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小皇帝的回答,陆川延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话似乎有些说重了。
小皇帝年岁尚小阅历不深,又对自己十足信赖,身边再无一人亲近,不想让他离开情有可原。
为了这么一个莫须有的假设就把人硬邦邦教训一顿,实属不该。
陆川延自我反思一通,朝着小皇帝的方向低声问:“陛下可是睡着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只能看见谢朝被子鼓起的轮廓,已经一动不动许久了。
好半天,才等来小皇帝闷闷不乐的声音:“……嗯。”
你要是睡着了,怎么还能回话?
大概还是在同自己赌气的意思。
陆川延半是无奈半是好笑,自觉揣摩小崽子的心思越来越熟练:“方才微臣说话考虑欠妥当了些,陛下切莫放在心上。”
小皇帝还是不肯吭声,看起来颇为自闭。
陆川延这次是真的有些麻爪,因为他确实没做过哄孩子的活计,犹豫片刻,试图曲线救国:“微臣明日送陛下百名亲兵,陛下原谅微臣一时失言可好?”
谢朝终于出了声,却显得更加气恼,连尾音都在用力:“王叔就是想将手里的东西慢慢移交给朕,然后好去游山玩水!”
……虽然自己确实有这个方面的意思,但被这么直白地戳破,陆川延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只是多些人保护陛下而已,陛下不必想得那么长远。”
谢朝愤怒一滚,这下直接滚到了床铺最深处,与陆川延隔着十万八千里,摆明了是用行动表示“我再也哄不好了”的决心。
陆川延无奈之极,实在是招架不住小皇帝的无声抗议,头一次服了软:“这次是微臣的不对,陛下要微臣如何做,才能原谅微臣?”
顿了顿,他补充:“只要在微臣能力之内,都会为陛下做到。”
也就是说,要是谢朝提出什么永远留在宫中的要求,那就只能恕难从命了。
陆川延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已经为谢朝破例多次,放在之前,倘若有人对着他耍这种小脾气,他是一个眼神都欠奉的,更别提主动服软。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久到陆川延几乎要睡着时,谢朝的声音轻轻响起:“朕想听听王叔的心跳。”
陆川延的睡意戛然而止,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谢朝重复一遍:“朕今晚想听着王叔的心跳声睡。”
陆川延有些讶异,没想到最后谢朝会提这么一个不痛不痒还很好满足的要求。
虽然有些疑惑,但为了防止谢朝后悔,他还是干脆答应:“陛下请便。”
反正被谢朝抱着手臂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换了个姿势而已。
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后,小皇帝钻进了陆川延的被窝。
他的头发太长太滑,顺着肩膀溜下来,动作间垂到陆川延脸上,清浅的香气盈满鼻尖。
陆川延略一偏头,身边已经挤过来一具温热的躯体。
他没动,任由谢朝将脸贴到自己的胸膛处,双手亲密无间地攀上来,一手抱住后背,另一手则不偏不倚地放在了自己的腹肌上。
……这个姿势,有些微妙。
谢朝没有使力,但偏偏是这样若有若无的触觉,让陆川延感觉被碰到的地方莫名发痒。
奇怪,之前也和小狼崽子这么搂搂抱抱地睡过,为什么当时没有这种感觉?
陆川延默了默,最后没忍住出声,隐晦暗示:“陛下的手这样夹在中间,不会发麻么?”
谢朝闻言动了动手,细腻的指尖隔着薄薄的中衣打了个转:“无事,朕觉得舒服得很。”
陆川延的脸色更古怪几分,气息也微微紊乱了。
他直接伸出手,扼住了作乱的手腕,语气更沉,隐含威胁:“陛下。”
谢朝挣了挣,没挣动,终于安分下来,脑袋讨好地蹭蹭陆川延:“朕不乱动了,王叔也快睡吧!”
小狼崽子得了便宜终于不再赌气,还开始卖乖了。
陆川延不着痕迹地吐出一口气,在心中默念几遍清心咒,以平复莫名其妙的躁动。
谢朝似乎已经睡着了,轻而均匀的呼吸打在胸口,像是某种最有效的安神曲。
慢慢的,陆川延的眼皮也一点点沉重下来。
在陷入梦境的最后一秒,他有些苦恼地想:今日告老还乡之事,又被不轻不重地揭过了……也不知道这小崽子什么时候能独当一面,真是愁人啊。
-
耳边的心跳沉稳,一声接着一声,均匀而有力,听起来便让人感觉安心至极。
黑暗中,小皇帝慢慢睁眼,瞳孔幽深无光,眼底情绪是从未在陆川延面前展露过的浓烈偏执。
其实自重生之后,谢朝从未深想过自己对摄政王是何种感情,只知道自己仅信任王叔一人,仅容许王叔一人近自己的身。
但今天,陆川延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间,逼迫着谢朝不得不正视一个事实——对他而言,王叔是无可替代的唯一;但对王叔而言,自己只是一个晚辈,是一种无法推脱的责任,诺大的皇宫是牢笼与囚锁,束缚了王叔的自由。
平常人再羡慕不过的荣华富贵,对王叔而言如同云烟,自己又凭什么能留住他?
