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佐伊回到家,就像是一下子从美梦里回到了现实。

尽吃剩饭的花佑玲拿可怜的眼神望着她,好像她和潘先生两个人出门一个人回来有多丢脸。

佑玲妹妹面无表情递给她一封信。

“是妈妈寄来的,应该是她特地托护士从别处寄来,昨天刚到的。”

之前看到妈妈偷偷拍的遗像,花佐伊就有一种感觉。妈妈只是回来看看她们,看看她们是不是各自过得幸福快乐。幸好那时候有潘凯臣帮忙,妈妈一定是安心极了,没有遗憾。

亲爱的小乖

当你收到这份信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不要伤心难过,一切都会变好的。你是妈妈见过最坚强的孩子。一直很内疚,因为妈妈的关系给你带来伤害,让你如此伤心不快乐,对不起,妈妈的本意并不是这样的。

给你写信并不是希望你能原谅妈妈,只有有一件事必须告诉你。原本应该当面说的,但是妈妈没有勇气。很早之前,当你还只有两三岁,我们家没有发达也没有佑玲的时候,你的生母曾经来找我们。求我们把你还给她。爸爸和我都拒绝了,觉得轻易抛弃自己孩子的女人已经不配做妈妈,为了不再让她看到你,我们搬过很多次家。后来爸爸过世,家里很乱,妈妈想去找她,让她把你从我们家花家的一身债务里带走,但怎么也找不到了。这就是报应啊,妈妈后悔了,如果当时把你还给亲生母亲,说不定后来我们家的小乖就不会遭受那么多不开心的事,还能继续像个小太阳那样无忧无虑。

妈妈真的后悔了,后悔到想要自杀,是你阻止了妈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妈妈不敢面对你,总是回避着你,但你还是靠自己的力量支撑起了整个家,照顾着应该是妈妈来照顾的妹妹。妈妈知道这几年来,一直都是你。

是妈妈和妹妹拖累你了,是花家拖累你了,现在你自由了小乖,不用再顾忌妈妈和妹妹,开始你自己的人生吧。

希望来世我们能成为真正的母女。

P.s拜托你照顾佑玲。

花佐伊花了很大劲才不让眼泪掉在信纸上,她红着眼圈看向妹妹,妹妹手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信封。

“佑玲,妈妈有给你的信上说了什么?”

花佑玲交出自己的信纸,上面只有五个字:听姐姐的话。

   “呃,妈妈可能是尽在不言中吧。”花佐伊安慰妹妹。忽略掉妹妹全部的人生依托都只出现给姐姐的p.s中这个残酷的事实。

花佑玲嗯了一声,表情如常,像是习惯了母亲的厚此薄彼。

她仔细观察妹妹的神色,想从妹妹毫不在乎的表情上看出羡慕嫉妒的蛛丝马迹。毕竟妹妹曾经和她敌对了那么久,但任凭她怎么看,妹妹还是那副没什么好计较的表情。

脑海中划过一丝灵光,或许妹妹并没有那么讨厌她,原本根深蒂固的东西,动摇了。

或许……

也不管少女同不同意,花佐伊一把将她拥住。

自己矮小的身高,已比不上发育成熟的年轻的少女。本是轻易可以挣脱的拥抱,少女却僵直了身子,不敢动一动。

“你一直不喜欢姐姐对吧,不过没关系,今后我们要一起生活。”

“才没有,我很爱你,真的。”很小声很小声地说,像是怕自己说得响了要遭人反驳。

僵硬的身形慢慢放松,有多少年了,姐姐没有再抱过她了啊。突然花佑玲哇的一下子哭出来,反手将姐姐抱得更紧更紧。

或许这对姊妹之间还有心结没有解开,但是他们的心又一次贴在了一起。

两人平静后都觉得怪不好意思,不敢互相看对方。花佑玲更是夸张,一头钻到了厨房里,贤惠地热起潘凯臣上次留下的剩菜。这几天姐姐不在,没多少钱的学生党全靠剩菜度日。

 “佑玲,我们搬家吧。”

花佑玲钻出厨房,不可意思地看她。

“家姐,你干了什么,凯臣哥非要把我们赶走不可!”

