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梦芸瞥了郭少华一眼,虽然郭少华说得难听,但却觉得那些什么古玩鉴定专家,鉴定师之类的,确实不怎么靠谱。
有时候请来的专家,甚至不如他们这些学生知道得多。
让这些人看一通,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但也没办法,谁让上头的规定流程是这样的,只有将每一件物品鉴定之后,才能入库保存。
“哎,梦芸,你猜猜这次找的专家得长得啥样?是男是女。”郭少华凑过来问。
“我哪知道啊……”宋梦芸拿起一个陶罐子看了看,说,“其实也不用猜,估计就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对对!我觉得你说得太对了,而且,肯定戴着个眼镜,头发已经掉得差不多了,要不就是个地中海造型。”
宋梦芸被郭少华逗得哈哈大笑,没事拿那些鉴定专家寻个开心也挺不错。
两人也没有过多的闲聊,毕竟那位专家大人马上就要到了,他们得尽快完成编注。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总算是都搞完了,宋梦芸干得最多,累得腰疼,坐下来休息。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
“看来是那位专家大人到了,云巧,走,我们看看是哪位老头子来了。”郭少华说道。
宋梦芸心想,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不过,郭少华已经出去了,宋梦芸也是无聊,索性也站起来看看那位鉴定专家的真面目。
开过来的是一辆老款的普拉多,是陈晓楠出面跟当地的文物部门借来的。
只见陈晓楠和赵宏毅先从车上下来了。
杨树平马上迎了上去,笑着说:“陈教授,等你们好久了。”
“我们这不马不停蹄的赶来了嘛,而且你们这动作也挺快……”陈晓楠看了看周围的情况,“墓室找到了吗?”
“找到了,你是不知道,倒腾出不少陪葬品了。”杨树平往后面看了看。
此时,宋梦芸也走了过来,跟陈晓楠打招呼:“您好,陈教授。”
“呦,小巧,你是越来越漂亮了。”陈晓楠亲热地摸摸宋梦芸的头。
宋梦芸听了夸奖,非常高兴。
杨树平问:“陈教授,鉴定专家到了吗?”
宋梦芸指了指车上:“到了,车上换鞋呢。”
正说着,普拉多的右后门打开了,罗宇洋换好了胶底运动鞋走了出来。
陈晓楠把罗宇洋拉过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罗宇洋。”
无论是杨树平,还是宋梦芸、郭少华等人,都以罗宇洋是鉴定专家带来的助手,都没有如何在意他。
也就是宋梦芸好奇地打量了罗宇洋几眼,心想这鉴定专家的助手长得倒是挺帅气的。
“你好,你好。”
杨树平跟罗宇洋随意地握了握手,然后又看着越野车的方向。
陈晓楠奇怪地问:“我说,老杨,你看什么呢?”
杨树平说:“那位专家啊,怎么换个鞋换这老半天……”
陈晓楠哈哈大笑,点着杨树平:“我就知道,我告诉你,那位请过来的鉴定专家,就是他,罗宇洋。”
“什么!?他!?”
这次,可不是杨树平露出震惊的表情,就连宋梦芸和郭少华都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这事儿也太扯了吧,传说中的鉴定专家怎么可能这么年轻!?看着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啊!
杨树平不淡定了,连忙拉着陈晓楠走到一边,说:“我说,陈教授,你这是上哪请的啊?这、这能行吗?”
陈晓楠眉毛一挑:“怎么不行了?你可别小看他,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只凭一张照片就能看出一件瓷器,是真是假。”
杨树平一听,露出惊疑的神色,又仔细看了看罗宇洋,还是摇了摇头:“这也太年轻了,这能见过多少老物件?”
陈晓楠笑着说:“见过多少我不知道,你知道苏学林吧?”