何况王叔是会娶妻生子的。
等娶到了喜欢的女子,成家立业,王叔就会事事以妻儿为先,到时候别说与他躺在同一张床上,恐怕连眼神都会欠奉。
今天自己耍小脾气,王叔还能耐着性子哄哄他;等日后王叔对自己没了耐心,怕是连自己说话大点声,王叔都要皱眉头了。
谢朝越想心越沉,委屈无力挫败交织成蛛网,将一颗心勒缠得严严实实。
——更多的是不甘心。
一想到日后陆川延身边会有一个看不清面貌的陌生女子并肩而立,与自己渐行渐远,谢朝就几乎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杀意。
王叔身边不能有任何多余的人出现,王叔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这句话顺理成章地从心底冒出来,连谢朝都被自己喷薄而出的恶念吓到了。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晚辈对长辈完全不该像他这样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难道自己对王叔的心思……?
这个可能在心头重重辗过两圈,实在太过惊世骇俗,连谢朝都呼吸微顿,乱了心神。
但他毕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怎么可能被世俗伦常给拘束住。短暂的震惊之后,谢朝很快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这种可能是否为真。
想不出来,于是大胆的小狼崽子索性试了试。
原本谢朝就对靠近陆川延的身体毫无反感,只是这次,在与王叔的身体相贴时,他不再将陆川延当成可敬的长辈,而是亲密无间的爱人。
紧实的腰腹肌肉,软韧温热的胸肌,极具侵略性的男性气息。
黑暗中,小皇帝埋在陆川延的胸前,脸慢慢热起来。
毫无抗拒之意,反而沉溺其中,即使他们两个都是男人。
怎么办。
他好像对王叔……有了不该有的感情。
-
陆川延觉得最近的小狼崽子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态度照旧亲昵如常,只是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谢朝似乎喜欢上了动手动脚。
平日里白天不经意的身体接触也就罢了,左右不过碰碰手和胳膊,没什么大碍。但是在晚上睡觉时,谢朝还要故作不经意地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像极了吃豆腐,问就是“羡慕王叔的好身材,也想练出来,先过一下手瘾”。
陆川延只是冷淡,又不是不举,好几次被小皇帝不老实的动作撩拨到差点丢人。
被他以不再陪·睡作为震慑手段威胁几次之后,小皇帝表面上是乖乖老实了,但并没有完全老实,反而学会了装作熟睡翻身的样子,把手随意一搭,正中红心。
陆川延很是心累:“……”
偏偏小皇帝打不得骂不得,问得急了还开始装委屈,陆川延没办法,只能暂时改变自己的饮食,所有容易上火的食材通通去掉。
时间一长,整个人都清心寡欲不少。
这天,多日未见的001姗姗来迟,回到了陆川延的脑海中:【宿主!001回来啦!有没有想我~】
陆川延此时正手把手矫正小皇帝的出拳姿势,听见它的声音一顿:“阁下终于回来了?”
这么长时间对方都没出现,陆川延都有些怀疑零零幺是不是中途跑路了。
001心虚地滚了滚:【咳,因为这次的bug实在是太离奇了嘛,001被主神留下开了好久的会呢!】
陆川延结合上下语境,大概明白了八哥是什么意思,只问:“你们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001声音顿时变小:【还,还没有,因为之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主神正在全力以赴试图寻找到这个世界的bug原因了!】
因为零零幺平日里的形象就不怎么靠谱,陆川延也没觉得有多失望:“那阁下现在的打算是?”
001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宿主不必过多在意这个bug,只要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完成任务就好啦。】
【虽然这个bug很奇怪,但是主神在经过精密的计算之后发现,在谢朝重生并且保有上辈子记忆的情况下,他可以对风险进行预判,并且提前规避。】
【而且,谢朝上辈子的今天不是还和宿主关系僵硬嘛,但是在保有记忆的情况下,现在的谢朝最信任的就是宿主。这么一来,宿主完成任务的概率就更大啦!】
倒也不无道理。
只是……
陆川延垂眸,谢朝正在他面前认真出拳,拳风踏实而慎重。他的侧脸棱角开始分明,褪去青涩,只有一双眼睛还是漂亮得惊心动魄。
他像一棵小树,慢慢变得坚毅而茁壮。经历过的风刀霜剑并未将他稚嫩的躯干摧毁,短暂的弯折之后,树干却弹地而起,慢慢成长出参天大树的雏形。
陆川延突然问:“一定要让他留着上辈子的记忆么?”