“并不是这样……”花佐伊按住太阳穴,感觉家里住了一个潘凯臣的脑残粉,“这里的房租太贵了,如果你要上大学,我们最好搬去便宜的一点的地方。而且学长,我是说潘先生马上就要回国了,我们住在哪里都一样啊。”

解释了一堆,花佑玲还是拿怜悯的眼神看她,好像在说:被人抛弃就直说吧,反正也不看好你,不过你是姐姐我听你的就是了。

临睡前,花佐伊检查了手机,里面没有来自潘凯臣的任何一个电话或短信,他们在一起的那30多小时简直就像梦一场那般没有发生过。

“说什么负责的话,哼,男人。”花佐伊关掉手机,气鼓鼓地睡觉。

睡了一下,她突然觉得床太大太空,还有点冷,怎么也睡不着。天呐,真受不了自己,她已经在想他了!

在另一头,潘凯臣也在检查手机里的来电和留言。他的手机自从那天去接花佐伊上车后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所有的联系都通过兰瑟礼。现在开机了,花佐伊连一个电话和短信都没有。

怎么总是这样,潘先生的眉头又深深皱起,一个电话打过去,发现对方早已关机。他忍住内心不断翻腾地沮丧,点开王秘书为他下载注册的社交软件,之前他就是用这个关注花佐伊的晨跑步数排名。之后花佐伊随随便便就把表给了胖子,他也一时生气再没打开过。

刷了下花佐伊发在朋友圈里的内容,潘凯臣眼色阴郁一条条地看,完全都没有关于他的。最新的一条是一小时前,她发了明天城市长跑的事还@了庞先生。

一口浊气闷在胸口,潘凯臣不得不很大力吸气才能正常呼吸。

第二天,花佐伊起了个大早,为今天要去上学的佑玲准备好早饭后,她便出发与乔丽斯他们回合。然后她又检查了一下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来自潘凯臣的信息,只有社交软件的朋友圈里多了一赞。

一个小小的来自Keven的赞,时间是凌晨2点。花佐伊心想,他不会是手滑了吧,不对他不会是半夜起来上厕所手滑了吧!

哈,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心情变得无比舒爽。

到处发点,已经有很多选手在热身。每年城市长跑的入场券都很抢手,今年更是特别,加入了彩虹跑的元素,出现了一票难求的局面。

这次选手不但可以在长达32公里的城市街道上选择半程,健康跑等多种赛道长度,还有2公里的互投彩球的环节。彩球爆开的彩粉会把人都染成五颜六色,很多人都是冲着这个来参加的,因此今年预期可以正正规规跑完32公里的人应该会减少。

庞先生和乔丽斯向她招手了。

今天,庞先生穿着自制的运动服,巧妙地收腹提臀,又降低负荷,显得精神又干练,状态极佳。花佐伊不禁多看了几眼,赞叹道:“庞先生,这件衣服的设计真是帅呆了。”

“是么,谢谢你,花小姐,我觉得你今天也帅呆了。”

与几天前,让人担心的强颜欢笑的样子相比,花佐伊今天神清气爽不少。她由内而外闪闪发光,庞先生都不好意思多看她。

乔丽斯朝正在压腿的庞先生说:“庞先生,你知道参加这次比赛的意义,绝不能半途而废,跪着也要跑完。”

庞先生学着花佐伊给自己加油鼓劲的动作,朝天空挥了挥拳头。

“我一定不贵辜负你们,不会辜负我自己!”他把手上一直带着的苹果表交还给花佐伊,“我不需要护身符了,花小姐,谢谢你。”

开跑后,庞先生随着专业教练一起慢慢加速。他游刃有余是不是朝驾车在他边上的乔丽斯挥手。

花佐伊则等在32公里线的终点。过了漫长时间,终于有人来了。第一个跑完全程冲线的是来自肯尼亚小黑,他们家族全都是奥运会长跑冠军,一看这来头就知道是来碾压业余选手,顺便收奖金的。

又过了一会儿,32公里线陆续有人踏破,无非是些专业或准专业级的长跑选手。最有看头的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不过他老人家气喘病犯了,还没采访到就匆匆上了救护车。

就在记者团队陆续撤退之时,从赛道上突然传来如雷贯耳的加油声。

慢慢出现在人眼前的,是一个跑得虽然很慢但一点没有停下脚步的胖子!