杨树平连忙点点头:“知道啊,就是那个经常在电视鉴宝节目上露脸的那位,国家古玩收藏协会的前会长,好像还有教授头衔。”
陈晓楠说:“对,本来我是想请苏教授过来的,但他临时有事,就极力向我推荐了这位,罗宇洋。”
杨树平这才恍然大悟:“那罗宇洋他是……”
陈晓楠点点头:“苏教授的高徒,天分极高,就连苏教授说起他来的时候,都竖起大拇指呢!”
有苏学林给罗宇洋背书,杨树平这才稍微能接受了些,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太信任这个年轻人。
也难怪,杨树平干了这么多年的考古,从没有见过这么年轻的鉴定专家。
在这个行当,三十多岁能独挡一面的人,就已经相当逆天了!
杨树平尚且如此,宋梦芸和郭少华就更觉得不靠谱了,不对,这次根本就不是不靠谱,简直就是个大笑话!
这个叫罗宇洋的,分明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就敢堂而皇之的自称“鉴定专家”了?
郭少华越想越不服气,用满含恶意地目光瞪着罗宇洋,要是按他的脾气,早就开怼了。
不过,碍于教授们都在,郭少华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分。
宋梦芸倒没觉得有多不服气,只是觉得这个“鉴定专家”,刷新了她对“不靠谱”这个词汇的认知。
宋梦芸受家庭的影响,从小就对一些古玩古董很感兴趣,所以才学的考古专业。
本来,宋梦芸还以为陈教授会请来一位知识渊博,德高望重的专家呢,她也好多学点相关的知识。
没想到,请来的专家却是这么一个小年轻,别说跟他叫“专家”了,叫他一声“哥”都不太情愿。
罗宇洋当然知道这些人对他心存怀疑,这也很正常,罗宇洋并不意外。
罗宇洋也不去管其他人的目光,而是好奇地看着不远处的墓坑。
从这里望去,整个墓坑呈漏斗形,上宽下窄,最
此时,陈晓楠跟杨树平已经走回来了。
陈晓楠说:“宇洋,现在已经找出了不少陪葬品,你可以先去看看。”
罗宇洋应道:“好的,陈教授。”
于是,由杨树平带着,几人进了那个大帐篷。
当罗宇洋看到长方形的工作桌上摆着的大量陪葬品的时候,不由地眼前一亮。
只见陪葬品数量众多,品种也不少,有各种器型的陶器、瓷器、钱币、银块,还有一些大块的玉石,几串已经断了的佛珠,甚至还有两面青铜镜。
这些陪葬品,大大小小,应该有几十来件。
陈晓楠一看,抑制不住喜悦之情:“哎哟,这么多啊,看来那些盗墓贼并没有拿走多少。”
杨树平也很高兴:“陈教授,这还不是全部的,
这时,杨树平注意到,那位年轻的可怕的鉴定专家,正在围着一件瓷器转来转去。
杨树平说:“那个……罗……罗专家,你觉得那件瓷器怎么样?看出点什么来吗?”
杨树平问得虽然很委婉,但其他人都听出来了,杨树平只是想考考这个“小专家”。
郭少华侧耳倾听,已经在等着罗宇洋出洋相了。
宋梦芸也是冷眼旁观,虽然这个罗宇洋长得不错,但她最烦这种没本事,却硬装大尾巴狼的男生了。
只见罗宇洋微微一笑:“说实话,这件瓷器不怎么样,工艺粗糙,胎厚,釉薄,应该是出自JDZ。”
杨树平一听,接着问:“你是说这瓷器没什么价值喽?”
