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方澄这话一出,其余六人表情一时间都有些无语。
张鄂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人会想着吃饭啊?人三天不吃饭又不会死,但如果不认真思考副本通关的话那可是会死的。
但眼前这位又不是普通人,这可是能把朝阳工会打出花来的大佬,张鄂哪儿敢说出口,只能默默给自己洗脑:或许这就是大佬的通关思路吧。
这叫什么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可能大佬只是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弯弯绕绕的,还是有很多计划的?
解方澄进了这游戏之后就经常能在别的玩家脸上看到这种满脸空白的茫然无语,此时也懒得解释。
想知道是不是会提供饭菜也很简单。
解方澄直接推门走了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
“给供饭。”
解方澄出门揪了个NPC一问,对方表情也空白了一瞬。
这NPC在红婴戏班这么多年了,戏班里的人都很刻苦,大家考虑的都是能不能演好戏,毕竟戏演不好,观众们不满意,那是要死人的。
还从没有人这么担忧的问他戏班管不管饭,看这人的表情,管不管饭看起来似乎更重要一点。
但这NPC还挺和善的,很快回过神来回答他。
“只要在戏班一天,戏班都管饭。”
解方澄这才满意。
他满意了,玩家们看着他脸上知足的神色,心里纷纷忍不住呐喊。
他玩真的啊!
大家还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谁能想到人还真去问了!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张鄂忍不住询问。
他问这问题的时候脸是冲着解方澄的。
毕竟刚才都说了,玩家们肯定以解方澄为首,相当于将指挥权交给了他。
说一千道一万,大家还是对解方澄有大佬滤镜,总觉得以他这实力,肯定心里憋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计划。
结果张鄂这么一问,解方澄憋了半天,还真憋出来一句。
“静观其变?”
这算什么计划啊!!
众人心里忍不住吐槽。
大佬这思维方式跟他们实在接不上轨,有玩家终于决定自力更生。
“那要不,我们先自我介绍一下?咱们好歹得相互认识认识,不管这副本是不是有竞争关系,情况未明之前,咱们好歹也是同伴。”
说这话的人首先开口:“我叫余琮,通关过七次副本,工会独狼。”
剩下的玩家也都纷纷开口,很快介绍完一圈后,众人忍不住看向了解方澄。
大佬的身份现在流言和真相满天飞,谁也不知道哪条真哪条假,正好正主在这儿,大家都很好奇,解方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解方澄也挺配合:“解方澄,通关过五次副本,荣华工会的。”
五次!
众人再次表情空白。
虽然全民副本能随机进一级本的基本上都是十次以内的玩家,但听解方澄亲口说,大家依旧回不过弯来。
这通关次数也太少了吧!
这么少的通关次数,这玩家怎么会这么厉害?还真是外挂啊??
解方澄不知道他们心里都在想什么,他非常擅于划水,自我介绍完之后多一句话也不说,一眼看上去那气质,完全就是公司开会时坐在最后面一排,公司团建时缩在KTV最角落里的社畜代表,非常滚刀肉,非常摸鱼,甚至在余琮看向他的时候解方澄还回以一个鼓励的目光。
余琮怔了一下,莫名地看懂了他的意思。
“那……我来指挥?”余琮小心翼翼地问。
解方澄乐呵呵地点头:“好啊好啊。”
众人对此也没什么意见,余琮确实是所有玩家里通关次数最多的人。
通关次数多,也代表着这人的经验更丰富,实力应该也更强。
这么稀里糊涂地拿到了指挥权,余琮也只能发挥自己通关那么多次副本的经验。
“现在我们知道的情况,就是我们要饰演《乌盆记》的角色,但刘世昌和赵大夫妻俩在剧本中是死掉的。”余琮顿了一下,看着周围人的表情,有点不走心地安慰道,“大家不用这么担心,这三个角色很危险这一点只是我们的猜测,说不定我们想多了呢?”
他这话才是假话。
在这种恐怖游戏里,要扮演死人角色显然是一种危险讯号,就算不当场死亡那也大概率讨不到好处。
余琮没有点破这一点,他只是看了看屋外。
开阔的院子里,约摸三四十个戏班成员正在练功,一个个态度认真地简直像把练功当成了人生中的头等大事。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戏班不为我们提供道具的话,我们应该怎么样获取道具?”
要登台演戏,身上的行头不说,《乌盆记》中的乌盆要怎么得到?
是不是真的要将饰演刘世昌的演员烧成灰,炼成乌盆?
