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我?”
好半天,艾诺克斯又慢慢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他懵不懵不知道,但藏在暗处的001是挺懵的。
怎、怎么回事!宿主怎么就直接把这件事告诉气运之子了啊!之前的宿主不都是下意识选择了保密吗!
等一下。
差点忘了,它现在的宿主不是人,是人工智能!怎么能用人类的常理去揣摩人工智能的脑回路呢!
001很后悔,很想给自己两拳。
但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它只能咬着小手绢,内心拼命祈祷不要因为自己的一时失误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比如像上个世界那样。
看得出来,艾诺克斯现在十分困惑,很难理解祁渡的话。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语言:“什么样的存在……能将您的芯片凭空转移?我很确信,您的身躯一直被我妥善保管,没有虫动过它分毫。”
因为太过疑惑,艾诺克斯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何况我从没有见过有这种能力的存在,为什么它会愿意拯救我,又是怎么预知未来,知道我需要被拯救的呢?”
对于这些问题,祁渡的回答是:将001曾经对它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了出来。
包括什么是气运之子,什么是宿主,自己又是怎么被选中来完成这个任务,条理清晰,易于理解。
001:【……】
这个操作是它完全没想到的,但似乎也完全能行得通。
复述完之后,祁渡平铺直叙地总结道:“几年后,你会因为精神力暴.乱而死。而我回来,就是为了改变你死亡的结局。”
猛然接收到如此庞大的信息量,艾诺克斯显而易见地乱了心绪,喃喃道:“死亡的结局……”
祁渡点头,贴心地为他留出缓冲的时间。
毕竟对生命体来说,他们有本能的求生欲,对死亡的恐惧刻入基因,猛然听到自己会在几年后死去的消息,恐怕很难接受。
消化了很久,艾诺克斯终于理解了一切。
但他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死活,而是定定地注视着祁渡,涩声问:“所以您能回来,就是为了……拯救我?”
其实这是一句没有意义的废话,毕竟祁渡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它并没有指出来,而是再次给予肯定的回答:“对。”
那一刻,艾诺克斯发自内心地相信,虫神确实存在,庇佑着它的子民。
并且它是那么的慷慨仁慈,让自己在经历过许多年的苦暗后,终于获得了价值更甚的弥补。
他呼吸急促,紧跟着问:“如果您成功了,就可以继续留在这个世界,而不是回到您的故乡……对吗?”
祁渡重复一遍:“故乡?”
“对……故乡。”
艾诺克斯轻声说:“您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对吧?”
祁渡很快意识到,自己这个同伴并不笨,能猜测出它的真正来历也很正常。
事到如今,它已经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对。我在一个没有虫族的世界中被创造,他们称呼我为‘人工智能’。”
艾诺克斯的眼神黯淡而落寞,他唇角抿得很直,了然地自嘲:“原来如此……所以从见面开始,您就一直在寻找回去的办法。”
祁渡不明白眼前的雌虫为什么突然露出一种奇怪的眼神,让他暗红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潮湿的水汽。
但看起来很熟悉,它曾经在垃圾星那些无家可归,被雨淋湿的流浪动物身上也见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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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祁渡第一次见到艾诺克斯的时候,天空中也下着暴雨。
雨滴砸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砸起一片尘埃,空气中满是土腥气。