001一呆:【宿主为什么这么问?保留记忆不好吗?】
陆川延的语气平淡:“我不需要他帮忙预判风险,报仇的事我来就好。让上辈子伤过他的人逃脱一个,都是我的无能。”
“他的记忆太苦了,遗忘是种解脱。”
谢朝现在离开自己就睡不着觉,怕黑怕鬼,很明显就是上辈子待在冷宫中一年的后遗症。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毛病,背着自己时他偏执残忍,冷血无情,理智摇摇欲坠,倘若自己离开,很难保证对方不会变成一个残暴的君主。
谢朝知道的,陆川延全都知道,还比他知道得更多,何必再让小皇帝受这种罪。
001被冷酷的宿主帅到:宿主放狠话的样子好酷炫狂霸拽!
但是它又羞愧了,哼唧唧地小声说:【但是这个不是让不让的问题啦,谢朝的记忆是我们没办法控制的。因为现在还不知道bug出现在哪里,所以也不敢贸然重来一次,担心会出现更多问题……】
陆川延揉揉眉心,暗叹一声,再次感受到零零幺是个很擅长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同伴。
001羞愧地遁了。
陆川延回过神,就听见毫不知情的谢朝在叫他:“王叔!来验收朕的武艺成果吧!”
看着小皇帝亮闪闪的眼睛,陆川延唇边勾起一个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柔和笑容:“陛下可准备好了?”
今天正是他们约好的切磋之日,如果谢朝能在陆川延手底下过五招,陆川延就将手下的银蛇卫赠给对方。
谢朝这段时间练得愈发勤恳,一招一式已经颇为有板有眼,乍一看很像那么回事。陆川延也有心想看看他如今的水平,跟着小皇帝走到演武场正中央站定。
行了一个武者的起手礼后,谢朝眼神一凛,周身气势顿时变了,露出几分幼狼锋利的爪牙。
看起来学得确实还可以。
陆川延心中满意,冲他招手:“来吧。”
谢朝大喝一声,冲上前来,拳头快准狠地朝着陆川延面门而去。
陆川延脚步不动,轻易接住了这一拳,顿时眉头微蹙。
怎么力气如此之小,平时拳头不是挥得虎虎生风么?
他反手一拧,谢朝反应倒还算快,立刻侧身下腰,以一个很难完成的柔韧姿势卸力抽身。
又过了两招,照旧是软绵绵的出拳,一点力道也无。
陆川延将剑眉拧得死紧,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小皇帝是否有什么隐疾了。
他试出了小皇帝现在的水平,没了恋战的心思,当下便要结束这场切磋。
谢朝像是早就预料到了陆川延的心路历程,墨蓝色的眼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狡黠一弯,腰背骤然发力。
这最后一拳与前面那绵软的两拳完全不同,迅猛而果断,如横扫千军,速度之快,甚至带出了隐隐破空声——
最后堪堪停在了离陆川延鼻尖仅有一寸的位置。
拳风吹动了鬓边的散发,陆川延与谢朝四目相接。
因为临时收势消耗太大,谢朝胸膛不住起伏,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唇边笑容越来越大,半是忐忑半是期待地看着陆川延:“王叔,朕是不是赢了!”
谢朝这一招,一要出其不意,二要爆发够强,三,就是要对陆川延足够了解。
他知道与自己切磋时的王叔必然不会认真,而且因为不了解谢朝目前的实力,也就不会对自己的故意示弱起疑心,所以他做的就是兵行险招,诈到陆川延。
他赌赢了。
其实小皇帝出最后一拳时,陆川延已经于电光火石之间反应了过来。凭他的能力,想挡住这一拳易如反掌。
但陆川延刚抬起手,却又硬生生遏制住了自己的反击欲望,站在原地,任由谢朝将拳头挥到了眼前。
没什么原因,硬要说的话,大概在如何哄孩子开心这个问题上,陆川延总算是有些开窍了。
看着眼前激动到雀跃的小狼崽子,陆川延缓缓吐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笑着摸了摸小皇帝的脑袋:“微臣轻敌,愿赌服输。从今日开始,银蛇卫就是陛下的了。如有调遣,莫不服从。”
原本他的打算是,假如小皇帝一直打不过自己,银蛇卫还是要交出去的,大不了卖个破绽,支撑谢朝与他打够五个回合。
却没想到今日谢朝能给他如此大的惊喜,当真是后生可畏。
谢朝面色都激动到泛红,接过这块花纹繁复精美的令牌,紧紧捏在手中——毕竟这可是他靠自己的本事从王叔手中赢来的!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见陆川延不紧不慢道:“忘了同陛下说,微臣近日内还要再去一趟醉香阁。”
谢朝脸上笑意顿时凝固,片刻后,寸寸裂开。
陆川延不出所料地看见狼崽子炸了毛:“王叔怎么又要去逛青楼,还逛上瘾了不成!”