余琮心思转动着。
在场的人也都不是傻子,大家心里各有各的小九九,倒是都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抢占别的角色,坚决不能饰演那三个危险角色。
尤其这刘世昌,这角色死那么早,这份危险更应该让别的玩家承担才对。
“这样,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戏班供饭的话肯定也快要吃早餐了,咱们在吃饭的时候多问多想,看看戏班里其他NPC身上还有没有什么线索。”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知道的讯息少,如果现在就着急分配角色,开始排练,那不可能的,谁都不想分到三个危险角色。
这么早就内斗可不行啊。
大家各怀心思,享用早饭的时间也确实很快就到了。
外面传来那个拐杖小老头的声音。
“放饭了——”
众人走出门去,发现早饭就是一碗米饭,饭上几根咸菜,这就算是一顿饭了。
解方澄看见这饭后大失所望。
“这么简陋啊?”
他身边,刚才回答他问题的NPC听到之后倒是热心地宽慰他:“没办法,等咱们离开这个村就有吃的了,”
离开这个村就有吃的了?
在村里为什么会没有吃的?
余琮赶忙挤过来问:“这位大哥,为什么在村里没有吃的啊?”
NPC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饭虽然简陋,但好歹是一口吃的,众人纷纷拿了一碗米饭,像NPC一样蹲在墙根处吃着饭,试图听听这些NPC都会说些什么。
周围的NPC们就像是普通人一样,闲适地聊着一些很日常的话,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戏班子。
余琮他们旁敲侧击地想问出一点儿不同寻常的消息,但这些NPC或许就是一些背景板而已,他们压根没有任何特殊的线索可以提供。
吃过饭后,这些NPC不需要任何人监管就继续在院子里练起功来。
余琮犹豫了一下,先看向解方澄。
“要不咱们去村里看看?说不定村里有什么线索。”
对这个提议解方澄点了点头:“好啊。”
一行人就这么推开戏院的大门。
随后走在第一个的余琮脚步停下了。
从进了这个副本之后,余琮就觉得说不上来哪里怪怪的。
一直到推开戏院的门,看到外面的场景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太静了。
整个天地间都好像只有戏院里有声音,戏院外面,明明是村里,连声狗叫都听不到。
——这也当然,因为村子里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卧槽……这什么村子?”有人低声骂了一句。
要说是村子,这似乎有些不太恰当。
因为在原本应该是屋子的地方,现如今没有一间屋子,只是停着一口又一口的四四方方的棺材。
纸钱被风卷起,在街道上又打着旋落下。
“寿枋村……寿枋是棺材的别称。”有人喃喃开口,“这他妈是**啊!那我们的观众……也是鬼?”
整个村落里都是白色的纸钱和黑色的棺材,只有戏院门口的戏台装扮得很是鲜艳华丽,有一种怪诞的荒谬感。
余琮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这些NPC练功练得这么认真,如果观众是鬼的话,观众不满意……怕是当场就要死亡了!”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都没有戏曲方面的经验,要在这短短的三天里排练出一场能让鬼观众满意的戏剧,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怎么办?
如何才能通关?
“还是要去找那个小老头!”余琮很快反应过来,“想要让鬼观众满意,应该不仅只有好好演戏一条路吧?总应该还有别的方法才对!”
院子里的NPC一个个都很背景板,想来关键NPC不是戏班班主就是那个小老头了。
“走!”余琮再次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向着班主的房间而去。
到了房间之后,班主依旧不在,只有那个小老头在。
这老头的身份随便问院子里的NPC也就知道了。
“副班主。”余琮主动承担了询问的任务,“我们初来乍到,想了解一下戏班和观众的情况,不知道可不可以?”
副班主对他们依旧是那副略带嘲讽的表情,他看着余琮,一针见血地问:“怎么?觉得自己演不好《乌盆记》,想找找别的法子来讨巧了?”
余琮赔笑着:“我们也是想让观众们都能再高兴一些罢了。”
副班主冷哼一声:“正巧,今日子时有戏,你们想看便去后台好好看看吧。”
子时就是晚上十一点到一点,这时间选得也是阴气森森的。
众人从班主房间里退出后,余琮看向大门口。
“走吧,我们先去看看戏台。”
就在这时,解方澄忍不住举手:“我们看戏台有什么用?”
一直来来回回的走,就算解方澄现在速度提升明显,那能躺着谁想跟驴似的不停在这儿拉磨?