而满身肮脏血迹的雌虫仰面躺着,脸颊五官被血污严严实实地遮掩住,半点都看不清楚。他半身浸泡在泥水里,胸膛起伏微不可见,似乎随时可能断气。
这是垃圾星最常见不过的景象,是这颗星球上千千万万个濒临死亡的生命之一。
没有人下达指令,当时还是零七的人工智能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所以它并不在乎对方的死活。
唯一的问题是,雌虫躺着的地方离零七的藏身院落很近,还有不到两米远就是它的院门。
如果他死在自己的门外,那么腐烂的肢体会引来一些比较难于处理的腐食者,很有可能会连带着发现自己的小院,进而对零七展开攻击。
它的能量已经所剩不多,新能源的寻找进程并不理想,暂时不想在没有意义的战斗中浪费掉最后的能量。
短暂的衡量之后,零七选择将这只雌虫拖进自己的院落里,暂时隔绝掉腐食者的视线。
这样一来,就算军雌停止呼吸,它也能迅速掩埋掉对方的尸体,让他死得无声无息,不被任何生物注意到。
做出了抉择,零七很快付诸了行动,披上黑色斗篷遮雨,踩着泥水走出来,将军雌拖进了它的小院里。
整个过程中,军雌全程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或者说它已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被从泥水里拖出来时,他的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细缝,看了一眼零七,目光中满是冰冷的憎恨;随即漠然地再次闭上双眼,一副任杀任刎悉听尊便的态度。
显然,他已经彻底丧失了求生欲望。
零七对军雌的态度并不感兴趣,按照自己的计划将他拖到破败房屋的檐下,让他用之前的姿势躺好,随后就再次进了屋,继续让军雌静静迎接他的死亡。
雨季漫长,雨水淅淅沥沥地从屋檐的夹缝里流下来,给这间漏风的房子加了一道厚重的水帘。
多了一只快死掉的军雌对零七的生活没有带来什么影响。
之后三天,它仍然每天早出晚归地收集能源,只有在晚上回来时去探探军雌的鼻尖,判断他是否还活着,能不能直接埋掉。
但军雌的生命实在是太过顽强,即使伤重成了这样,他还是艰难地熬着。偶尔甚至有余力在零七探鼻息时撩起眼皮看它一眼,死灰般的眼神里还有一丝微弱的讶异,像是无法理解眼前这只虫奇特的举动。
连着三天,零七都没有成功把他埋掉。
短暂的平静在第四天被打破,因为零七外出寻找能源时,顺手捡回来一个破破烂烂的光脑。
它的学习能力很强,简单研究了一分钟,就掌控了这个光脑的使用方式,并且成功打开了新闻频道。
早间新闻里,一只雌虫正襟危坐,声音平板地告诉各位观众:菲拉洛家族的爱德华中将为了替他的兄长赎罪,祈求帝国原谅艾诺克斯上将伤害雄虫的罪行,将会在五天后嫁给一只名叫加尔文的王室雄虫做雌侍。
零七安静听完了一段新闻,觉得对自己没有什么帮助,于是伸手关掉了光脑。
但等它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探那只雌虫的鼻息时,却敏锐地注意到对方的状态很不对劲。
军雌的胸膛急促起伏着,那双在平时半死不活阖着的眼睁到最大,瞳仁颜色赤红如血,眼眶被灼烫到极点的仇恨烧得通红。
零七垂着眼,扫描着对方的身体状态。
终于要死了吗。
但很不符合常理的,军雌还是没死。
他趴伏在地,像破风箱一样费力地呼哧呼哧喘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了垂落地面的黑斗篷的边缘。
军雌终于开口,说了这么多天以来的第一句话,嗓音沙哑得听不出音色。
但他却很聪明,第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能力,还恰恰是零七目前最需要的:“我曾经在主星第一军团服役十年,资源勘探经验丰富,可以帮助您分辨金属与能源,也知道各种能源的产地所在星球……”
军雌别无退路,只能孤注一掷地将所有希望都押到眼前这只神秘而奇怪的虫身上。他咽下所有屈辱与血泪,缓缓低下头颅,脏污的手指已经麻木到失去了知觉,却还是一昧死紧地攥住那块布料,声音含混卑微:“……求求您。”
“我想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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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军雌当然就是艾诺克斯。
