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孩子都很识趣地没有来打扰织田作工作,我能十分清楚地听见楼上的房间里传出来了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咖喱店的老板保住了命,孩子们平安无事,织田作也活下来了……如果MIMIC的这个事件是一本小说的话,那么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
我猜织田作没有听到我的敲门声。
他在写作的时候显得那么认真而沉浸,全身心都投入在了文字构成的世界之中。跟在港口黑手党时完全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我能明显地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现在的织田作放松而惬意,他在做的是自己憧憬已久的、喜爱的事情,而不是充斥着血腥和暴力的无趣工作。
——虽然我并不是很想打断织田作,但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我还是将他唤回了神。
“吃——饭——啦——”我拿手指戳了戳织田作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超大声地说道,“再不吃你就得饿晕在书房了!”
“嗯?”织田作倒是没有被我吓一跳——这家伙肯定早就察觉我来了。
织田作从书桌上支起身体的时候,抬手稍微活动了一下,然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他顺势抬起头看了一眼摆放在书柜上的钟摆,在看到时针指向的方向后脸上露出了怔忪的表情。
“啊……”织田作的声音里充满着原来如此和惊讶,“原来已经这个点了么?”
“你可是大人了,多少也要注意一点吧。”我半抱怨半开玩笑地说道,“要实现梦想,首先也得需要健康的身体作为本钱才行啊,何况你之前还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你还有五个孩子要带着呢,你要是生病了他们怎么办?”
也许是预感到我接下来会啰里八嗦半天,织田作提前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吃饭。”
我住了嘴,将来这里之前早就买好了的咖喱饭递给他。
“你们楼下那家咖喱店的老板,已经康复出院了。不是什么大伤,没有问题,那家咖喱店也重新开起来了。”我笑了笑,“这是你习惯吃的特辣咖喱。”
“……谢谢。”织田作沉默了一会儿才露出了一个轻微的笑来。
“说谢谢多见外啊,毕竟我曾经可是励志想当你那些孩子的小妈的人。”开玩笑算作活跃气氛之后我,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现在有想法的话,我随时都可以跟你一起去婚姻所的。”
“不,完全没有必要。”织田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
我没再提这个玩笑话。
虽然但是,我也就是开个玩笑,但你这思考都没有的回答是不是有点太伤害我敏感纤细的少女心了?
我的视线在他身上上下下扫了几遍,觉得这人怎么看都不像几天前快要死掉的样子,忍不住向他确认:“你真的好全了吗?”
“也不能说完全好了。”织田作活动了一下身体之后说道,“但是日常生活的活动没有问题,战斗的话……应该也没问题。”
说到战斗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停顿了两秒。
看织田作这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就不像是大病初愈的人,跟他没受伤之前完全是一个样子。
我最后低声感慨了一下,一方通行那家伙……还真他妈的厉害。
关于织田作是怎么吐便当的这件事情,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本来按照他跟纪德那个神经病战斗之后的那种伤势,是绝对必死无疑的——再发达的现代医学也不可能在身体血液流干的情况下将人从死亡的手中抢夺回来。
除非,那个人有超越科学的超能力。
在我跟一方通行赶到的时候,织田作身体里的血都快要流干了,心跳都几乎趋近于无。在那种跟明美的死亡极其相似的情况下,我也以为他必死无疑了。
虽然我知道,按照理论上来说,一方通行也可以将矢量操作的能力用于治疗方面,可我能见识到一方通行这种能力使用方式的机会太少,所以我也不知道一方通行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
但是人都快死了,到了这种程度的话怎么也救不了了吧……?
事实证明,我还是低估了一方通行。
我没想到。
在一方通行用手扶起织田作的肩膀的时候,那个“需要通过接触进行矢量操作”的发动条件立刻被满足了。
太宰治的异能力“人间失格”是无效化类型的异能力,但是因为能力体系不一样的缘故,太宰治的异能力最多对超能力起到抑制作用,而这个抑制作用对于一方通行这样强大到离谱的超能力者来说完全没有什么用处。
虽然一方通行并没有对我明说细节,但是根据我在研究所受到的全方位教育的经验,我也能大致明白。
一方通行操纵了织田作体内的生物电流和细胞,通过矢量操作的能力可以激发细胞电信号,控制血液的流向,所以织田作才可以将大出血止住。
接着激发织田作自己本身的修复系统的活性,这样就能够做到让他的自愈能力在短时间内超越本身的几十倍的程度,到最后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着。
织田作身体上的枪伤并不是致命的原因,真正最有可能导致他死亡的原因实际上因该是失血过多。但既然一方通行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其他的问题也就是小事了。
但可恶的是——一方通行那个非要等我难过地快要自闭的时候才告诉我真相!!!
虽然一方通行故意想要看我笑话的行为很可恶,但是不管怎么说,是他救了织田作。
本来一方通行就完全没有必要为这么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买单,他也从来都不是那种有着过剩善心的无聊滥好人。如果不是我请他帮忙的话,一方通行压根都不会理会这件事。
委实说,我有点发愁。
欠了一方通行这么大一个人情,我该怎么还呢?但这件事情在我思考很久而不得其果之后就放弃了。
算了,反正我已经欠他这么多人情了,也不缺这一个。
至于太宰治,我报复性地使用超能力造成的视觉效果瞒住了他。他脸上那副仿佛世界都要崩台的表情真的是相当的令人痛快。
直到现在,我都还记得明美死亡事件的仇。
那家伙既然故意做旁观者让我感受到这种痛苦,那么这次我也非得让他感受一下我当时的痛苦不可。
太宰治这家伙会有今天完全就是活该,如果不是以前的事情,我也不会这么对他。
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有点愧疚,但之后,这点愧疚之心很快就被明美死亡的愤怒给冲散了。
说到底,这就是太宰治自作自受所带来的孽力回馈。
看吧——你重要的人在你面前死去。
如何?现在这样,你还能像以前一样那样游刃有余、洋洋自得么?就算什么都知道,可你还是做不到阻止眼前的一切。
你还是来晚了一步,太宰治。
——就跟那天的我一样。
悲伤又惊惶,但是就算再痛苦也没有用。
因为那个重要的人不会因此而停下消逝的脚步,只能无能为力看着他走向死亡的尽头。
我有种扭曲般的心态,在太宰治看不见的地方,用怜悯的神色看向他。
太宰治,看看你自己——
多可怜啊,像一条淋了雨湿漉漉的败犬。
***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我一合掌,想起来了我今天打算来告诉织田作的正事,“这里说到底还是异能特务科提供的场所,不是私人的民宅。而且……之后我要被调职到东京去了。”
我认真地看向织田作。
“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织田作吃完最后一口咖喱,立刻就给了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去哪里都可以,我无所谓。”
“那孩子们呢?他们会愿意离开家么?”