余琮哪能想到眼前这大佬一心想摸鱼,此时还耐心解释:“咱们不管怎样,最后都是要登台表演的,肯定要先了解一下戏台的情况,正好也看看戏台那儿有什么线索。”
这理由太正规了,解方澄总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跟人说“你们先看着,我回去睡觉了”,于是只能继续跟着跑戏台。
门口的戏台就像是最普通的乡村戏台一样,一行人从左边绕到右边,又从右边绕到左边,就这巡查一周之后,余琮又思考了一下。
“不行,我们不能这么坐以待毙!时间不等人,我们先回去背背剧本吧,角色先不分,等我们再摸摸这个本的情况之后再说。”
于是一行人又这么浩浩荡荡地回到了院子里。
解方澄满心以为这团建马上要结束了,结果余琮突然又是灵光一闪。
“我看,我们要是需要自己准备道具的话,是不是可以跟院子里这些NPC再聊聊,至少那天的行头得先借出来!”
于是六个人又开始挨个跟院子里的NPC积极对话,沟通感情,只剩下解方澄。
会摸鱼的社畜都练就了一身融入集体的糊弄学本领,解方澄没办法,也只能随便找了个NPC,万般无聊地开始跟人寒暄聊天。
在这一刻,解方澄开始深刻地想念他的文书同志。
仉道安那什么脑筋啊,他肯定看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哪儿用得着解方澄在这儿跟NPC尬聊啊!
突然失去了这么好用的军师,搞得解方澄一时之间甚至有些不适应。
不过院子里的NPC好说话归好说话,但当玩家们提出能不能在那天借用一下他们的行头的时候,NPC们都纷纷摇头。
“每个人的行头都是要自己准备的,你们也要准备自己的啊!”
玩家们继续问要怎么准备,这些NPC又是摇头。
“等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这还能到时候??
“看来一切的谜底都要等到晚上才能揭晓了。”余琮神色深沉地说道。
大家只能聚到一起继续研究剧本。
宝贵的第一天就这么平淡地逝去,晚上饭又是大米和咸菜。
吃过晚饭后,倒是有人来通知玩家们。
“你们是第一次来寿枋村,副班主让我提醒一下你们这边的规矩。晚上不能点灯,如果晚上听到敲门声和有人喊你的名字,不要应答,直到子时之后才可以。还有晚上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大声说话,哪怕是看戏的时候也只能小声讨论。如果晚上有事外出,一定记得门窗要关好,走在路上不要回头。”
余琮他们纷纷点头,随后各自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准备应付晚上将要发生的事情。
月上柳梢时,张鄂是第一个听见外面有敲门声的玩家。
“张鄂,张鄂!”敲门的人低声喊着他的名字,“你开开门,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这声音听起来也很正常,要不是NPC提醒过,张鄂觉得自己怕是会毫不犹豫地拉开房门。
门口的鬼很有耐心,敲门敲了好一会儿,终于,门口的声音停了。
就在张鄂以为蹲守在自己门口的鬼已经走了的时候,房门竟然发出吱呀一声,门开了。
“张鄂啊,为什么不开门呢?”
张鄂条件反射的一抬头。
借着月光,张鄂一不留神,跟门口站着的“人”对视了。
那鬼穿着跟玩家现在身上的衣服一样的红色里衣,长长的头发湿哒哒地垂在胸前,但显然,腐朽多年的尸体支撑不起这略显宽松的红色里衣,里衣包裹着的身体就像是骷髅一样,一双已经腐烂的眼球盯着张鄂,不时有令人作呕的白色虫子从他的眼眶处爬出来。
草!
现在怎么办?
张鄂立即闭上双眼。
他只通关过两次副本,得到的道具和技能都很弱,根本不可能是眼前这鬼的对手。
虽然他没有预警技能,但张鄂这人天生就对一些危险的东西有很强的直觉。
直觉告诉他,站在门口这鬼的实力,在这个副本里也绝对是小BOSS级别的。
不可能打得过,只能期待他现在的行为还没有触发鬼的杀人规则。
一股浓浓的腥臭味渐渐靠近。
张鄂心脏狂跳,手中已经偷偷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腥臭味停在了他身边。
一想到有这么个玩意在自己身边站着,张鄂感觉汗毛直立。
闭着眼睛让他的感官更加明显。
过来提醒他们的NPC为什么没告诉他,鬼还会直接推门进来?
都进来了,这鬼到底想干什么?