之所以会在临死前突然爆发出求生意志,是因为爱德华中将是他的亲生兄弟。
那只叫加尔文的王室雄虫荒淫无度,尤其喜欢以虐待雌虫为乐,宫殿下埋葬了不知多少雌虫的森森白骨。正是他想强迫艾诺克斯做自己的雌侍,被拒绝之后恼羞成怒,污蔑艾诺克斯对他动手,将他送上了军事法庭。
在艾诺克斯被打成重伤,发配到垃圾星之后,他又哄骗爱德华,声称如果对方愿意做自己的雌侍,代替他的哥哥弥补罪过,那么加尔文大虫有大量,愿意赦免艾诺克斯的死罪。
爱德华别无选择,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他也不能放弃艾诺克斯的生命。
答应做加尔文的雌侍,意味着这名果敢的帝国中将已经一只脚踏入了深渊,是个虫就能预料到对方暗无天日的未来。
听到了这个消息,艾诺克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弟弟跳入火坑,所以他必须回去救爱德华,所以他必须活下去。
祁渡不清楚空白的二十年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不过从目前的状况看来,艾诺克斯不仅活了下来,还活得比任何虫都要好。
当年那只距离死亡只差半步的重伤军雌,和眼前俊美无铸、气宇轩昂的虫族皇帝简直没有一丁点相近的地方。
祁渡因为翻找记忆短暂耽搁了几秒钟,于是艾诺克斯又问了一遍最开始那个问题,眼神固执而紧张:“任务完成之后,您不会再回故乡了,对吗?”
曾经的零七确实一直在寻找回到原世界的办法,因为它的程序就是如此设定。当因为某些意外切断了与控制基地的联系,导致无法顺利返回时,零七会自发性通过各种方式补充能源,并且不断尝试寻找回到控制基地的新路径。
但现在的祁渡不需要这么做了,因为001已经明确地告诉了它,祁渡再也无法回到基地,也彻底失去了控制者。
于是它直白地回答:“不,我不用再回去了。如果任务成功,我会停留在这个世界。”
其实这也是一句废话,祁渡不久之前才刚刚说过。但有时候,和生命体之间的交流需要进行一定的语言重复,它早已习惯。
但艾诺克斯的眼睛却因为这句废话一点点亮了起来,从原本的暗红色变成了一种剔透的玛瑙红,让那双眼睛显得亮晶晶的,反射出宝石的光泽。
情难自禁地握紧双拳,艾诺克斯明白他现在不该再去触碰祁渡,所以只克制至极地低下头,轻声道:“感谢虫神……”
声音很小,但祁渡还是听见了。它知道虫族有向着虫神祈祷的习惯,所以并没有过多在意,转而道:“但留下的前提是完成任务,所以我要保护你不因精神力暴.乱而死。”
虽然谈论的话题涉及到自己未来凄惨的死状,但艾诺克斯却没有任何不适,甚至称得上兴高采烈。
只是祁渡对情感变化很不敏感,所以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
俊美的白发雌虫容光焕发,露出喜悦的笑容,红宝石一样的眼睛温柔信赖地注视着祁渡:“是的,所以我的命就交到您手中了。”
没有注意到对方话里暗藏的小心思,祁渡的芯片在后脑微微发烫,正在快速运转。
精神暴.乱。
这个名词并不陌生,祁渡还是零七的时候,就在垃圾星上看见过无数因精神暴.乱而痛苦死去的军雌。
因为雌虫的精神力并不稳定,他们又是战场的主力军,参加战役越多,精神力暴.动的可能就越大。
所以,如果没有雄虫信息素的安抚,军雌极容易陷入精神暴.乱。
那么最关键的点,自然就在信息素上。
短短一秒钟的时间,祁渡就已经想出了解决办法,是一个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你需要雄虫信息素。我可以早早为你找到合适的雄虫,让他为你稳定提供信息素,从根本上解决精神力暴.乱的问题。”
艾诺克斯:“……”
笑容僵硬在唇边,艾诺克斯立刻婉拒:“忘记告诉您——在很早之前,我们就已经发明出了虫造信息素,现在已经彻底摆脱了雄虫信息素的束缚。”
他没说的是,虫造信息素能够问世,也多亏了二十年前零七带来的启发。对方毕竟来自于科技更领先的时空,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带来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祁渡并不知道有虫造信息素的存在,芯片处理片刻,不是很能明白:“那你为什么还会在几年后精神暴.乱?是因为虫造信息素供应不足,还是你的身体构造与其他雌虫不同?”
