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钦书却不信,说:“我又没有研究过你的那只狐狸,我哪知道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陈戎不理会赵钦书的调侃,随手把毛巾挂在沙发靠背。他的头发半湿,一缕一缕的,四面八方地或上翘、或下垂。
赵钦书眉峰一挑:“我发现,你现在的样子很不羁啊。”
这么说着,就见陈戎拿起眼镜,勾在耳朵上。
“金丝,细边。”赵钦书说,“这是斯文败类的必备。”
手机“叮咚”响了起来。赵钦书看了看,居然是蔡阳发来的微信。
“是李筠的事。”赵钦书翻过手机屏幕,展示给陈戎。
蔡阳:「找到购买李筠照片的人了。」
赵钦书不解的是:“蔡阳为什么发给我?”
陈戎拿起桌上的手机,说:“刚才蔡阳给我打了电话,我洗澡,没接到,他找上你了吧。”
话音刚落,蔡阳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蔡阳:「转告陈戎。」
陈戎回拨了蔡阳的电话。
蔡阳说:“你说巧不巧,太巧了。巧合地遇上,又巧合地对上了暗号。”
陈戎:“嗯。”
蔡阳有些激动,本想把自己和他人相遇的过程详细地讲一遍。但是陈戎的态度不大热络,他没了故事瘾,开门见山地说:“他告诉我,李筠的照片没有儿童不宜的场面。”
陈戎:“他有泄漏出去吗?”
蔡阳:“没有,这个人很遵守交易规则,我问他要,他不给我。”
陈戎:“花钱向他购买呢?”
蔡阳:“不行吧,李筠是他的女神,真的女神,圣洁无比的那种。他说他不外传。”
陈戎:“哦。”
蔡阳:“他这个人,向吴天鑫买照片,又说变态偷窥狂活该被开除,他不就是买家吗?又当又立。”
陈戎:“嗯。”
蔡阳:“放心吧,校会上拍的,是正经照。”
“我知道了,这件事谢谢你。”陈戎挂上电话。
赵钦书半躺在床头,双手枕在后脑勺,斜斜地看向陈戎:“李筠是不是很善良很可爱?”
陈戎:“我记得,你们对她的评价不是这四个字。”
赵钦书习惯了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他笑起来:“我们的不重要,我想听听你的。”
陈戎醉酒的那个晚上,赵钦书像是套话似的,跟陈戎一问一答,好不容易才套出一句,陈戎心里有人了。
“是谁?”赵钦书当时追问。
然而,陈戎抱起枕头,闭眼睡过去了。
醉酒的机会只有一个。要在陈戎清醒的时候套话,难如登天。白月光是谁,赵钦书再没有得到答案。而且,李筠和“善良可爱”也不沾边,她是温柔大方的。赵钦书开玩笑地说:“戎戎,你什么时候才对我敞开心扉?”
“下辈子吧。”
*
和倪燕归分在同一间小木屋的女孩,名叫黄静晨。她大多时间和赵钦书一起玩。
晚上,回到房间,倪燕归和黄静晨才算真正认识。
黄静晨皱着脸:“刚才听,明天要去爬山哎……”
“你为什么会来参加散打社?”倪燕归以为,来社团的同学早有吃苦耐劳的心理准备,事实却是,不少同学听见三公里就叫苦连天了。
“赵钦书说,运动可以减肥。”黄静晨的身材比较丰满,胜在骨架小,看起来不胖也不壮,反而肉感可爱。赵钦书游说她进社团的时候,把散打吹成了世界上最强劲的减肥项目。
倪燕归:“噢。”又一个被骗进来的少女……
嗯,也不能说骗,赵钦书这话的道理没错,但减肥不是非得练散打。每天去操场跑五公里,坚持几个月同样有效。
黄静晨有一个早就想问的问题,终于逮住机会了:“倪燕归,你和陈戎什么关系?”
“嗯?”倪燕归也想知道,在社团学员的眼里,她和陈戎是什么关系。
“你俩经常在一起吧?”跑步那天,黄静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趁机偷懒的时候,见到了倪燕归和陈戎的身影。
倪燕归回答:“我们认识。”没错的,这是“相识”阶段。
“我经常见到陈戎,但没说过话。”黄静晨说,“我们的公共课一起上。其实啊,我们班有女同学想追他。”
又有竞争对手?倪燕归立即来了兴趣:“是谁?”
“一个很标致的美女。情书都写好了,想去送的时候,被赵钦书拦住了。”就是从这天开始,黄静晨和赵钦书熟络了起来。
“赵钦书凭什么?”把自己当陈戎保镖了么。
“他说,陈戎对女同学很绝情。”
“绝情?”会吗?倪燕归觉得,陈戎就是一个好好先生。
“你也觉得不会吧,我们也这样觉得。”黄静晨说,“我还鼓励女同学,她就真的去送了。”
“结果呢?”
“陈戎拒绝了。理由很充分,他才大一,正是忙学业的阶段。”黄静晨感叹,“哎,人家要过清心寡欲的大学生活。”
倪燕归惊讶:“哈?”那她的追求岂不是困难重重?
“所以……”黄静晨琢磨了下,“我很好奇你和陈戎,很要好吗?”
“还行。”
黄静晨从行李箱拿出一套黄鸭睡衣,将要去浴室,她又退回来问,“对了,你知道校会的主持人吗?”
