谢斌看着调查到的结果,一下子瘫倒在了椅子上,宛若一下子老掉了十多岁。
没想到路浔真的是当年的火灾受难者之一!
不能就这样认输!谢斌深吸了几口气,眼神狠厉地垂下了头。
他大风大浪经过了几十年,怎么能输给这个大学还没毕业的毛头小子?!
这小子故意给他设下陷阱、手上可能掌握了他的犯罪证据又怎样?
只要路浔在这世上消失,就没人知道他谢斌曾经做过什么了!
他必须安排好这一切,然后,他还需要一个替罪羊。
谢斌的眼神沉沉地落在谢倾的房门上:养了这废物点心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让他为谢家做些贡献了!
*
这一晚路浔睡得十分愉悦,他做了个梦,梦里有清风朗月,他的妈妈穿着古代的衣衫,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躲在墙角偷看一个粉雕玉琢吃着糖葫芦的小团子:“看到了吗?那是娘为你定下的小媳妇,你以后一定要对她好,只有你掏心掏肺对她好,她才会嫁给你……”
后来梦到了什么路浔已经忘记了,总觉得心头有些陌生的闷窒,他睁开眼,发现韩芷睡得很沉地躺在他身旁,他原本以为韩芷之前口中的“她睡相差”是骗他的,现在路浔才知道韩芷并没有骗他,虽然没有打呼噜磨牙,但韩芷宛若一条八爪鱼一样缠在了他的身上。
路浔看着韩芷熟睡的脸颊,心中一点点渗出了一点喜悦。
他在前一天晚上,真实地感觉到了韩芷对他描绘的未来的期待。
或许以后的很多个日日夜夜,他每天睡醒的时候,都能在枕边看到韩芷熟睡的脸庞……
那应该就是幸福的模样了吧?
光想到这样的生活,路浔便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韩芷醒来后也有些恍惚。
因为直到天亮才睡着,她的精神有些怏怏。
她昨天晚上试图问清楚冶心这‘试炼’到底是什么,然而冶心只干巴巴地回复了一句“试炼就是试炼”之后就彻底不再搭理她。
她没办法得到更多线索,也不知道周围的人会不会有危险……
……
而不同于韩芷的低落,晨光之中路浔十分高兴地忙上忙下,给韩芷准备好洗脸毛巾和牙刷拖鞋之后,他又跑去了厨房做起了早餐……
韩芷看着路浔的背影,心中恍惚间生出了一种错觉:她似乎这样跟路浔在一起已经生活了好多年……
可是,他们之间不会有很多年了。
人们总是到了即将离开的时候才会开始珍惜那些拥有的东西。
韩芷之前的生命无比漫长,因为漫长,所以她很少在意生命的流逝,可是这一次,韩芷却觉得时光过得无比之快,快到让她想要攥住每分每秒。
路浔感受到韩芷凝在他身上的视线,唇角同样浮起了一抹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觉醒来之后韩芷似乎不再跟昨晚那般生气,这让他觉得无比欢喜。
路浔送韩芷回了家。
王帆早就在客厅里等着韩芷了,等到路浔离开,韩芷立马接受了来自老母亲的另类关爱:
“昨天晚上你应该没对路浔做什么吧?”
“你还小,可别做出一些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女孩子一定要矜持……”
“算了,你在路浔面前也矜持不住……”
原本心情低落想要好好叙一叙母子情的韩芷:“……?!”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对路浔做些什么?”明明是这个死不要脸的要死要活威胁我!
“你还好意思说!”王帆一指戳在了韩芷额上,“你平时瞧着路浔的眼神都像是在发光,一点也不害臊……”
“这下也好,这一晚过去了,你们的关系也算是过了明路,你也放心了吧?”
“啧啧,还巴巴考到路浔的学校里去守着他……”
……
韩芷:“……?”路浔这个心机婊!原来大家对她的误解已经这么深了吗?
韩芷有点想哭。
王帆看着韩芷的模样,误解了韩芷的意思,叹了口气,安抚般拍了拍韩芷的肩膀:“好啦好啦!是妈妈说错了。妈妈不该打趣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没想过要反对你和路浔。我们从来不希望你跟别的孩子一般有大出息,我和你爸还不算老,养我们的宝贝女儿还是养得起的。爸爸妈妈只希望你每天高高兴兴的,做你喜欢的事情,嫁给你喜欢的人……”
韩芷更想哭了。
真的好舍不得这个世界啊!
因为珍惜这个世界,韩芷愈发珍视和每个人之间的关系,刚开始的时候面对韩芷的讨好韩项明夫妇还有点受宠若惊,毕竟自己的女儿从来没有这么懂事过,后来韩项明夫妇自动将韩芷的变化归结成韩芷已经长大了的原因:因为长大了,谈了恋爱,所以变懂事了。
韩芷对每个人都很好,甚至这段时间给吱吱都买了很多猫粮囤积着,除了对路浔。
她开始下意识躲着路浔:她想要淡化路浔对自己的感情,她是真的害怕当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路浔会崩溃。
路浔这段时间也厌倦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打算彻底弄垮谢家将谢斌送进监狱,因而也有些分身乏术,他看到韩芷的躲避也没多想,想着这是韩芷还在适应的原因,但他并不后悔自己在韩芷面前展露出了真面目。
韩芷战战兢兢过了半个月,冶心一直没有出现。
直到有一天,唐芸再次出现在韩芷的面前,韩芷的脑海里再次响起了冶心的声音:“跟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