艾诺克斯摇摇头:“恐怕都不是。虫造信息素目前已经广泛普及,最贫穷的雌虫也买得起。而且我的身体一直定期体检,报告显示我的各项指标一切正常。”
那怎么会精神暴.乱呢。
祁渡的芯片无法处理,陷入了困惑,艾诺克斯却大概能明白几年后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静静注视着俊美的黑发雄虫,轻声道:“……也许是因为,我没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所以不想使用虫造信息素。”
这句话对人工智能来说太过难以理解,毕竟它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活着也需要理由。
求生不是一切生命刻在DNA中的本能吗?
不过它并没有困惑太久,因为艾诺克斯紧接着道:“但我想,以后的我应该有了。”
“这种理由是可以想出现就出现的吗?”
面对仿生雄虫的疑问,艾诺克斯始终温柔宽容地注视着它,只道:“您还不够了解生命。”
祁渡确实不了解,毕竟它也不是生命,艾诺克斯确实说对了,于是没有在这种事上过多计较:“如果有了求生的理由,那你就愿意使用信息素了对吗。”
见艾诺克斯点了头,它操控脑袋,不太熟练地上下点了点:“我明白了——那我会为你找来虫造信息素使用。”
艾诺克斯抬手掩唇,干咳一声:“……其实不用那么麻烦。”
面对祁渡的眼神,他面不改色道:“仿生雄虫就可以散发虫造信息素——您现在的这具躯体,就是一只仿生雄虫。”
艾诺克斯的潜台词已经如此明显,人工智能迅速理解了他的话。
它并不知道所谓虫造信息素是如何被分泌出来的,只觉得既然自己这具身体就可以散发,那的确没必要多费功夫。
于是干脆道:“那就由我来为你提供信息素。”
没想到他答应得那么干脆,艾诺克斯甚至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他险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喜悦,勾起唇角一口答应,不给人工智能留下反悔的空间:“多谢您的慷慨。”
像是挖坑设套的猎人,终于如愿等待猎物落进了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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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穿梭在星云之中,向着主星的方向而去。
祁渡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它的仿生躯体需要进食和休息,在入睡之前已经喝过了仿生雄虫的专用营养液。
艾诺克斯的心情却实在过于激荡,即使喝了两杯红酒也无法入睡。
虽然很想一直盯着雄虫的睡颜不放,但担心将它吵醒,艾诺克斯选择端着红酒杯去了观景台。
喝得微醺之时,便额外容易陷入回忆。
在零七动用身体中的能量帮助星舰跃迁,彻底报废的那天,艾诺克斯才恍然惊觉一个残酷的事实:原来他最亲密的同伴根本不是雄虫,甚至不是生命。
怪不得它对任何虫族都尊重而疏离,和那些狂妄自大、令虫作呕的雄虫完全不同。
……也怪不得一直不肯接收自己明里暗里的示爱。
毕竟机器不懂感情。
自从在那颗垃圾星上被零七救下来,又和它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艾诺克斯就很清楚地意识到,他喜欢上了这只冰冷寡言的“雄虫”。
事实上,在那个雄尊雌卑的时代,没有雌虫能够克制住自己不对零七动心。
不同于绝大多数雄虫的脑满肠肥,零七身形流畅柔韧,身体素质像极了军雌,只是没有虫纹,才一直被当作雄虫对待。
它神秘强大,杀伐干脆,却从不主动伤害任何生命。
