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大概没有什么语言能够形容闻冬此时此刻的感觉了。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从高空坠落,早已做好了会粉身碎骨的准备,却又堪堪在彻底落地碎裂的前一秒,凭空出现了一根坚实的藤蔓,将他缠绕,捞起。

闻冬觉得自己得救了。

可这乍然间的获救太不真实了,以至于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闻冬甚至以为是自己太过期待,从而出现了幻觉。

可他垂眸仔细分辨了一下鼻尖的气息,又确定这是真的,并不是幻觉。

那仿若独属于季凛的,亘古不变的草木气息在这一刻骤然消散,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极其浓烈的,仿佛能够醉人的龙舌兰味道。

在这一刻,闻冬忽然觉得其实上天待他不薄。

能赐他一个季凛。

闻冬闻到过很多次欲-望的味道,其实每个人所散发出的,欲-望的味道都是不完全一样的,笼统来说是酒味,但酒也有很多种。

有的闻起来就令闻冬作呕,有的闻起来闻冬没有什么感觉,像在闻平淡的白水,可从没有谁欲-望的味道,是如此浓烈而纯正的龙舌兰。

引得闻冬想要沉醉其中,不再醒来。

大概是他长久的沉默令季凛误会了,季凛扣在他手腕上的手指不自觉又添了力道,他垂眸望着闻冬近在咫尺的昳丽面孔,嗓音依旧磨得轻缓,只是在此情此景下,听来有种近乎毛骨悚然的味道,如同阴冷的毒蛇:“我的小玫瑰,为什么不说话了,是怕我了吗?”

闻冬倏然回了神,他正要摇头否认,可还没来及做出反应,季凛原本覆在他唇瓣上的修长手指,就近乎粗暴分开了他的嘴唇,随后探手进来,恶劣意味十足地,放肆搅弄起来。

“嘘,”他眼底掠过一瞬癫狂般的光,又压低嗓音说了下去,“不要回答,我不想听到你亲口说出怕我的话,我原本真的不想吓到你的,但是,我的小玫瑰,你为什么要逃跑?嗯?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不合你心意了吗?”

闻冬有心想要解释,可此时季凛的手指还在他口中,他只能摇了摇头,又用舌尖去抵季凛的手指,然而后果就是——

舌头也被季凛的修长手指夹住了,季凛技巧纯熟,愈发肆无忌惮挑逗起来。

闻冬从没被人这样恶劣对待过,没人敢这么做,他也不会给任何人这么做的机会。

除了季凛。

闻冬想,其实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给季凛开设了很多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权限。

结果这人竟然还会觉得他害怕了!

不过,身体的本能反应永远是最诚实的。

闻冬并不反感季凛这样近乎恶劣的行为,正相反,他唇缝间已经快要克制不住溢出出轻吟,整个人都在发软,全靠背抵在车门上支撑。

而与此同时,鼻尖愈发浓郁的龙舌兰味道,就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闻冬的目光都渐趋迷离,不自觉半阖起了眼,那模样像极了被伺候舒服的某种名贵品种的猫咪。

“看来我的小玫瑰确实就喜欢这样?”季凛低低笑了一声,他倾身压得愈近,薄唇近乎要贴上了闻冬的单薄眼皮,闻冬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讲话时候喷洒出的温热气流。

他手上动作不停,说出口的话却异常直白而热恋,他缓声道:“你喜欢这样,那我就会一直投你所好,让你满意,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我的小玫瑰,你知道的,我根本不会伤害你,你不想看我发疯了,我就可以把自己锁起来,我能为你生为你死,我也完全不在意你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我这样爱你,你为什么还要逃跑?”

话音落,季凛微侧过头,薄唇若有似无轻蹭过闻冬的耳廓,之后贴在他耳边,嗓音低柔依旧,可讲出口的话却又全然是另一番意味,他徐徐道:“还是说,你只是不想要我了?我的小玫瑰,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招惹了疯子,就是永远逃不掉的吗?”

最后半句话,季凛不自觉加了重音,手上动作也不自觉失了分寸,就像是压抑许久的心声终于袒露,再难克制分毫。

但凡是个正常人,这种时候大概真的都要怕死了。

可闻冬不怕。

他非但不怕,甚至在这一刻,心尖都克制不住轻颤起来,简直称得上欣喜若狂。

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能完完全全,闻到季凛每一丝每一毫的情绪变化了。

就比如此刻,鼻尖除了浓烈的龙舌兰味道之外,又多出了另外两种,甜酒与黑咖啡交融的味道。

前者代表与欲共生的爱意,后者则是悲伤痛苦这一类的情绪。

很显然,闻冬想,季凛是真的爱他,渴望他,同时,也会为了他要逃跑而感到悲伤与痛苦。

就像一直笼罩在季凛面前的那层薄雾,忽然散尽了。

在这一刻,于闻冬而言,季凛忽然变得无比真实起来。

真实得触手可及。

闻冬忽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他想,他大概能够长期拥有他的玫瑰,也被他的玫瑰拥有。

他心甘情愿被季凛掌控,也毫不怀疑自己同样能够掌控季凛。

终于,闻冬忍不住张口,略施力道,似惩罚又似挑逗般咬了下季凛的指尖。

指尖蓦然传来的陌生痛感让季凛下意识一顿,他眉梢微微挑起,总是难以辨明情绪的浅褐色眼眸中划过一瞬惊喜,只是转瞬即逝,闻冬没有及时捕捉。

趁季凛怔愣,闻冬终于得了空隙,将他的手指抵了出去,为自己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

随后,不等季凛反应过来,闻冬就忽然抬腿,再一次跨坐在了季凛身上,与他完全相对。

此时此刻,闻冬眼尾是绯红的,睫毛因先前涌出的生理性泪水而微微湿漉,唇瓣更是嫣红一片,唇角隐约沾染了晶透涎水。

一看就像是才被欺负过的模样,还欺负得怪狠。

然而当他跨坐在季凛身上时候,下巴微抬,目光又分明是高傲甚至睥睨的。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种难言的性-感与张力。

诱人为他不断发狂,渴望看他沦陷。

只是季凛依然拥有特权。

因为闻冬已经俯下了身,张口咬住了季凛的凌厉喉结。

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都仿若恩赐。

闻冬很清楚,季凛是何其谨慎而防备心重的一个人。

毕竟任何野兽都绝不会轻易将自己最为脆弱的致命部位,交到别人嘴边。

可在闻冬张口咬住的那个瞬间,他没有感到丝毫阻力,亦或季凛本能的防卫感。

这足矣说明,季凛对他是真的毫不设防。

再也没有分毫犹豫,闻冬灵巧舌尖在凌厉喉结上轻打了个转,之后,他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坦白自己的真实心意:“yDevil,我不怕你,我很爱你。”

在那一瞬间,闻冬仿佛听到了枷锁落地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