等他扯着自己的衣摆叫唤完了,陆川延才揉着额角开口:“陛下误会了,微臣并无他意,确实是为要事而去。”
谢朝在没明白自己心思之前,还能容忍陆川延去喝花酒,但现在的他一想到陆川延会同别的女子亲密接触,心便如同驾在火上炙烤一般焦灼:“王叔去醉香阁能有什么要事?那朕也要跟着一起去!”
“胡闹!”陆川延板起脸来教训他,“烟花柳巷这种地方鱼龙混杂,最是危险,陛下怎能如此不顾及龙体!”
奈何现在谢朝早已摸透他嘴硬心软容易妥协的脾气,完全不憷陆川延的冷脸:“王叔的身体难道就不金贵吗,为什么还要去?”
陆川延道:“这怎么能一样?微臣有自保之力,倘若有刺客来袭,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陛下又如何保证?”
谢朝不服气地争辩:“可是朕刚刚能打赢王叔,说明朕已经有自保之力了!”
陆川延顿时卡了壳,虽然自己刚刚有放水的成分在,但也肯定不能告诉小皇帝——毕竟没人想发现自己的胜利掺了水分。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就少了一个很好的拒绝理由。
陆川延有些头痛,见四下无人,终于还是向小皇帝半真半假地透露些许:“微臣此行,为的是探听右丞与世家结党营私之事,须得慎之又慎。若是带上陛下,恐多生事端,打草惊蛇。”
他没有说出西胡之事,因为自己只有上辈子右丞勾结蛮夷的记忆,这辈子是半点证据也无。在未曾发现什么马脚之前,还是暂且不说为妙。
在说出世家两个字时,陆川延清楚地看见,谢朝的瞳孔一瞬间收缩至一点,肩膀上的肌肉也蓦地僵硬成了顽石。
陆川延心中暗暗一叹,假作自己没有发现。
小皇帝毕竟也经历过大风大浪,性格沉稳许多,即使突然受惊,也很快镇定下来,绷成弓弦的腰背缓缓放松:“结党营私可是重罪,王叔这么说,可有证据?”
陆川延……其实也没有。
但是他毕竟见多识广脸皮厚,镇定自若地睁眼说瞎话:“醉香阁是刘家名下产业,右丞每月固定去一次醉香阁,极有可能是趁机与刘家家主传递消息,所以微臣才有所怀疑。”
刘家,世家之首,最善经商。凡是赚钱的生意,无论黑白,没有刘家不沾的,当然不会放过青楼这个产业。醉香阁正是刘家名下的青楼,陆川延这么说,倒也能解释得过去。
其实陆川延知道,右丞与世家之间的联络另有门道,与醉香阁无关,但是拿来骗骗小皇帝,却也是足够了。
谢朝关心地皱眉:“但倘若结党营私的证据当真藏于醉香阁中,右丞还如王叔所说那般老谋深算,怎么会任由王叔轻易拿到证据?万一计划败露鱼死网破,想将王叔灭口可怎么办?还是万事小心为妙,朕可以假扮小厮跟在王叔左右,也好与王叔有个照应。”
说来说去,还是想跟着一起。
确实,你前几日还伪装成小太监掩人耳目呢,看起来于扮演一事上毫无心理负担。
陆川延心中如此想,面上还是要冠冕堂皇地拒绝:“醉香阁中多是达官贵人,说不得哪个就认出陛下来了,实在过于危险。兹事体大,陛下务必要以大局为重。”
谢朝鼓了鼓脸,垂下脑袋,看起来颇为沮丧,不情不愿地答应:“好吧……”
倒是让陆川延松了口气,本以为还要同这小崽子磨上一磨,没想到今天好说话得很。
他安抚性地揉了揉眼前毛茸茸的脑袋,便将此事揭过了。
在陆川延看不见的地方,少年天子脸上一丝表情也无,长睫在脸上拢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狠意。
刘家。
两个字无声而缓慢地在唇齿之间碾过,谢朝幽幽地想:醉香阁这地方恶心,背后的人更是恶心一万倍。若是能将寻个机会一窝端了,那真是再好不过。
当然,还是要背着王叔才行。
一个收益极大,但风险也极高的计划在陆川延眼皮底下逐渐成型,偏偏他一无所觉,只当小皇帝今天难得乖巧一次,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