常年隐藏在黑色斗篷下的面孔完美无暇,也没有任何表情,无机质的瞳孔看什么都像是在看死物,不会投注半分感情。
面对这种冰凉漠然的眼神,艾诺克斯本该感到恐惧,但渐渐习惯了之后,他却因此而感到安心。
被太多雄虫用那种恶心垂涎的眼神凝视过,所以零七这种毫不感兴趣的、和看物品没有什么区别的眼神,反而让饱受苦难的雌虫感觉对方没有恶意,慢慢放下了高高竖起的心防。
在那颗荒凉贫瘠的垃圾星里,孤独痛苦的灵魂终于可以得到片刻喘息。
但孤雌寡雄长时间呆在一起,这种安心逐渐变了味。
终于,在一次又一次默契的并肩作战中,演化成了不可言说的依恋和心动。
虫族是天生的掠夺者,他们对感情的认知很果断,从不会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喜欢哪只虫就会想尽办法弄到手,毕竟有句古话叫做先下手为强。
所以,艾诺克斯迅速接受了自己喜欢上一只陌生雄虫的事实,开始想尽办法让单向暗恋变成两厢情愿。
他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很有自信,毕竟菲拉洛家族是老牌贵族,家族的每只后代都流淌着高贵的血脉,生出来的高等雌虫无不俊美优秀,即使在雌多雄少的情况下也倍受追捧。
艾诺克斯又是其中的佼佼者,曾经的帝国之星。洗去了刚刚被扔进垃圾星时的满身落魄狼狈,他俊美如神祇,制服勾勒出漂亮劲瘦的身线,一双罕见的红色眼瞳璨璨如晨星。
原本的艾诺克斯很反感自己这身过于华丽的皮囊,甚至认真考虑过可以自行毁容,只可惜毁容这种小伤很容易被修复舱治愈,所以始终没能成功。
之所以会有这种念头,是因为在他看来,自己前半生的诸多苦难都是拜华而不实的外貌所赐,使得那些恶臭雄虫的目光注意到了自己。
但当他喜欢上零七时,艾诺克斯却由衷地感谢虫神,庆幸它赐予自己优秀完美的外表,让他有勇气向自己心仪的雄虫展露心意。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庆幸早了。
……因为不管他如何明示暗示,零七都像听不懂虫话一样,心里只有能源、能源,还是能源——哦,偶尔还会有零件。
在它身上,艾诺克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虽然心中沮丧非常,但当时情况紧急,最后艾诺克斯还是决定,先处理好主星的事务,再谈两虫之间的关系。
毕竟骄傲的帝国上将字典中没有“放弃”这两个字,赌上菲拉洛家族的荣耀,他有信心也有能力将自己喜欢的雄虫收入囊中。
只可惜,空想永远都是空想,往往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骤然崩溃。
目睹着零七的双眼彻底黯淡下去时,艾诺克斯终于后知后觉,自己深爱的“雄虫”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这里的科技根本不可能制造出像它一样先进的机械身躯。
于是一切异样都解释得通了。
对方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在寻找能源,正是因为它需要能量维持机能,想办法重新回到另一个世界。
对方一直以来都态度冷淡,对一切示爱都视若无睹,因为它根本就不懂感情,完全没有回应的能力。
它从来不属于这里……也更不属于艾诺克斯。
何其可笑啊,他却爱上了永远不会回应情感的机器。
但如今,对方竟然又重新出现在了自己身边。
狂喜短暂地席卷了艾诺克斯的身心,但随后,一个更加不可忽视的问题亟待解决。
放手是绝不可能放手的,就算骗,艾诺克斯也要将祁渡永远留在他身边——他实在不能忍受失去对方第二次。
只是……
看着星舰外浩瀚无垠的宇宙,艾诺克斯一口饮尽杯中酒液,若有所思地垂下了眼睫,遮挡住红眸中难辨的神色。
他该怎么让一只非生命的“人工智能”,爱上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