腥臭的味道越来越近,张鄂感觉自己鼻尖处好像抵到了什么。
他呼吸骤停。
“张鄂,你睁开眼睛跟我说说话啊。”鬼的声音格外地近,显然,这只鬼正在跟自己脸对脸。
张鄂咬紧牙关,忍受着鼻腔里刺鼻的腥臭味,依旧一言不发。
一直在他眼前的鬼又喊了两声,眼看着张鄂依旧不肯睁眼,这只鬼终于幽幽叹了口气,就这么走了。
张鄂缓缓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他耳尖的听见,从自己这房间里出去的鬼停到了旁边的房间。
“解方澄,解方澄?”
依旧是那一把嗓子和敲门声。
鬼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他不紧不慢地敲三下门,接着又不厌其烦地继续敲。
“解方澄,开开门啊,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
不知道大佬看见这鬼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也会像他一样吓得浑身直冒冷汗,躺在床上动也不敢动吗?
就在这时,张鄂听见隔壁房间的门也开了。
他心底微微一怔。
这鬼的耐心很足,刚才敲自己房门的时候敲了好一会儿的,怎么敲隔壁房门的时候这么快……
“敲什么敲?让不让人睡了?”一道熟悉的不满的声音进入了张鄂的耳朵。
张鄂愕然地睁开眼睛,明知道什么也看不见,但还是忍不住看向门口。
“你开门了?!”鬼惊喜地声音传来。
解方澄已经将巨剑抽了出来,他心情相当糟糕。
进了这副本,吃得也不好,仉道安也不在,这一天不是在来来回回找线索就是在被迫参与讨论。
偏偏余琮太会做人了,虽然领了玩家指挥官的职责,但深刻牢记“解方澄是大佬”,不管分析个啥都要转头问一句:“解哥您说是不是?”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解方澄又不是真的暴力狂,人家跟他这么客气,解方澄也只能客客气气地回应,结果这一天下来,他感觉自己可比在五级本里累多了。
怎么回事啊?原来他是个社恐吗?社交就这么让人觉得筋疲力尽吗?
终于熬到晚上了,大家各回各家了,解方澄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结果眼睛闭上没多久,门口一直敲一直敲,跟叫魂一样一直喊。
烦死了!
解方澄怒从心起,此时眼看着这鬼还“桀桀”地笑,像是要继续发表一些阴间反派言论,解方澄二话不说,直接一剑挥出。
“啊!!!”
一声响彻整个戏院的惨叫声后,在张鄂惊诧的目光中,门外先是一道影子被抽飞出去,落地后一边惨叫着一边逃窜。
而它身后,另一道影子跟着冲了出去。
“还跑?打扰人睡觉你还跑??”
风中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追逐的声音渐行渐远。
“卧槽……”张鄂目瞪口呆。
发生了什么?
刚才是那鬼在叫吧?
大佬不会直接把副本的小BOSS给劈了吧???
不能够啊!
论坛上没人说过还能这操作呢!大家都三令五申,一直在强调副本的NPC多么多么厉害,BOSS多么多么可怕,玩家们碰见都快点跑啊!
没人说过还能直接劈了小BOSS的啊!
这真的是玩家能做到的吗?那么厉害的鬼!被打飞出去已经够离谱的了,他怎么还敢追出去的啊!
白天大家都看到了啊!戏院外面的村子里全是棺材,想也知道里面估计都躺着一个个的鬼呢,这多危险啊!
他怎么敢的啊!
张鄂抓耳挠腮,现在就想打开门探头出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NPC当时说的话言犹在耳,张鄂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认知,心里已经好奇地快憋死了,但依旧老老实实躺在床上,静静等待子时到来。
在这样煎熬的等待中,终于,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一声打更的声音。
很快,戏院中再次出现了别的声响。
那是今晚要登台的NPC在做准备了。
而张鄂的门也再次被敲响。
“张鄂!我是余琮,子时了!”
张鄂按捺不住地从床上坐起,打开门,外面确实是余琮。
余琮一脸的震惊和茫然:“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看解哥的房间里没人了!”
他住的房间离这边稍远一些,只能听见惨叫声和隐约的谈话声,确实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惨叫不像是解方澄发出的,那难道是鬼?
张鄂张了张嘴,最后很是魔幻地开口:“余哥,你以前见过进了本直接打死小BOSS的吗?”
“什么??”余琮震惊,“这不可能!”
张鄂看向门外:“但我好像看到解哥……他好像是去追杀小BOSS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