他穿着奇怪又好看的衣服,脸被彩虹球染上了至少五种颜色,可一点没有影响他的前进,仿佛每一步都是带着决心。

大家发出了共同的疑惑。

“怎么可能,他这么胖,32公里欸。”

“他穿得那是什么呀!”

“天,他跑起来一点不像胖子。”

其实比庞先生跑得快的32公里全程选手还有挺多,但乔丽斯安排的人马已使用花式彩虹球投法,将他们拖住,十分钟也好。

而且乔丽斯当然不止抢了一张全程票,她抢了至少有200张,所有能用上的朋友证件号码和名字都用上了,就连过去办公室里那个孙彼得,也没放过。她还雇了不少人,故意带队跑错道,这样一来就可以控制出一段真空时间。

只是战略,了能让庞先生脱颖而出。

庞先生靠着惊人的意志跑完32公里,没有呕吐已算是非常大的成就。

记者争先恐后地采访他。相比之下那个肯尼亚来的奥运会运动员,实在就太缺乏话题性。当然这群撒欢了向庞先生涌来的记者里也有不少是拿了红包的自己人。

“这位选手,说一下冲线的感受吧。”

“你可能是史上体重最重的32公里全程跑者。”

“你穿着的是什么呀,真别致。”

庞先生看到了人群后头朝他做手势的花佐伊,她的存在就是一种保障,就像是每天清晨与她并肩慢跑的感觉。那是一种同伴的可靠感。仿佛有她在,一切困难都会过去。

他清了清喉咙,让自己显得更加轻松。

“你们好,我是叫庞鹏。觉得胖子就不能参加长跑比赛?那是歧视。谁规定胖子不能有运动精神,矮人就不能当首相?黑人就不能做总统?《权力的游戏》没看过,奥巴马总见过吧。”

记者们笑了。

“而且,我这也不是奇装异服。你们不用这么用力地拍我。”庞先生扯了扯身上特制的运动服,“就像小腿细的人喜欢穿裙子,方脸的喜欢穿有领衫,我也转为胖界设计了胖子才能穿的衣服。这是其他瘦人都不可能撑起来的效果。只有胖子才有资格穿上的衣服。”

拿到最大红包的那位开始履行他的义务了。

“庞先生,你这么说的好像胖还是一种骄傲了。”

“对,说的没错,胖子无须自卑,就像水晶鞋只能给灰姑娘。一定有某些事物,是胖人才配拥有。”他微笑着,满是汗水的脸庞异常坚定,“所以啊,不要被内心的阴影控制了,跑步吧,慢跑能让你重新认识自我。”

这让周围人都忍不住再次打量他,打量这位史上最重量级突破32公里线的勇士。

记得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真正的勇士并不是他比别人有多勇敢,而是他能给别人带来勇气。庞先生就这样成为了胖界,向世界宣战的英雄人物。