“那天见到了。”
“她和陈戎又是什么关系啊?我在男生宿舍楼下见到她,和陈戎谈笑风生,两个人都笑得跟朵花似的。”
倪燕归想象得到那一幕,俊男美女,万物为之失色。
想起李筠对着镜子时,轻轻挑下耳环,一颦一笑温婉动人。
倪燕归也有耳洞,也有耳环,但她生来就不是柔情似水的人。很突然的,右耳的耳洞,像是回到了陈戎给她戴耳环的时候,被刺得疼一下。
幸好,这趟旅行,她带了一包烟。
半山的夜,寒气深浓。她披了外衣,仍然冻得起了鸡皮疙瘩。“叮”的一下,她按下打火机。
冷风像是逮住了目标,在火焰乍起的霎那,突袭吹灭。
倪燕归用手挡风,在微弱的火光里点燃了烟。她的右手夹着一支烟,左手在手机上打字。她问林修:「你知不知道,校会上那个主持人,叫李筠的,有没有男朋友?」
她抖落了三次烟灰,林修的信息才到:「我又不是百事通。」
倪燕归:「你不是哥们多嘛。」
林修:「打听她干嘛?」
倪燕归:「担心我当了小三。」
林修这次回复很迅速:「问过他们班的人,没听说陈戎有女朋友啊。」
林修又说:「也许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倪燕归:「谁是落花?谁是流水?」
林修:「这个不重要。只要陈戎还是单身,管他三七二十一,抢过来就是了。」
倪燕归掐灭了烟。
*
毛教练把温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给每一间房安排了call。
黄静晨被吵醒了,躲在被子里,崩溃地喊:“天哪!爬山。”她掀开被子,见到倪燕归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绑头发。
倪燕归用一条粉嫩的桃色发圈,把长发高高地束起,灵巧地转了几圈,扎成了一个丸子头。
黄静晨跪坐在床:“你这么早?”
倪燕归穿上运动鞋,向着黄静晨挥挥手:“我去爬山了。”她潇洒地关上了门。
早上来了七个学员。
毛成鸿数了数人头,四个是新成员,人数过半,出乎他的意料。他非常欣慰,说:“我们散打有四大训练,耐力、力量、速度和柔韧,缺一不可。耐力的训练,大部分通过有氧运动,譬如,台阶跑、越野跑。今天我们就从慢跑开始。这条山路啊,看上去很曲折,其实坡度不高,算是进阶级的慢跑。”
赵钦书今天没有来。
陈戎穿了套浅灰运动服,跟在毛成鸿的后面。
倪燕归悄然走到他的身边。
“早上好。”这段路是行车道,铺上了沥青。陈戎见到,两人的影子有些模糊,但却直直的。
对上他的笑脸,她闷了一夜的气,眨眨眼就散去了。“早上好。”她顺着他的目光而去,地面上,两人中间有一条亮白细长的缝隙。
“你今天这么早。”他转眼向她的耳朵。
她今天串了一对水晶耳钉。太阳还藏在山的那头,耳钉却已经会发光。
倪燕归拽了下耳垂:“你比我更早啊。”
“走吧。”陈戎慢慢地上前。
他跑得快了,倪燕归跟着快了:“跑山比跑圈更累,你能适应吗?”
“倪燕归。”陈戎突然停下,叫住了她。
她一下子越过他,回头问:“什么?”
“昨晚休息得怎样?”
她低下眼:“勉勉强强吧。”梦里全是耳环。
“我昨晚想了很久。”
“想什么?”
“昨天,我让你在那群人面前受了委屈。”
倪燕归猛然抬头:“我受什么委屈了?要不是你拉得快,那个人的猪嘴就会蹭到我的脸了。”
“你会不会觉得,我没什么男子气概?”
“没有。”她连连摇头,“你不要在意他们的话。男子气概又不是长得三大五粗就行。一群没品的垃圾,哪配得上谈论你啊。”
陈戎笑了:“毛教练说今天早上要爬山。我想,我必须要炼,好好地练一练。”
“好,慢慢练。没关系的。”
“这趟回去,我就开始晨跑。”
“对了,我要减肥,也要去晨跑,但是一直找不到伴。一个人吧,常常偷懒。你什么时候去跑?”
“既然是训练,当然越快越好,回去就开始。”陈戎说,“你不胖,别老是饿肚子。”
“自从上次听了你的话,我已经开始大鱼大肉了,运动减肥。”
“如果你没有同学陪的话,以后早上一起去。”
倪燕归灿烂地点头。
陈戎关心地问:“你昨晚为什么没有休息好?”
“嗯……”倪燕归的笑容变垮了。
“怎么了?”
“我听到一个传言。”她咳两下,打算来个直击,“关于……你的。”
“我?说来听听。”
“我说了啊。”她压低声音,“你有一个白月光。”
陈戎又停住脚步。
“是不是?”倪燕归没有意识到,她的口气像是质问。
他一脸莫名:“白月光是什么?”
“白月光。出自张爱玲的小说《红玫瑰与白玫瑰》。”
“爱情小说?”
“嗯。”难道他对爱情小说一无所知?“就是说,你心里有个女孩,可望而不可及,求而不得。”
陈戎失笑:“居然会有这样的传言?”
倪燕归哼了一下:“无风不起浪。”
“可我没有啊。”
她紧盯他的眼睛:“真的?”
他真诚地点头:“真的。”
“没有?”
“没有。”没有求而不得,因为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