我还是有些犹豫,毕竟孩子们都还年幼,可能不想离开家乡去往一个陌生的城市。
“东京吗?我想去!”
扒在门口的小姑娘一脸兴奋,剩下几个男孩子的脸上也完全没有不舍之情,一个个地跟吃了兴奋剂一样亢奋得很。
“东京嘛?!好想去看看啊……”
“据说那里很繁华,什么都有哎。”
“突然觉得很迫不及待了!”
“可以现在就走嘛?”
织田作将眼神从门口收回来,转而投向了我,“好了,孩子的问题解决了。”
我沉默了一下,最后一下子笑了出来。
“本来我以为你们会舍不得的,但既然大家都没意见的话,过几天我们就得出发了。”
“是港口黑手党那边派你去东京出差么?还是异能特务科?”织田作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一说起我被调职的根本原因,我就立刻收敛住了脸上的笑容。
“不,是异能特务科派我去别的岗位当公务员。”
我一脸麻木地说出了下半句话。
“顺便监督太宰治把履历洗白。”
***
去那个全称为东京法务局户籍科第四分室的异能力者管理机构报道的时候,我惊了。
简直震撼我妈。
我实在没想到,这年头政府旗下的合法机构居然还会穿成这个样子,要是放在隔壁天朝绝对是会被肃清的典型。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群人是从东京哪个漫展上跑出来的coser。这群人穿着清一色的蓝色西式制服。还他妈是收腰的骚气样式。
讲道理,之前我看到宗像礼司这副打扮时我只以为他是个人的兴趣爱好,我实在没想到会有那个公务员机构穿成这样,毕竟在我的印象里大家都会穿着很正式的黑白两色西服。
而我之前见过的那位给我留下恐怖印象的红豆泥爱好者姐姐,穿着的是超超超超超短裙。
实话实说,真的不是我思想龌龊,我一直怀疑她没穿安全裤,这裙子都短到稍微一弯腰就能看光的地步了吧?
如果让我穿的话,我是绝对不可能穿这种裙子去进行战斗的,这不就像是为了走光给别人看才这么穿的吗?我忍住心里爆棚的吐槽想法,明智地没有在刚跟同事见面的时候就说出这种相当失礼话来。
然而我低估了宗像礼司——或者说是这套制服的设计师的中二尺度。
他们除了这套制服之外,居然还他妈有配件!
配件是把刀也就罢了,但这配件长得跟西洋剑一毛一样,我怀疑这玩意儿除了当个装逼的装饰品之外毫无意义。
您们这是在搞毛?都21世纪了,还用冷兵器执法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未来的部门岂不是一群中二病组成的?这种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不靠谱的组织迟早要完吧?
顿时,我感觉到了前途无望。
但别无他法,我身为一个给国家政府打工的,完全莫得话语权,让去哪就得去哪——除非我打算跟他们硬杠。
站在门口等我的淡岛世理将我带进宗像礼司的办公室。
在淡岛世理关上门去准备所谓的“茶点”之后,宗像礼司推了推眼镜,沉着地开口:“我想你也不想第一天就因为吃了特制的红豆泥而被送进医务室,所以我们长话短说。”
我疯狂点头:“我非常赞同!”
这位鬼畜市长没有像其他的政府机构一样,上来就照本宣科的给我讲一大堆完全就是废话的东西,他相当的干脆利落。
“异能特务科在你来报道之前就给了我一份详细的资料,按照你的能力,我认为适合你的是情报和一些特殊的工作。”他顿了顿,“我把你安排在青族的三把手部下,由他来指导你,没有问题吧?”
“好的,没有问题。”
比起穿着那套羞耻度爆表的衣服上街巡逻,我当然更想坐在办公室里喝茶吹空调了。
之后,我果然领到了那套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很羞耻的蓝色制服和配件。老实说,我领到这套衣服的时候,内心是拒绝的。
我实在没脸将这套衣服穿出门,穿这身衣服去打架真的不会被对面嘲笑中二还没毕业么?而且这衣服的裙子简直短到可怕的地步——我忍住了把裙子的腰线往下拉的想法,按照之前背在脑子里的平面图,找到了办公室。
“我是今天来报道的新人,八木泽弥生,以后请您请多指教。”进门之后我就看到了一个背对着我坐在沙发椅上的男性背影。
出于礼貌,我首先来了一个90度的鞠躬,并且向未来上司自报家门。
接着我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张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这你妈的不是伏见猿比古还是谁???
这个嘴臭程序员也穿着一样中二病爆表的制服,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耍帅意图,还非得解开两颗扣子秀一下锁骨。
看到这里我不禁骂了一句这人真骚。
我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为什么是你???”
伏见猿比古也是一脸吃了屎的表情:“你这家伙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