远在度假中心的潘凯臣破天荒地看了电视,城市长跑里那些计量和手段都被他一眼看穿,但因为是花佐伊的小花招,就觉得可爱得不得了。

他让兰瑟礼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城市长跑的官网首页出现了庞先生的照片和介绍。

谁叫潘凯臣是历年各国的城市跑最大赞助商呢,他这个人别的兴趣爱好真不多,就是特别欣赏有长跑精神的人。

这是后话了,当时的花佐伊并不知道,以为那是庞先生的宣传做的太好,一路上了首页。顺风顺水下,庞先生的线上线下的服装店自然也热闹起来。

尽管工作室这头,花佐伊花了很大心思,但丧假结束她还得回SI上班。

路上她啃着早饭,收到水明月的微信,说是今天IAPM的大牌有折扣,价格不亚于欧洲代购,让她务必跑一趟。

这人对买包包是有多大的执着。人好久不见了还想着包包,花佐伊一个电话打过去,结果对方是关机的。

怎么回事?总不接电话。花佐伊回想了一下,似乎最后一次与她通话是2个月前,之后就没有再联系过。

难道微信被人盗了?

推开办公室门,花佐伊敏感地发现气氛不太对。刚坐下,雪莉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丧假期间,她的确有接到公司的电话,但都被她忽略。这一周过去,有点接不上剧情的感觉。

她其实不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偏偏有人要强调一下。

“花佐伊,看你干的好事!”咆哮声夹带着文件夹一齐向她起来,花佐伊灵活地一闪,文件夹砸在墙上应声落地,从里面飘出一份红色的文件。

还没看清写了什么,咆哮帝本人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

“说,为什么伶俐通信寄了律师函过来,不但要解约还要赔偿!”

花佐伊眨了眨眼没明白过来。说实话她最近身在曹营心在汉,除了碰巧拓展出了这家客户之外,维护和跟进的工作一直是同组的雪莉负责。

她刚想说和自己无关,边上的雪莉突然就泪如泉涌,泣不成声了。

 “哎,总监,你不要再说我们Zoe姐啦,她也不是故意。”

人到中年心地最软,公室软妹的眼泪仿佛是落在他心里。孙彼得见她梨花带雨甚至还小声地安慰几句,然后怒视花佐伊。

“花佐伊,你别找借口了,就是你的问题。”

“总监,我还什么都没说!”花佐伊百口莫辩。

雪莉在孙彼得看不到的时候,朝她作揖讨饶,双手合十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花佐伊抽了抽嘴角,仿佛看到了一口硕大的黑锅正朝她铺天盖地袭来。

对这种事,办公室的同僚都习以为常。作为没有任何靠山的派遣制员工,不但要担负与合同工相同的工作指标,还要担负临时工的重任,随时为公司的正面形象献出自己的膝盖。

因此大家只是默默地听着故事,在企业通信工具上讨论。

“这次花佐伊又惨了。”

“谁叫她是派遣的,反正和我们没关系。”

“我也好想要个派遣制的B角!”

“专门给你收烂摊子么?”

办公室里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每人任何人出来帮她,花佐伊叹了口气,开始有点想念乔丽斯。

就在花佐伊请了丧假这段时间。伶俐通信的案子发生了一个乌龙。雪莉很勤奋,天天往伶俐通信跑。倒不是她对工作有多上心,主要还是为了能见到那个帅到秒杀所有新生代偶像的俊美男子贺修远。

可惜,自从那一日见过面后,就再也没有缘分碰上。为了守候自己心仪的男神,雪莉还偷偷问过伶俐通信的人,贺修远一般什么时候在,去哪里了之类。

有一次她问了一个看上去年纪很轻,别着金色向日葵胸针的姑娘,结果那乖巧可爱的姑娘突然板下了脸说了声不知道,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秒头也不回地走了。至今雪梨还记得,那姑娘突然犀利的眼神,仿佛她在觊觎什么不配奢望的东西。

过了几天,悲剧也发生了,夜间SI的技师按照雪莉的图纸施工,拉断了电缆。三个楼面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虽然后备发动机很快接上,但用作数据交换的主机当机,部分数据还是丢失了。