罗宇洋淡淡应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说从工艺角落来看,这瓷器很一般,但它可是正宗的老物件,难得的是没有任何破损,那就不一样了。”
罗宇洋的一番话倒是让杨树平有些刮目相看,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对这件瓷器有个判断,还是很厉害的。
不过,回头一想罗宇洋既然是苏学林的学生,那懂一些古玩相关的基础知识,也并不让人意外。
这时,郭少华灵机一动,说道:“罗专家,那你说,这瓷器工艺不行,那就是说这墓主人身份低贱喽。”
杨树平一听,瞪了天修一眼。
这种问题可不是个鉴定专家能随便得出结论的。
判断古墓主人的所处年代,以及身份地位,这都是考古学家的事情。
到于鉴定专家,则只负责鉴定陪葬品的年代、材质,以及珍惜程度,还有就是有没有放到博物馆去展出的价值。
当然,有一些牛人既懂得鉴定老物件,本身又对考古有研究,那就另当别论了。
至于罗宇洋,这么年轻,就算对这些老物件有一些了解,但也多半是极为浅显的知识。
再让他去判断墓主人的身份,那就太强人所难了。
罗宇洋毕竟是陈教授请来的人,杨树平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刚要出言缓和下气氛,却听到罗宇洋开口了。
“从这件瓷器来看……它肯定是没有款的。”
说着,罗宇洋将瓷器拿起来,让大家看了看底部,确实是空白的。
宋梦芸觉得很惊奇,刚才她做记录的时候,还真没发现这个问题。
罗宇洋是如何一下子就发现的呢?不对,刚才他根本就没有拿起来看过,是纯靠猜的?
罗宇洋将瓷器放下,又围着长桌,一件一件扫视着上面的赔葬品后,缓缓说:“在这张桌子上的赔葬品,虽然数量和种类很多,但都是一些寻常之物,并没有过于珍贵的物件,可见,这算是薄葬。”
“但是薄葬,并不等于说这墓主人是穷人,恰恰相反,他应该是一个富商,很可能是富贾天下的富商。”
郭少华冷笑着说:“什么意思?你不会是瞎猜的吧。”
宋梦芸也觉得罗宇洋的逻辑有问题,既然是富商,为什么会选择薄葬?
看来这个罗宇洋也不过如此,并不是一个思维慎密的人。
罗宇洋也不搭理郭少华,而是自顾自地说:“国内的诸多朝代中,汉、唐、宋、元、清的富贵人都实行的是厚葬,秦以前的物件与桌上的完全不同,所以只有一个朝代是薄葬,那就是明朝。”
杨树平眉毛一挑:“你是说,这是明朝的墓穴?”
说实在的,杨树平一直在忙着进行抢救性发掘工作,还真没来得及仔细想过墓穴年代的问题。
不过按照杨树平过往的经验来看,这座古墓的确是明代墓的可能性比较大。
罗宇洋下了最终的结论:“确切的说,是明代初期,洪武时期的商人墓穴。”
宋梦芸吓了一跳,没想到罗宇洋连具体的朝代时期都判断出来了。
但是,这真是对的吗?
郭少华第一个跳出来唱反调:“我就奇怪了,你是怎么知道这是商人墓,还是洪武时期的。”
罗宇洋淡淡地说:“很简单,因为那件瓷器,这款瓷罐色胎体为青白之色,是青花瓷的器型特点。”
罗宇洋又指着瓷器表面,淡淡地说:“青花色泽偏于黑、暗,纹饰简单一些,趋向于清淡,素净,这是从元代繁满风格的纹饰中改进而来的,正是明代洪武时期的青花瓷特点。”
“至于为何说商人,那就更简单了,这款瓷罐没有落款,工艺又比较差,那就是民窖制品,说明墓主人家境富裕,但又不是官场中人。”
“如果是在朝廷当官的,那肯定是用的带落款的官窖精品青瓷了,所以洪武商人墓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罗宇洋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更重要的是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其他人听得是一楞一楞的,都给听傻了。
如果是外行的话,也就只是觉得罗宇洋腔调不错,至于是不是真的,那就不知道了。
但在场的人可都是内行,都是整天跟历史物件呆在一起的考古工作者,当然知道罗宇洋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不仅如此,在极短的时间内,只靠一双眼睛扫一遍这里的陪葬品,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简直就是专家中专家才能做到。
杨树平这才知道,苏学林苏教授推荐过来的人,还真是有实力的,不是靠关系混日子的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