伶俐通信便以SI操作不当造成伶俐通信巨大损失一事发了律师函,要求经济赔偿。之前还是合作伙伴,顿时翻脸变成了控诉方。

金色向日葵啊……

花佐伊听了整件事后,真后悔当初自己没有一看到“伶俐”两字,就掉头跑。

 “你和雪梨商量后立刻到我办公室来,这件事你要负起全部责任!”孙彼得大有要她切腹谢罪的意思,吼得很大声,所有人都听见了。

拜托,图纸她又没经手,只因为协议合同上是她签的字就要负责全责了,还有没有人性。

环顾四周,大家看她的目光都是一样的……真没有人性,包括她的搭档雪莉。

如果是乔丽斯一定不会这样,花佐伊叹了口气,她有些明白乔丽斯离开的原因,真是累觉不爱了。

这时,有人进来了。来人将别人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吸引开,等那人走到花佐伊跟前的时候,她眨了眨眼,不由得想找什么东西给自己挡一下,好不被那人尖锐的视线在脸上戳出个窟窿。

“花专员,你真难找。”

他冷冷的声音都快掉出冰渣,看得出一大早的心情就不太好。碰巧花佐伊还知道原因。

突然搬家没给隔壁邻居留下只言片语,花佐伊本来想着等下短信和他说下,没想到潘先生会直接到公司来逮人。

“怎么不接我电话?” 他沉声说道。

孙彼得想到花佐伊之前跟着的那个寰宇的案子,立刻意识到她可能又捅了娄子,这次竟然捅到了公司最大的客户那里,果然是不值得托付重要工作的派遣员工。

不会又有收到律师信了吧!寰宇那样的客户真得罪不起啊。孙彼得不由将花佐伊挡在身后,一脸讨好。

“潘先生,如果Zoe在工作上有问题,我们立刻把她换了,一定保证您的利益,您别动气。”

直到此时,潘凯臣才注意到孙彼得的存在,也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们。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很快就明白了花佐伊现在的处境。

她又在挨骂了,而自己的出现让她又受到了更多的非议。

这么冲动的行为,不像他冷静又严谨的为人。仔细想来从高中毕业后,他就从来没有那么失控过。

女友不应该有了亲密关系之后会更依赖男方吗?!他承认,他是怀着这样的心思才这么早下手。但花佐伊不但坚决地回绝了他移民的邀请,还连夜逃也似的搬离他家隔壁。

潘凯臣眯起眼睛,在孙彼得的“这下完了”,和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下,缓缓吐出几个字。

 “只是一些私事,不用麻烦。她出门没有带钥匙。”潘凯臣顿了顿,“我家的。”

噗咚,有人滑到了。孙彼得更是震惊地合不上嘴。

“潘,潘先生,您和Zoe是?”

“男女朋友。”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越过了孙彼得的秃顶,直直地看向她。

这群曾经因为她是派遣制员工而小看他的人,因为觉得她性格软弱而欺负她的人,全都不可思议地抽气。谁能想到办公室里默默无闻的花佐伊竟攀上了这么一个金主!他们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勾结在了一起?再算上离职不久的乔丽斯,原来派遣员工都卧虎藏龙!雪莉的眼睛都红了,显然不是因为刚才的假哭。

花佐伊从被雷劈过的孙彼得背后出来,有些不习惯成为众人默默嫉妒的焦点,微红了脸。

“总监,我要和潘先生出去下,可以么?”

“请,请。”孙彼得立刻笑脸相迎,刚才恨不得把她踩到地里去的气焰荡然无存。

他们前脚离开,背后的办公室就经炸成了一锅,她清楚地听到孙彼得贯穿全场的咆哮:都给我回去做事。

“学长,你非得这样吗?”

潘凯臣淡淡地瞧她,那气恼又因为心虚不好发作的样子倒有几分可爱。

“小花,你非得连夜搬家?”

不愧是商界精英,挑刺又准又恨,刚才还一副兴师问罪样子的花佐伊立刻像憋了气的河豚,心虚地不敢看他。

“这个嘛,我可以解释,其实之前就像和你说了,就是没什么机会。”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冷淡又严肃。

要放在过去,花佐伊早就收不了这种气氛尿遁了,但现在她知道潘凯臣只是在等她的解释。

“这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不如,请你喝咖啡赔罪?”

他点了点头,算是成交。花佐伊松了口气,没想到潘先生今天这么好说话。

“那我先回去上班了。”

她刚想开溜,潘凯臣一把将她拉近。因为贴的够近,不属于自己的体温源源不断自他的腰际蔓延,花佐伊清楚地看到了衬衫领子无法遮盖住的咬痕,立刻想起他那天耳边厮磨地低语。

脑袋里轰地炸开了,那种食髓知味的感受让她不由整个人都燥热起来。

“不是说去喝咖啡吗?走吧。”

潘凯臣趁她发呆,反手将小手抓在掌心,大步迈向停在路边的车。

“欸,学长,不太好吧,我还在上班时间,而且我今天约了人吃午饭的……”

潘凯臣抓着她手臂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是谁说要请喝咖啡的?”

“你不用上班哦。”

“不用。”他冷冰冰地撇下两字,硬将她塞进副驾驶。

强势专制,硬邦邦地又一脸严肃,和与她温存缠绵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连七天都没过好吗?差评!

花佐伊也就心里想想,毕竟自己也理亏,想要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感化这个瞬间可以化身冰山的男人。

“那去环贸吧,正好水明月托我买个包。”

潘凯臣冷哼一下,发动车子。

“感觉你对朋友要对比我好的多。”

因为她和朋友在一起不会感觉自己有多糟糕,有多与之不匹。这一点,处在金字塔顶端的潘先生肯定是不会明白的。就像高高在上的丹顶鹤,无法理解伸长了脖子仍够不到它脚踝的母鸡。

这是一种难以言明又越来越沉重的感觉。花佐伊不是小女孩了,她不相信书上那些麻雀变凤凰的故事。就算此刻自己是潘凯臣眼中的公主,那下一刻呢?下一刻一无是处的自己是否还能被他喜欢。

在这一点上,她很佩服水明月。虽然嘴上说着要找金主,要找饭票但其实并不缺钱,她经济独立,有美貌有修养有受人崇敬的工作,什么都有,就缺一份让她满意的爱情。

或许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患得患失,不会在任何人面前觉得有压力和差距。

当然,如果改掉“不买名牌包包就会死”这个习惯,水明月的财政状况会很好。

买下水明月要的那个包包,花佐伊拖着一直没什么好脸色的潘凯臣在咖啡馆坐定。花佐伊抱着装着包包的大口袋,偷瞄对面的社会精英。

潘凯臣心情不佳点了杯黑咖啡,看到花佐伊不太赞同的眼神后,又换成了热可可。

一把拴着爱心吊坠的钥匙被扔在桌上,滚了两圈停在花佐伊面前,那曾是她的单元钥匙。

“小花,如果是林的关系,我想我已经解释过了。”

“不,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搬走。”

花佐伊撇开视线,低头搅拌着面前的热可可。

“学长,你几时回去新国。”

没想到她会主动问起,潘凯臣怔了下。

“下周。”

这么快,花佐伊神色暗了暗,又很快恢复。

“学长介绍的公寓,虽然环境好,地段好但的确太贵了,而且离佑玲的高中太远。学长你就要走了,我住在那里要做什么呢?”

 “你住在那里有什么不好?我会经常回来。”直到把你带走。

 “不好!我不会一直等着的。我不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潘凯臣的黑眸微敛,眉头拧起。

“你在说什么?”

“我不会在原地等待,虽然现在的我们还不适合。但我会努力成为能和你并肩的人。”

 “我并没有对你有那样的要求。” 

“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和他在一起,花佐伊不允许自己太丢脸,“而且我的事业刚刚起步。”

“事业?”潘凯臣露出古怪的表情。

那表情立刻刺激到了花佐伊。最受伤的不是别人看不起她,而是她在乎的人也不把她的理想当做一回事。

好吧,既然这样,她就要做出点名头给他看看。

“学长,我们来打个赌吧。”

看她亮晶晶的眼神,潘凯臣反而觉得头痛。之前总看不惯她的委曲求全,觉得就像一颗珍珠蒙上了灰尘黯淡无光。现在她慢慢要发光发亮,自己又开始担心这光泽会不满足于环绕他的周身。

花佐伊相当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一定可以在未来三年里把你给林老师的钱赢回来。不然……不然我就和林老师承诺的……”

“够了。”潘凯臣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起誓。

一时间花佐伊满腔的热血又有点降温。但为了让自己成为可以与他并肩的人,迎着他的目光不再退缩。

“学长,你是不相信我?”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

“小花,你不用那么努力。”他潘凯臣的女人活得那么辛苦,岂不是个笑话。

花佐伊闻言有些发愣。

楚擎曾经说,现在的她就很好,不用改变什么的时候,她可以认为那是楚擎在安慰她,是真诚地朋友间安慰。但这话出自潘凯臣的口里却让她揪心地难受。仿佛自己又被否定了,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她想要求得他的赞同,只要鼓励她一下就行了嘛,就算不鼓励也别这样打击人。

 “小花?”

花佐伊撇过头躲开了潘凯臣向她脸庞伸出手。

鲜见的无措,在那个天塌下来都我自岿然不动的男人的黑眸中,稍纵即逝。他紧盯着对面那个死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的女人,不再作声。

终于花佐伊抬起头来正视他。

“潘先生,既然你这么想,那我觉得我们两个实在太不般配了。”

“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小花。”潘凯臣的眉头又拧成了川字。

花佐伊挺了挺胸膛。

“我知道。我们的确不般配。”她忽然想起了楚擎的用词,“一点也不门当户对,这让我很有压力。”

男人微眯起严厉的眼,似乎在琢磨花佐伊的想法,修长的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一下,每一下都敲击在她的心上。就在她以为听不到他回答的时候,他终于面无表情地说了两个字。

“很好。” 

好什么?

花佐伊一下子没理解他话的意思,她还想解释什么,但潘凯臣已经起身,她慌乱地想要拉住他,却被他冷冷的眼神扫过。

“小花,你受楚擎的影响太大,才会有现在的想法。“

“和CQ有什么关系。”

潘凯臣抿着薄唇,似乎在考虑说出口的话对她的影响。有些事,他知道就好,说出来会成为伤痛也说不定。

“现在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我不想和你争吵,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

“但是我想谈啊,学长,你听我说其实我……”

见她仍喋喋不休迫不及待地要把他根本不想听的话,一股脑儿倒出来,潘凯臣霍地站起身,再也不看她一眼愤然离开。

“搞什么呀!”

花佐伊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明明是她委屈地要哭出来,干嘛他像被气跑了一般。正在她为自己愤愤不平之时,有人直直地朝着她这桌走来。

花佐伊惊讶地抬眼,看见刚才那个气炸了的冷峻男子又气势惊人地折了回来。他臭着脸,黑眸蓄满怒气,愤愤地要抽走账单。

花佐伊一把压在账单上。

“说好我请你。”

潘凯臣一用力,账单从她手下滑脱,高傲地下巴紧绷着,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走向账台结了帐,然后又一言不发地走掉。

一开始,他的确走得很快,带着萧瑟的寒气叫路人都退避三舍。可出了咖啡厅,长腿的速率降下来,似乎是在留心背后是否会有人突然叫住他。

他捏着手心,舒展又紧握,仿佛只有这样能让疼痛的心脏缓和下来。明知那是她的慌不择言,明知她心里并不是那样想,只要坐在那里冷静地等她发泄完就好。但潘凯臣发现自己就是无法理智地坐在那里,仍那些话锥刺自己的心。

市中心的广告牌上,循环播放着庞先生在城市长跑中的片段。他向世人述说着:“胖子无须自卑,就像水晶鞋只能给灰姑娘。一定有某些事物,是胖人才配拥有。所以啊,不要被内心的阴影控制了,跑步吧,慢跑能让你重新认识自我。”

呵,真是讽刺呢。